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連幾天唐鶴骞都沒有回家,吃飯的時候游昭順口一問,才知道他飛去國外了。說到國外,游昭都20歲了,國門都還沒踏出過一步,平時也就跟着導師坐大巴到附近的鄉村采個風,再遠點就是出省拿個獎。
六月末尾期末考,世界杯也過去了一半,游昭根本沒心思打開電視,每天捧着《美術概論》,試圖用一個星期背完一學期的課程。
事實證明,這還是有可能的。滾瓜爛熟背個四五次,游昭一看到題目就有了把握,唰唰寫了四十分鐘,在一衆欽佩的目光下走上了講臺交試卷,然後被老師趕回去坐着。
終于熬到了可以交卷的時間,游昭走出教室,意外地看到鄧晏俊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牽着小學妹,風流倜傥地行走在校園大道上。
“什麽情況?”游昭走快了幾步,“你試卷寫完了?”
“是啊。”鄧晏俊莫名其妙。
“謝子傑還在裏面呢,你寫完了?”游昭一臉不信,三人之中總是憋到最後屁都寫不出的人分明就是鄧晏俊。
鄧晏俊笑了,羞澀地晃了晃和郭可可十指相扣緊緊黏在一起的手:“愛情使我進步。”
下一秒郭可可趕緊甩開:“早想說了,熱死我了。”
鄧晏俊趕緊用手給她扇風,看向游昭:“你怎麽還不回家,我可是直接帶着行李箱去考試的。”
游昭白眼:“你忘了我東西全都搬走了嗎。”
鄧晏俊這才想起來,游昭從他們宿舍搬出去,入住豪宅十分恣意,“暑假還出來玩不,大家一起吃個飯。”
“闊以。”游昭擺擺手,懶得看小情侶黏糊:“你快滾吧,暑假見。”
“欸——”鄧晏俊不明所以地問郭可可,“你說他在酸個什麽勁?”
郭可可直接把他拉走。
天氣熱厲害,出門是萬萬不可能的。游昭休息了幾天,從早睡到晚,誓要把繁忙學業缺失的覺補回來。直到莫恩和發來信息,他才想起來得去少年宮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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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冷空氣到來,吹散了蒸騰熱氣,帶來一片清涼。這天前腳剛下樓,後腳就碰上了拎着行李箱回來的唐鶴骞。
唐鶴骞風塵仆仆走進門,身後跟着湯晨,兩人邊走邊談論公事。游昭沒敢湊得太近,借着喝水偷偷打量他們。
湯晨說了幾句,把幾份文件遞給唐鶴骞後就走了。
仆人趕緊給他把箱子拎上樓,唐鶴骞松了手走向游昭。
“這兩天給你安排專業保镖,以後讓他們跟着你。”唐鶴骞開口,聽不出喜怒。
游昭一愣,直覺要反抗:“能不要嗎?保镖貼身跟着應該會很煩啊。”
“你需要私人時間的時候,讓他們在暗處跟着就行。”唐鶴骞皺眉道,“最近不太平,你多留個心眼。”
不太平是些什麽事?不會唐家還混黑吧?一會兒如果仇人砍上門了該怎麽辦?
“好吧,那保镖現在在嗎?我準備出門去做兼職了。”游昭一臉無辜,這幾天唐鶴骞都不在家,他并沒有仔細說過什麽時候開工。
當然現在不在,唐鶴骞掃了他一眼,說:“要去哪趕緊收拾,我送你去。”
“啊?你不是剛回來嗎?”原來還只是在準備的階段,游昭還以為保镖早就靜候門外了。
“啰嗦。”唐鶴骞矜嬌昂起頭,“趕緊去。”
游昭收拾了一些畫具,坐上副駕駛座,再看一眼駕駛位上親自開車的唐鶴骞,納悶了,這人怎麽突然一改漠視,愛摻活自己的事了?
“哥你還好吧?不休息休息嗎?我看你眼袋都出來了。”
唐鶴骞臉一黑,轉頭看着他,道:“眼袋?”
“啊不是,我看錯了,真的看錯了,剛剛有道陰影呢。”游昭不想就此傷害他,适時找借口回道,“我就是見你剛出差回來,這不擔心你太累了嘛,其實你讓家裏司機送我就很好了。”
“司機請假了。”唐鶴骞腳踩油門,“好了,從現在開始你不準再說話。”
“……”游昭掙紮了一下,“可我還沒告訴你我要去哪呢。”
“……”
無奈在唐鶴骞威嚴逼人的眼神裏,軟綿綿地報出少年宮的所在地。
車子飛馳,将近開了四十分鐘,在把游昭趕下車前,唐鶴骞刻意叮囑:“下班了在原地等我,明天保镖就會跟着你。”
游昭試圖從他嚴肅的眼神裏看出一點關心,然而并沒有什麽實質發現,可大老板又是接又是送的,他是不是該感到榮幸呢。
他熟門熟路地走進少年宮,意外發現這個不大的地方竟翻修過了,娛樂、學習設施添了不少,就連外牆也都重新粉砌了一遍,還塗上色彩斑斓的圖畫。
莫恩和一早就在大廳等着他了,見他好不容易才來,趕緊領着他去找張老師。
張老師還是像以前一樣和藹,兩年不見,沒什麽特別大的變化。
游昭嘴甜得不行,一見人就猛誇:“張老師,您這弄了個卷發呀?太好看了吧,顯得您又年輕了幾歲呢!”
張老師被誇得直捂嘴笑,許久不見這個又乖又甜還特聰明的小孩,一時聊得也忘了正事,多虧莫恩和在一旁提醒,“昭昭過來,把這份合同簽了,內容呢跟以前沒什麽區別,薪水方面漲了,你放心簽。”
游昭随意看了兩眼,邊簽邊好奇道:“這邊變化可真大啊,政府撥款翻修了?”
“不是不是,是之前有位富商做慈善,捐了上千萬呢。”張老師悄悄透露,“不過他是匿名,捐款也是外人代勞,除了院長沒人知道他是誰。”
“好人一生平安。”游昭站起身,走向莫恩和,“老師我先去班上了。”
莫恩和把他帶到二樓的一個教室,裏面空無一人,游昭看了看時間,距離小孩子們來還有将近十五分鐘。
“就和以前一樣教就行了,我在隔壁班,歡迎随時班級聯動。”莫恩和笑着說,“我們來準備東西吧。”
游昭點點頭,跟着整理好待會上課要用到的畫具,數好分量放在講臺上,再把底下的素描板和椅子擺好。
離開班還有五分鐘,陸陸續續有孩子走了進來,挑好了位置。今天要教的這群小孩年齡不大,都是三四年級的小學生,游昭教他們需要從基礎教起,雖然技術要求不高,但面對一群小孩,也算是費心費力的一件事。
因為是第一節課,游昭讓他們先随意在紙上畫出自己喜歡的東西,好看出他們的大致水平和喜好。
逛了一圈,有些小孩一看就是第一次拿起畫筆,線條稚嫩,有人還太過用力戳斷了筆芯。而有的小孩基礎不錯,構思雖然天馬行空,但下筆懂得輕重之分,似乎是有學過一些。
游昭暗暗有了個底。
足足給了這幫小屁孩三十分鐘,現在只過了一半,他閑得無聊對着窗外幾朵廣玉蘭看了起來,白白嫩嫩的一朵,花蕊淡黃色一團看不太清晰。
游昭還想着要不要在唐家種上那麽一棵,可花園裏的植物太多了,能躺在搖椅上納涼的樹也足夠多了。
這邊還賞着花呢,小屁孩那邊就出了問題。兩個小孩互相動起了手,聲音越來越大,畫板都被撞到了地上。游昭趕緊走下去,未免兩人真的大打出手,“怎麽回事?”
隔壁的莫恩和聽到聲響也跑了過來:“怎麽了?”
游昭擺擺手,讓他回去:“沒事,我能處理。”
随後嚴肅地盯着吵架的兩人:“你們為什麽吵架?”
胖胖的小孩憤怒控訴道:“老師!他搶我的鉛筆刨!”
游昭視線移到另一個孩子身上,那孩子軟軟的,紅着兩只眼睛,嘴巴動了動沒敢吭聲。
“是這樣的嗎?”游昭板着臉,眼神卻很溫柔,“削筆刀是大家公用的,稍微等一會不就行了嗎?”
脾氣軟軟的小孩還是沒說話,低着頭一抽一抽地吸鼻涕。
莫恩和并沒有回去,他蹲下身好聲好氣地安慰胖小子,對哭着的小孩并沒多大好感,語氣有些重:“就是,多多忍讓,有禮貌才是好孩子。”
游昭下意識皺了眉頭,沒說話。
“老師!”旁邊幾個小孩摻了進來,憤憤不平:“明明就是戴健臣你先搶的!我都看見了!”
另一個人證也站了出來:“我也看見了,童鐘先拿到手的!”
胖孩子漲紅着臉,死不承認:“就是我先的!他畫得那麽醜,娘不啦叽的醜兔子,醜死了!”
游昭心說:人家畫得醜不醜跟你搶東西有關系嗎?小孩子的邏輯真是……可愛又可恨。
仔細想想當年的自己,也算是個懂禮貌的好孩子,每天念叨什麽孔融讓梨。
游昭摸了摸童鐘的頭,轉頭對胖胖的小孩說:“無論是誰的錯,搶東西是不對的,吵架打架也是不對的,以後不許再這樣了。況且,小兔子很可愛啊!”
他看了一眼童鐘畫的兔子雛形,說是雛形,也只是稚嫩的簡筆畫,一個身子四條腿,兩只眼睛一張嘴,外加一雙長長的兔耳朵,至少形是畫出來了。
童鐘一聽眼睛都亮了,顧不上沒擦幹的淚痕,非得跟游昭介紹:“這是我們家的大白,之前還生了一窩小兔子呢!老師你喜歡兔子我送你兩只啊!”
小孩子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游昭也樂得聽他講話,這麽可愛的一個小孩怎麽那麽招人疼呢,還喜歡小兔子。
游昭順勢在他畫旁邊畫上一只栩栩如生的白兔,“你有沒有覺得,你少畫了一個小尾巴?”
“噢!”童鐘瞪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那只兔子,“老師你好厲害!”
“那是!”游昭驕傲道:“等你認真畫個幾年,勉強就能趕上老師我了。”
“我才不信!”戴健臣對着童鐘做了個鬼臉,也湊了過來,把自己的畫塞到游昭面前:“老師你看我畫的!比童鐘要好吧?”
戴健臣畫了棟高樓大廈,長方體打了深淺不一的陰影,幾個小正方形作窗戶,看上去這小孩确實學過一些。
“可以,不錯。你的窗戶可以再畫細一點。”游昭讓兩個小孩整理好畫架,站起身對大家說,“你們都畫得不錯,我也大概知道你們喜歡畫些什麽了,你們有什麽特別的興趣愛好可以提一下,以後我就按照你們喜歡的來教,待會我會先從最基礎的繪畫知識開始給你們做介紹。”
“你們是素描班,我教的都是素描,但你們要明白,不管是簡體畫,還是素描,抑或是你們平時看來非常厲害的油粉畫、水墨畫,其實并沒有高下之分。你們要記住,每一種畫法,都有它獨特的魅力,不要随意嘲笑別人。認真,努力,就值得大家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