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蘇涼将桌子上的酸奶盒子扔到垃圾桶裏,再次打開excel之前,先是快快樂樂地又數了一遍銀行賬戶裏的數字,感覺心情更好了,天也藍花也香,就連院子裏的小狗狗,都叫的格外好聽。

明景晏又恢複了早出晚歸的生活,蘇涼連續一周都沒能再見到他。

從鄰居二嬸子那裏收購的農産品已經到了,蘇涼正猶豫着,要不要給劉家業說一聲,讓他幫忙帶給明景晏的時候,這人又突然出現了。

蘇涼正在認認真真核對前一天的實驗數據,整理成報表材料,就聽到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這裏不能用函數公式計算,加權不一樣,你先空着吧,回頭我讓相關實驗人員自己算一下,再填上。”

蘇涼一時之間腦子沒反應過來,手指還在敲擊鍵盤,身體卻先誠實地跳了起來,蹦跶了兩下,緩了緩小心髒,捂着胸口轉頭看向明景晏,瞪着他:“你什麽時候來的?吓死我了!”

“看出來了,你怎麽這麽膽小?”明教授很嫌棄。

蘇涼:“一心不能二用,我專注工作還有錯了?”

明景晏沒理她,直接拉開了她的小抽屜,從裏面拿了一盒酸奶出來,補充體力。

蘇涼:“不是說送我的嗎?”

明景晏瞥一眼她的小抽屜:“那不是還有兩盒嗎?明天又該補貨了,你攢着幹嘛?”

蘇涼“哦”了一聲,又想起來一件事:“我下周回學校去答辯,這周六就去B市了,要呆一周才能回來,就不用補貨了。”

明景晏:“早去早回,別耽誤了工作。”

蘇涼:“除了這個,你就沒別的什麽想說的嗎?”

明景晏看向她,一邊用小勺子吸溜着酸奶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棉被。”

蘇涼:“……滾。”

明景晏:“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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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相對無言,劉家業也宛若幽靈一般,突兀地出現在了實驗室的門禁前:“老板,新的實驗數據出來了,符合期望。”

明景晏立刻将最後一口酸奶吃進嘴裏,将空盒子放到了她桌子上,頭也不回地回實驗室去了。

蘇涼嘟了嘟嘴,卻是沒說什麽,誰叫她對聰明的腦袋總是格外向往呢?就算在追求知識的道路上,她追不上明景晏,能夠為他做這些小事,蘇涼心裏也是很開心的。

這大概就是天然的、對學霸學神的崇拜吧?

蘇涼準備回校答辯的前一天,就聽到她爸說:“你弟弟住院一個多月了,我想着就給些錢,我跟你媽就不回去了。”

“什麽病?”蘇涼一臉冷漠地問道。

蘇父皺着眉:“年紀輕輕的,哪有什麽病?聽說是學人去泡腳,看上了一個小姑娘,結果那小姑娘有男朋友了,就被人打了一頓。”

蘇涼“啧”了一聲:“打得挺狠的啊,這都一個月了,還沒出院呢?”

蘇父不太願意在閨女跟前說這些糟心事,便含糊其辭:“骨折了吧?”

屁!都是瞎扯淡!

蘇父心裏有數的很,十有八九,是不肯出院等着訛人家呢。幸好他早早将閨女送到城裏來讀書了,沒有被帶壞,還考上了這麽好的大學,沒畢業就找到工作了,蘇父心裏無比欣慰。

蘇涼便也不再多問,只說:“那就給吧,五千塊行不行?我轉到媽的微信上,直接轉給我三嬸吧。”

蘇父不同意:“我們有錢,你的工資自己存着,結婚用。”

來到港城的第二個月,蘇父蘇母就各自找了一份工作。蘇母在附近一家餐館做廚師幫工,蘇父則在本小區物業,工資兩千五,他這個歲數,不算少了,但是每周都需要值兩天夜班。

蘇涼本來不同意的,但是拗不過父親,便也先讓他暫時在那幹着。至于自己手裏這些錢,還是得想想辦法,投個資什麽的,起碼得有個正常的來路,才好跟父母說。

答辯完畢之後,蘇涼并沒有在B市停留很久,畢竟她都收了人家的封口費和遷徙費,說了以後不會出現在他們跟前了,萬一碰上了,那多不好?總不能才兩個月的時間,就失信吧?

所以,畢業事宜都搞定之後,蘇涼跟同學們一起拍了畢業照,吃了個散夥飯,就準備回港城去了。

期間,也有不少同學很在意她在港城的工作。雖然蘇涼不是本屆畢業生第一個未畢業就簽了工作的學生,但她卻是唯一一個由喻教授介紹過去的。

蘇涼很謙虛:“只是個為期一年的短期項目,喻老師讓我過去多學習一下,好準備明年的研究生考試。”

一聽說是個臨時的任務,大家就沒興趣了。一年後若是研究生考的不理想,或是不想讀了不能讀了,還得重新找工作,多麻煩。

陳敏敏撇嘴,有喻國明、明景晏和周一文在的項目,哪怕只有一個月,也有的是人硬着頭皮往裏擠好嗎?要不是喻老師推薦,你以為想進就能進呢?

蘇涼絲毫不以為意,都快畢業了,就讓大家都高興一下嘛,反正得了便宜的人是她。

總之,這最後一頓散夥飯,賓主盡歡,大家都吃的很盡興。

臨行前一天晚上,陳敏敏嘟囔道:“說好了一周的假期呢?”

蘇涼笑:“這不已經五天了嘛。”

光答辯就花了三天半。本來蘇涼就是卡着時間點來的,但是她的論文又被選為了校優秀畢業論文,所以又有了二次答辯,不過最終也沒能競選上省裏的大學生優秀畢業論文,名額被本學院的另外兩個學霸拿了。

蘇涼雖然有些小遺憾,但能夠順順利利地畢業,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何況,取得省裏名次的那兩位,人家也确實付出了更多的努力,便也就釋然了。

周五中午,蘇涼已經坐到高鐵站候車大廳了,突然收到了一條短信:“蘇涼,太貪心了可不是好事,人心不足蛇吞象。”

吓得蘇涼趕緊擡起頭,用她1.2的視力在候車大廳環視了一圈,并沒有看到熟悉的人影,這才舒了口氣,吓死她了,還以為霸總看到她來B市了呢。

不過,這短信怎麽回事啊?蘇涼打了個寒顫,仿佛有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

陳敏敏去買了快餐,遞給她一份:“先吃點吧,還有半小時才進站呢。”

蘇涼連忙收起了手機,笑着接了過來,又說:“你的導師那邊不需要你去做暑假工吧?那領到畢業證了,你就來港城找我玩兒。”

陳敏敏點頭應下:“好啊,我一定去。”

兩人說說笑笑的時間裏,很快就到了蘇涼上車的時候了。

列車啓動之後,蘇涼才又拿出手機,盯着那條陌生號碼發過來的短信,看了好幾遍,最終還是決定無視。

而此時,穆氏集團大廈,頂樓辦公室。

穆蔚曦盯着剛剛發出去的那條短信,看了不下有十遍了,卻仍是沒有得到對面發回來的只字片語,安靜得讓他忍不住懷疑,是不是移動信號出了問題,這條短信沒有發出去。

前陣子在屯田村,他給了蘇涼一千萬,去找那個叫“張誠”的人。

對方也的确是在接到蘇涼的電話之後,才願意搭理他們的。

江晚晚或許不知道,但是在見到張誠的第一面,穆蔚曦和楊星就察覺到了,這可不是一般的地頭蛇小混混,而是——亡命之徒。

他萬萬沒想到,蘇涼竟然會認識這樣的人。雖說他們兩家隔得近,說是鄰村,其實就隔着一個小山坡。附近幾個村子,就只有一個小學,年齡也差不多大,他們認識或許并不稀奇。

但是蘇涼能指使他為自己做事,這就非同一般了。

穆蔚曦心裏一直惦記着這事兒,回來之後,他也立刻命人去查了關于張誠的所有消息,果不其然。

張誠在十四歲的時候,殺了他的父親。當時因為未成年,所以在未成年犯管教所呆了三年,十七歲的時候放了出來。

案件十分複雜,可以說是一出家庭倫理大戲。但無論如何,張誠殺人是事實。這兩個人的關系,讓他起了警惕心,這遠遠超出了他對蘇涼原本的認知,就忍不住開始試探她。

然而,蘇涼不知道是沒看到,還是故意不回複。

回到港城之後,蘇涼也沒将這事兒放在心上,将自己畢業之後的物品全都陸陸續續寄到了港城,利用周末的時間好好整理了一下,一直到周日中午,才去了研究所一趟。

劉家業自然還是跟着他的老板在加班,看到蘇涼,笑着打了聲招呼:“回來了?你不在,總感覺少了些什麽似的。”

蘇涼哈哈笑:“少了個人嘛。”

劉家業也跟着笑:“那可不止少了一個人。”

蘇涼疑惑:“還有人也請假了嗎?”

劉家業笑而不語,卻是将抱着的小箱子遞給了她,眨了眨眼:“補貨。”

“酸奶啊。”蘇涼立刻就明白了,看着箱子裏整整齊齊的十六盒酸奶,問道,“這個很貴的呀,這一箱子就一百多塊,你們的飯卡夠刷的嗎?”

研究所給蘇涼的飯卡裏面,每個月充五百塊,除了一日三餐以外,剩下的錢可以去食堂小超市買些水果或是米面,以及生活用品什麽的。

一樓食堂大廳,飯菜便宜,不論吃什麽,一頓都是三塊錢。

劉家業攤了攤手:“刷的老板的飯卡,我只管按照吩咐辦事。再說了,老板能沒飯吃?”

蘇涼一想也是,便快快樂樂收了下來,反正明景晏也要喝的,又不是她一個人吃了白食:“謝謝你啊,劉師兄。”

劉家業擺了擺手:“我先去實驗室了。”

蘇涼應了一聲,先将辦公桌上的文件收攏了一下,看看離開的這一周時間裏,又多了哪些報表,按照時間順序一一排好,明天上班之後再做,然後将辦公室的衛生收拾了一下,便回家去了。

蘇涼前腳剛走,明景晏就從實驗室走了出來,眼角耷拉着,看上去有些疲倦。

劉家業跟在他後頭:“老板,這個項目到此為止算是差不多了吧?”

明景晏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路過綜合辦公室,熟門熟路地走了進去,從蘇涼的抽屜裏拿了一盒酸奶,又看到桌子上的文件有動過的痕跡,便問道:“蘇涼剛剛過來了?”

劉家業點頭:“四十分鐘之前,我在路上遇到小蘇了,這會兒應該回家去了吧?”

明景晏沒再多問,只說:“回去休息吧,周一下午過來就行。”

劉家業應了一聲:“老板,那我先走了。”

明景晏沖着他揮了揮手,自己也向着宿舍樓的方向走去。

剛回到家,父母都還沒下班,蘇涼便回了自己卧室,拿出幾套考研真題準備刷一刷,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張誠。

蘇涼很意外,難道前陣子那事兒還有什麽後遺症嗎?

通常來說,除非有天大的事,不然張誠不會主動給她打電話,甚至,張誠可能都沒有她的號碼。

用他自己的話說,他的一輩子已經毀了,不能再連累別人。

兩人剛剛相識的時候,是高考完的暑假。蘇父接到高中學校班主任打來的電話,告知他,蘇涼考了680分,全省排名105名,B大招生辦打來電話,詢問蘇涼的意見。

蘇母高興的不得了,給了蘇涼一千二百塊錢,讓她自己去鎮上買件名牌裙子,開學的時候穿。

蘇涼本來不願意去,被母親一再催促,便騎着電瓶車去了鎮上。她本來只打算花二百塊随便買件裙子回去應付母親來着,卻在鎮醫院的門口遇到了張誠。

那時候,張誠剛剛結束三年的牢獄生活,回到老家。

他家裏已經沒什麽人了,因為失手殺死那個男人,他與父族那邊的親戚,幾乎是斷絕了往來,只剩下母親相依為命。但也因此,他回家之後,并不能找到什麽正經工作,就連種棉花,都沒人幫忙,大家三無成團相互幫忙,單單就把他們母子二人撂出來。

那一天,張誠的母親突發疾病,送到了鎮醫院,但他身上卻沒有一塊錢。他在醫院大廳裏請求先為母親治病,自己立刻去籌錢,卻被認出來,是三年前殺父案的當事人。

小地方嘛,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情況可想而知……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蘇涼将母親給自己用來買裙子的一千二百塊錢給了張誠。其實那時候她并不知道張誠是誰,只是單純覺得,治病比買裙子重要。

也是因為這一千二百塊錢,張誠将她當成了大恩人,幫她處理了不少麻煩。

蘇涼知道他家的事兒,還是在大半個月之後。

她考上了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學,父母高興得不得了,但是她奶奶還有叔叔嬸嬸就不怎麽高興了。

蘇涼要去讀大學了,就意味着要花更多錢,他們沒辦法從蘇涼父母身上吸到更多血了,能高興起來嗎?

她那個禍害堂弟,更是做了一件令人惡心至極的事情——他收了當地一個小混混五千塊錢,承諾幫他把蘇涼騙出來,讓這位大哥睡一次他可能一輩子都高攀不上的“女大學生”。

張誠意外得知了這個消息,将蘇涼救了下來。也是從那之後,禍害堂弟再也不敢往蘇涼跟前湊,見了她就躲得遠遠的。

這時候,蘇涼才知道張誠家裏發生的那些糟心事,知道他是為了反抗常年家暴的父親,才失手殺了他。

因為當時未成年,且他也被打的奄奄一息,庭審宣判的時候本來可以更輕的,但他奶奶和叔伯們不依不饒,最終判了三年。

回想起往事,蘇涼忍不住嘆息一口氣,接通了電話:“誠哥。”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別叫我誠哥,聽着就不吉利。”

蘇涼嘿嘿笑:“這都是迷信!——找我有事?”

張誠說道:“前陣子你介紹來的那幾個人,那個男的,你要離他遠點。”

蘇涼眨了眨眼:“啊?他怎麽了?”

“看着人模人樣的,應該是個成功人士吧?”張誠斟酌着說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但是,這個人的道德底線很低,你還小,沒見過外面形形色色的壞人,還不适合跟這種人打交道。”

蘇涼“咦”了一聲,沒想到張誠還有這樣的本事。

能接受一女配四男,而且他還得意洋洋于自己的正宮地位,就好像建立了一個王國一樣,這種人他能有什麽道德底線?能遵紀守法就不錯了。

張誠語重心長:“你都考上這麽好的大學了,學校裏的老師同學,肯定也有很多優秀的人,不會比他差,千萬別被他的表象迷了眼。”

蘇涼應下:“嗯,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好了,我現在一心考研,沒別的想法。之前我的确認識他,不過也沒什麽特殊關系,都是因為我跟江晚晚長得像,他才願意屈就來找我。不過現在,你看他跟江晚晚感情那麽好,肯定不會理我了。”

張誠便放心了。

蘇涼又說:“對了,這次幫忙,我問他要了兩百萬,分你一半?給我個賬號,我轉給你。”蘇涼不敢說的太多,哪怕是張誠。

錢財不外露,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張誠愣了一下:“這麽多?”

“對他們來說,可不多。兩百萬都不夠江晚晚身上那條裙子的錢,你太小看他們這些有錢人了。”蘇涼說道,“要不然,他們還能去做慈善?”

張誠沉默了片刻,又說:“別給我了,你知道的,我手裏留不住錢,等用到的時候,我會問你要。”

蘇涼嘆口氣,也不好再說什麽。

周一晨會的時候,蘇涼就察覺到項目組的氣氛不大對勁。

張天成照舊叮囑了一下日常工作,總結了一下項目進度,不過十五分鐘的早會,他中間接了五六個電話,每次回來臉上的愁容就多一分,然後就匆匆散會了。

蘇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繼續整理報表。

張天成的辦公室就在蘇涼右手邊,門沒有關,張天成也沒在意,他正忙着打電話,一個接一個,聲音有些焦急,分貝也就不由自主地大了起來。

蘇涼聽了十來分鐘,大概就明白了——資金出了問題。

其實她不太懂,這個項目大佬雲集,不管是國家立項,還是私人委托,都不應該是随随便便決定下來的。而既然已經開始了,這才一個多月的時間,怎麽會資金出現問題呢?

蘇涼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想了,老老實實先去幹自己的活兒。

張天成這一天忙得腳不沾地,打完電話就急匆匆走人了。

過了兩天,蘇涼才有機會跟張天成說上話:“主任,咱們的項目,是出了什麽問題嗎?”

張天成愁的不行,一邊吃飯一邊嘆氣:“這事兒怪我,就不應該把雞蛋都放到一個籃子裏。”

蘇涼耐心聽着,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這個生物晶體材料研發的項目其實是個長期項目,但是分為三個階段,蘇涼在的這第一年,就是第一階段,是應投資商要求,研發一種新型的生物功能性晶體材料,用于制造人工關節;後續的二三階段,才是這個項目的最終目的。

而原先的投資商也答應,在完成人工關節新材料的研發之後,會繼續給予後續的資金支持,直到項目全部完成。當然,好處就是,他具有新材料專利的優先購買和使用權。

蘇涼恍然大悟,他們這個項目組何止是窮啊,這根本就是毫無分文,拿技術換投資。

“立項的時候,沒有撥款嗎?”

張天成嘆氣:“這是兩年前一個項目的延續,國家很看好也很支持,但是,這個項目是在港城立項的,所長不願意轉給國家實驗室,拉鋸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确定由咱們研究所帶頭繼續研究。但是沒想到,項目一開始,港城財政就資金緊張,這不就——”

蘇涼聽明白了,這麽大一塊肥肉,誰都不舍得松手,但是,窮啊……

“投資商現在是個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蘇涼:投資的機會來了!

明景晏:問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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