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化妝之後的臉色蠟黃蠟黃的,陳醉身上穿着大了兩個碼的衣服, 越發顯得消瘦許多。

他走進拍攝的地方之後, 就一直低着頭。

兩眼放空, 從外表上來看不帶一絲的表情。

自他來之後, 片場的說話聲都小了不少, 陳醉只顧着低頭看着手裏自己的劇本,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沈時安故意站的很遠,但自看見陳醉之後, 眉心就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

從側臉看過去, 他雖然已經入了戲, 但是從心而發的那種頹廢氣質來看, 陳醉有點不對勁。

但究竟是哪不對勁, 他又說不出一個理所當然出來。

演員配角們已經就位, 整個片場安安靜靜的, 破舊又小的倉庫中, 男男女女的坐在一起喝酒, 猜拳。

屋子裏時不時的響起女孩子的嬌笑聲。

而最裏面的一個沙發上,坐着一個黑衣男子,他半眯着眼睛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漫不經心的搖晃着手裏的酒杯。

男子的身後是最破舊古老的倉庫, 腳邊還有幾個散落的啤酒瓶。

空氣中傳來泡面,雞爪的味道, 偶爾還有男女抱在一起的呻吟。

可就是這樣一個平常甚至于破舊的場合裏, 他眼中的狠厲與冷漠楞是與周圍格格不入起來。擡頭眨眼的瞬間, 無人不會懷疑他是一個狠角色。

鏡頭往前推進,放大了男子的臉,導演透過鏡頭看見那雙沒有感情的眸子之後,止不住的點着頭。

這個角色對劉梨初來說,壓根兒就是本色出演,他眼中的狠厲與冷漠,将這個角色扮演的十足十。

但是,看完之後他又開始有了幾分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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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頭往身後陳醉的方向看過去,劉梨初雖然是歌手,但是他的演技從來就不差,在加上天生渾然天成的冷漠氣質,雖然扮演的是個反派但卻很吸睛。

他壞的自然,壞的通透,人群中看上一眼就知道那是壞蛋的感覺。

而陳醉——

他說話一臉自信滿滿的樣子,就是不知道與劉梨初同臺是個什麽模樣。

正想着呢,陳醉已經放下了手裏的劇本,那張他們所有人都認為因為太醜,所以陳醉才一直低着的頭終于擡了起來。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也展現在大家的眼中。

有人說過,陳醉最好看的就是那雙眼睛,狹長,幹淨,尤其是眼角兩邊泛着微微紅暈的樣子,帶着茫然與三分的醉意。

可此時那雙眼睛卻變得貪婪,他咧開嘴微微笑起來,只讓人覺得流裏流氣。

“南哥——”

陳醉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抓着頭發走了進去。

他腳上穿着人字拖,走路起來搖搖晃晃的還帶着兩分颠簸,頭發被抓的亂哄哄的,一邊走過去喊着沙發上的人,一邊拿眼睛在桌子上面快速的掃着。

沙發上的人沒說話,倒是打牌的姑娘朝他喊了一聲:“阿努,昨個又去找小姐了吧。”

姑娘們一個捂着嘴哈哈笑,阿努走上前一邊拿色眯眯的眼神往她們上面鼓起來的地方看上兩眼,一邊呵呵笑。

“那些娘們哪夠味兒,不如你們潑辣。”

阿努呵呵笑了兩聲,在那些姑娘們胸上屁股上來來回回的掃了兩眼,這才拿起桌子上一碗不知道誰吃過的泡面吃了起來。

他正吸的起勁兒,沙發上的人将手裏的杯子仰頭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之後,撇眼說了他的第一句話:“阿努,過來。”

那态度,就像是在招呼一直狗,陳醉背對着他拿叉子的手僵硬了一下,從面桶上方擡起頭,“南哥——”

那一臉谄媚的表情,還有恨不得立刻撲上去的速度,那态度在別人看來十足十的就是一條狗。

然而還沒靠近,沙發上的男人就下意思的皺起眉頭,眉眼之間滿是嫌棄:“滾遠點。”

“阿努,別巴結南哥了,你這樣子跟門口的看門狗沒什麽兩樣。”

“哈哈哈,你們看看阿努這樣子,恨不得上去舔南哥的腳——”

周圍指指點點的都是對阿努的嘲笑聲,就算是在這樣破舊與狹小的倉庫裏,阿努都是裏面最小的,最讓人看不起的人。

但站在最中間的那個人卻像是絲毫沒有感受到一般,雙眼之間依舊是股流裏流氣且貪婪的模樣。

南哥冷冷的哼了幾聲,伸出酒杯朝前示意了一下。

阿努立刻上去,他腰彎的極低,臉恨不得趴在地上的往酒杯裏面填滿了酒。

這番動作又惹的周圍哈哈大笑,而沙發上的人随意的從手邊的袋子裏掏出一小包東西出來。

“賞你了——”粉包在阿努發直的眼睛前晃了晃,南哥翹着二郎腿将手裏的東西随意的往地上一扔。

陳醉立刻撲過去,顫抖的将地上的粉包撿起來,泛着黃與青筋的手臂微微的打顫,将那一小包粉末連着紙包一起卷成香煙狀。

從地上摸出打火機,迫不及待的湊上前拼命的吸起來。

南哥站起來,修長的腿走到他身邊,伸出手在他臉上拍了拍:“好好享受吧——”

南哥帶頭,周圍的馬仔也吹着口哨跟着走了,一時間熱鬧的倉庫裏只有阿努一個人蹲在地上吸着白粉。

吸着吸着,蹲在地上的人卻笑了,笑着笑着眼淚卻從眼睛裏流下來。

他擡起顫抖的手,将手裏的東西扔的遠遠的,但是犯了毒瘾的手卻止不住的在顫抖,渾身上下沒有力氣。

陳醉剛剛還貪婪的眼神漸漸開始空洞,蹲下的身子因為疼痛已經蜷縮在地上,他雙手抱着自己在地上摩擦着。

渾身的骨頭都在顫抖,肌肉在焦渴着需求,蝕骨的疼痛感就像是有無數的螞蟻在咬你的骨頭,在撕扯你的肌肉。

那種感覺來的太過于熟悉,也太過于迅速。

陳醉雙手捂住發疼的腦袋,牙齒不住的上下打顫,他拼命的在顫抖,扭曲的身子在地上摩擦。

陳醉已經忘記了一切,這種讓人像是在地獄中徘徊的感覺讓他生不如死,他雙手捂着頭,攝像機照出他痛苦到扭曲的臉。

他臉上,後背上的汗,一直不停的往下流。

從他蹲下來開始,導演與四周的人全部都安靜下來,身後早已退場的劉梨初看着躺在地上的陳醉,已經不止用驚訝來形容。

陳醉與沈時安之間的關系,還有身後神秘的背景,其實一開始說男主是他的時候,劉梨初是抗拒的。

他尊重每一場戲,也尊重每一個為拍戲而認真的人。看到陳醉這樣不顧形象的為了拍戲而在地上摩擦,那張好看的臉扭曲成痛苦的模樣。

陳醉的演技,認真,讓自己對他的看法從頭到尾的改變了。

劉梨初說着走到沈時安身邊,由衷的說了句:“你确定他是b大的?沒有學過表演?”

“可他的演技讓人感受到壓力——”

沈時安沒有說話,只眉心皺的越來越深,擔憂的看着依舊躺在地上的人。

他感受到了,這不是錯覺,此時的陳醉不全然都是演的。這樣痛苦的模樣,就好像是自己親身的經歷過一般。

沈時安就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想到這,他就連呼吸都開始不順暢起來。

這場戲說的就是阿努毒瘾發作的戲,整個時間加長放大足足有五分鐘,心裏刻畫與面容描寫都十分的考驗演技與心裏能力。

而攝像中間的陳醉已經雙眼放空,他的動作沒有開始那麽大與誇張了。

但泛着青筋的手臂,還時不時的随着身子細微的打着顫兒。

陳醉從一開始到現在,那雙空洞的眼神一直往頭頂看過去。

倉庫的屋頂是破的,而陳醉待的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看見外面的藍天,白雲。

這時,倉庫上面駕着的水管卻被人扭開,傾盆的水嘩嘩的往下,而陳醉仰頭待着的地方沒有屋頂的遮擋也跟着下起了小雨。

雨水打在他的臉上,身上,躺在地上的人卻連眼珠子都沒動一下,只那握的緊緊的拳頭,死死的攥着,手臂上的青筋都在扭曲着。

這樣的演技早就讓導演激動的站起來,他是第一次看陳醉演戲,從他上場開始,心裏一萬次的感激選了他做主演這個舉動。

他雙眼放光的看着陳醉,心裏默數幾秒就要喊過。

可這個時候,倉庫裏傳來一聲細微的響聲,緊接着一只貓擠開一推雜物。

他先是探出頭,水靈靈的眼睛往四周看了看,然後走了出來。

是一只剛滿月不久的小橘貓,一副小小瘦瘦營養不良的樣子,還沒等人反應過來它就出現在鏡頭裏。

導演立刻扭頭低吼:“怎麽回事?”

這場戲拍的這麽精彩,眼看着就要過了,居然跑出一只貓來。

工作人員低頭接着導演的罵,他也委屈啊,這破倉庫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哪裏知道裏面會有只小貓啊。

還該死的,什麽時候不出來,偏偏這個時候才出來。

導演氣的臉都紅了,轉過頭正準備喊卡,卻看見顯示屏中小貓一路的走到了陳醉身邊。

“等等——”

導演一擡手,四周頓時又安靜了下來。

只見小貓舔了舔陳醉的胳膊,渾身的毛都被淋濕,它眨巴着那雙琉璃珠一樣的眼睛,認真的看着地上的人。

像是有了感受,陳醉一直放空的眼睛微微的轉動了幾下。

他稍微扭過頭,對上那歪着頭的腦袋,小貓立馬奶奶的叫了一聲:“喵——”

那雙泛着青筋的手臂一下子伸出去,一把掐住小貓腦袋後的毛,在場的人無一不為小貓的生死而擔心。

卻見那粗狂的人小心翼翼的将小貓塞進懷中。

寬大的手掌伸到小貓的頭上,遮住打在它頭上的雨。

而小橘貓也乖乖巧巧的依偎在他懷裏,大大的眼珠子看着前方。

…………

“過——”

導演立刻拿起喇叭,工作人員還沒清醒就見沈時安的身影朝陳醉跑過去。

徐筝與沈時安機會是幾乎跑的,但才跑兩步就被人從後面拽住了衣服。

他眼睜睜的看着沈時安将陳醉抱起來,心裏怒火中燒,狠狠的瞪着身後那個拽住他衣服的人:“放開 我。”

劉梨初第一次多管閑事,皺着眉好言相勸:“你是陳醉的助理吧?他還沒出戲,這個時候不要過去打擾他。”

劉梨初依舊是那冰冷的語氣,淡淡的表情。

卻讓徐筝恨得咬牙切齒,手指着前面的沈時安道:“你眼瞎啊,那他過去幹嘛?”

他滿口粗話,讓劉梨初下意思的皺眉,不懂陳醉怎麽請了這樣一個助理。

“時安是演員,他知道怎麽讓人快速出戲,恢複過來。”

劉梨初的話壓根不能讓徐筝滿意,在片場他壓根不跟搞出太大的動靜,只死死的用眼睛瞪着身後的人。

“你有病——”

“放開我——”

“混蛋——”

劉梨初依舊冷漠着臉,靜靜的看着他表演。

***

沈時安第一個跑過去,走進一看躺在地上的陳醉依舊在顫抖着。

他還沒出戲,那種骨頭發癢,肌肉發疼的感受還在,沈時安在他身邊喊了好久,陳醉才轉動眼珠看過去。

看見是誰之後,他那雙眼睛立刻彎了下來。

“沈時安,我疼——”

這是陳醉最常說的一句話,五年前沈時安将爛泥一樣的自己帶回去,每當毒瘾發作的時候,他就深刻的認識到他們之間有多麽的不配。

盡管之後戒掉毒瘾,但是那能讓人從靈魂都顫抖的懼怕,一直刻畫在他身體裏。

午夜夢回的時候,他都驚吓而醒,生怕自己又變成毒瘾發作的人自己。

“我在——”

陳醉的那雙眼睛依賴的看着自己,沈時安控住不住的将人摟在懷裏抱了抱,輕微的拍了拍他的後背。

“我在,陳醉,我在。”

他只當陳醉還沒出戲,一直用手示意周圍的人不要過來,一邊放低聲音柔聲安慰着。

“沈時安——”

懷裏的人蹭了蹭他的胸前,輕聲的喊了一句。

陳醉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強悍的,這般像小奶貓一樣的動作讓沈時安萬分的受用,拍着後背的手都放慢下來。

他眉眼帶笑,聲音溫柔許多:“嗯?”

就見胸前的人擡起頭,恍惚着眼神對他來了一句:“沈時安,不要再喜歡我了——”

他歪着頭,也不知醒沒醒,還強調了一句:“老子不喜歡男的,我喜歡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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