第46章 樂安城，素銀樓
樂安城，城如其名，和樂安平，乃江南有名的富庶地，富商雲集，酒樓錢莊、布莊茶行鱗次栉比，沿街攤上鮮花泥人、首飾紅妝、糕點糖球、字畫收藏……見過的沒見過的稀奇物品滿目琳琅，說書聲、叫賣聲、交談聲、嬉鬧聲不絕于耳，行人熙攘，不乏華衣錦服之人三五成群，端的一派肉眼可見的繁華景象。
七七将看将行，遇着得趣的事物便掏錢買下，價也不還，十足闊氣。
不過街頭至街心的距離，便已拿滿吃的喝的玩的看的各種小玩意，甚至空明都沒得逃過，只餘持佛珠的手還有空閑。
滿滿的收獲羞澀了囊中，七七這些日子攢下的那點銀錢，很快就見底了，算一算，竟只餘了一日的飯錢。
便是這般，路過一個小攤，看到攤上擺的一座持蓮狐貍的小玉雕時，七七還是沒來由的心動了。
那玉雕不過拳頭大小，狐貍雕工不算精致，用玉也只是普通，紅玉的小狐貍可見雜質，白玉的蓮花也不夠瑩潤，甚至紅白接連處顏色斑駁，紅狐染白，白蓮落紅，可七七偏一眼就喜歡上了。
雕工用料都不夠講究，那七七如何會一見鐘情？
來看那玉雕的何物。
一只紅色的小狐貍盤腿而坐手抱蓮花，微微偏頭向肩，雙目對着白蓮，專注虔誠，嘴角微微上揚，十足歡喜模樣。
蓮花開了九重，與狐貍的腦袋一般大，根有它小半身長，狐貍握住半身處，白色的花朵在它的肩上，正對着狐貍的臉，開得正豔。
“想要？”空明自然知道七七的錢已揮霍一空，畢竟這一路行來，七七念着自己出力不多，得的銀錢從來只要兩分，不肯多拿。
七七看看玉雕看看空明，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不舍地搖頭。住店的錢她都用完了，怎麽還好意思問空明要錢買東西，作為一只要臉的狐貍，七七開不了這個口。
“那就走吧。”看着七七垂涎欲滴依依不舍的模樣，空明暗笑，也不說給她買，瞥一眼那玉雕，喚着她便走了。
看着空明利落前行的身影，七七心中小人亂跳，在心底嘀嘀咕咕，這無情無義的和尚，居然真的就走了？看不出我真的很喜歡很想要嗎！就不能主動一點借我點錢嗎！
“怎麽了？”空明回頭，狀似關心，心中具體怎麽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沒……沒事。”七七掙紮一番，還是沒開口，只得垂頭喪氣的跟上，一步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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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怪不得他，是我自己說的不要。雖這般開解自己，但與喜愛的東西失之交臂，七七的情緒還是免不了的低落，就連先前買的那些玩意兒，都不感興趣了。
“你看那。”空明的聲音拉回了七七的神智。
“好漂亮！”順着空明的目光看去，是建在湖中心的一棟三層的酒樓，飛檐游廊，琉璃瓦上綴珠寶，竹木橋上青藤繞，映着湖水碧波蕩，襯着滿湖蓮花随水搖，确實漂亮。
七七嘆後反應過來，空明指她看，定是有所不尋常，可七七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還是一頭霧水，那酒樓除了建在湖上看上去漂亮了些闊氣了些，她沒有看出有什麽不對勁的，于是只能不恥下問：“那兒怎麽了？”
空明笑：“那是樂安城最大的酒樓，樓裏有位師傅據說是還俗的和尚，做的素菜堪稱一絕，尤其一道素雞，更是名震天下，想不想嘗嘗？”
未想她思考了半天竟是這麽個理由，七七頗有些無語，還有些咆哮，她想吃真的雞，不想吃什麽素雞呀！
然而，她一開口：“可是……很貴吧？”
“無妨，小僧銀錢尚足。”
“那我……”親兄弟明算賬，事關金錢，先說清的好，這也是七七多年攢下的經驗之一。
“道友只需好生品嘗就是。”
待走進，更能看出這酒樓的豪華。
三層的回字游廊，廊上雕梁畫棟，廊下錦鯉蓮香，一層大堂回字中心建臺，四面皆搭以木橋相連，廊上擺桌，臺上常邀名姬獻歌獻舞，或約文客比詩鬥畫。二層沿廊設桌，以竹簾相隔，互不幹擾，然樓下一覽無遺。三層客廂雅座，窗向湖心，開之可觀歌舞得熱鬧，閉之可避嘈雜得清淨。
現在七七他們坐的，便是二樓，而樓下，正是有名的歌姬在撫琴彈唱，唱的是吳侬軟語的江南小調，配着江南特有的龍井與甜糕，別具一番風味。
“兩位師父是新入城的吧？那二位可是來對了！我素銀樓的素菜可是一絕，皇上吃了都贊不絕口，尤其那素雞素肚素東坡，無肉不歡的都說比那葷菜還香，二位可要好生嘗嘗。”酒樓的小二一般都比較健談，見到這和尚道姑的組合自然也免不了多說幾句。
說，雖然素銀樓素菜做得好，可出家人一般窮講究，非說什麽四大皆空，不重口腹之欲雲雲，因此，真正到素銀樓吃菜的，反而沒有幾個和尚，多是吃慣葷菜的點來換換胃口。
“那你方才說的素雞素肚素東坡，便都來一份吧。”
“好嘞！”
小二歡歡喜喜地走了，七七才說：“你怕不是個假和尚吧？”
這話問得直接，空明都有些沒法接，“道友說是便是。”
“呵呵，玩笑罷了。”
話是七七說的，也不是沒有根據，畢竟空明就說話做事，并不像個出家人，像他這般滿口不正經還重口腹之欲的和尚，該都是不入流的假和尚。
可是，畢竟他只是說話模棱，并無诳語，口腹只入素菜，不入葷腥，更重要的是，他每次施法念咒引動的禪意，足以體現他佛法之精深。
佛法與道法不同，從來都要苛刻許多，道法只要有天分的，人人皆可習得，多少而已，而佛法，非苦修不能成，無佛緣不能成，不悟佛不能成。
而空明，分明已是大成，這哪裏會是個普通和尚，這分明是個來頭不小本事很大的和尚，他日可能成佛，甚至可能已經成佛那種……
空明哪裏知道七七心中早已對他的和尚身份蓋棺定論，還道她是試探，也不說什麽，只想着自己的身份怕瞞不了多久，想着身份揭穿之後該如何，要不要直接将七七拐回去雲雲……
就這樣，兩人的思維南轅北轍，跑向了兩個極端，誰也沒有去欣賞一樓吸引了除他們外所有目光的撩人歌舞。
菜還沒來，臺上歌舞方歇，撩撥了無數男兒的舞姬盈盈一拜未起，突然“撲通”一聲響，嘈雜頓起。
“落水了落水了！袁家少爺落水了！”
“有人落水啦！快來人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