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明景晏回道:“還在繼續調查。花了點錢,從你奶奶嘴裏得知,是在醫院不遠處的一個小公園裏撿到的,當時她親兒子剛剛沒了,正坐在公園裏哭,就看到孩子一個人在那玩兒,她哭了多久那孩子就在那呆了多久,她就鬼使神差地領回家去了。”

蘇涼張大了嘴巴:“這不是誘拐嗎?”

“但是,鎮子上并沒有聽說有誰家丢了孩子。”

蘇涼嘆氣:“其實我爸的意思是,別浪費錢了,找不到就不找了,反正都活到這歲數了,現在的生活也挺好的。”

明景晏拍了拍她的頭:“這才一個月,着什麽急?”

“行吧,你說了算。”蘇涼其實也傾向于再打聽打聽。

雖然父親嘴上是那麽說,但心裏頭,還是在意的吧?到底是被遺棄還是不小心走丢的,對他來說,意義也應該完全不同。

下班的時候,兩人約好了去吃烤肉,剛走出研究所大門,就被人攔住了,然後旁邊的車子上就走下來一個穿着酒紅色長裙的女人。

用腳想,蘇涼也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江晚晚的母親,江流集團的董事長夫人,便很認真地打量她一番。

看上去很年輕,雖然比不上喻女士駐顏有術,但比起同齡人,起碼也年輕十歲左右,至少,比蘇母看上去年輕多了,仿佛不是一個年代的人。

長相跟江晚晚并不太像,起碼單看五官的話,沒人會覺得她們關系密切,只是一些不經意的小動作,讓人不禁會将兩個人聯系到一起,進而意識到她們或許是母女。

“蘇小姐。”

蘇涼“哦”了一聲。

江太太臉上的笑容就有點僵硬。

助理立刻走了過來,說道:“蘇小姐,這是我們江流集團的董事長夫人,也是晚晚小姐的母親。”

“所以呢?”蘇涼并沒有給好臉色,“我又不認識。”

助理也有點愣,不知道這話題該怎麽接下去了。

江太太走了過來,已經恢複了笑容,說道:“蘇小姐長得跟晚晚真像,這也是一種特殊的緣分,你說是吧,蘇小姐?”

蘇涼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明景晏握着她的手,晃了晃:“比起蘇小姐,我更想聽到您喊她‘明太太’,可以嗎?”

江太太笑容再次僵住,不過很快就從善如流:“那,明先生,明太太,可以談談嗎?”

明景晏:“如果我說不,您會就此離開嗎?”

江太太依舊笑容柔和:“我也是坐了大半天的車,才從B市來到這裏,起碼,要讓我問個結果吧?”

明景晏一臉漫不經心的樣子:“那你問吧。”

江太太嘴角再次抽搐了一下,脾氣也有些按捺不住。

助理連忙說道:“我預定了對面酒店的小包間,咱們一起過去坐坐怎麽樣?還請明先生明太太賞臉,不會耽誤兩位很長時間。”

兩人對視一眼,蘇涼說道:“聽你的。”

明景晏便應了下來:“那行吧,江太太好歹也算是我們的長輩,這要求也并不過分,我的确沒有理由好拒絕。”

到了包間,明景晏一坐下,就直接說道:“有話還請直說,我跟蘇涼今晚有打算,并沒有想在這裏吃。”

助理笑了笑:“那不如,咱們換一家?不知道明先生跟明太太想吃什麽?”

明景晏又說:“不必,我們可以勻出半小時的時間來,有什麽事情,還請直接說吧,咱們也不是很熟,沒必要繞彎子。”

蘇涼也說道:“反正,超出預料之外的,我們也不會幫忙。”

助理笑不出來了,看向老板。

江太太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這兩個孩子,比她想象中的更不讨人喜歡。而且,她尤其在意蘇涼的相貌,這也未免太像了……

不過眼下,并不是在意這件事的時候,等晚晚的事情解決了,再去慢慢查也不遲,便壓下心裏的不耐煩,彎了彎唇角,笑道:“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晚晚因為一筆錢被調查了,剛巧我查到,那筆錢轉給了明太太,也就是蘇涼小姐。”

“哦,的确是有這事兒。”明景晏在口袋裏翻了翻,掏出來一張紙,放到桌子上,推到她面前,“這是當時簽的公證聲明書,您看了就應該明白了。這筆錢的來路跟我們無關,只是您那位千金人美心善,送給我們的訂婚禮物而已。”

五千萬嘛,也不是個小數目了,就勉強給兩個贊美的形容詞吧。

江太太一臉迷蒙,拿過紙張來看了看,頓時臉色一變。

明景晏又說:“這是我從律師事務所複制的,江小姐手裏應該有一份原件。您也看到了,這下面寫着呢,一式三份。蘇涼的那份一直在律師那邊放着,江小姐那份,我當時給了本人的。”

江太太臉色扭曲,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明景晏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江晚晚直到現在,還在隐瞞這筆錢到底為什麽給了蘇涼。這時候大約也知道丢人了吧,但是,都過去快要半年了,後悔也來不及了。

幸好他當時謹慎,做了萬全的準備,就知道,遲早會發生這種事情。

“江太太還有別的要問的嗎?若是沒有的話,我跟蘇涼要去吃飯了。”

江太太立刻回過神來,說道:“一起吃吧,如果你們不喜歡這裏的飯菜,我們可以換一家店。”

“不必了,我們要約會,不方便其他人在。”明景晏拒絕,然後就站了起來,牽着蘇涼的手往外走去。

江太太又喊住了他們:“我聽說之前在你們婚宴現場竊取文件的人,是明太太的堂弟?那麽,我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麽這會跟我們晚晚扯上關系?”

蘇涼很驚訝:“這事兒你不是更應該去問你女兒嗎?她做了什麽,怎麽跟蘇钰勾搭上關系的,我還好奇呢。畢竟,蘇钰那個人渣,我們全家都看不起他,誰能想到,江大小姐居然願意跟他打交道啊?”

助理看着即将暴走的老板,連忙說道:“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明太太請不要誤會。只是想知道,您有沒有記得,蘇钰他可能是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認識的晚晚小姐?”

明景晏咂舌:“蘇钰怎麽可能有機會認識你們大小姐?但是你們大小姐想要認識他,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助理一噎,皮球又被踢回來了……

“沒別的事兒,我們吃飯去了,再見,江太太。”明景晏牽着蘇涼的手,直接打開門走了出去,也沒再看後面的人一眼。

剛踏出房間,就聽到身後傳來茶杯被打碎的聲音,幸好包間裏面鋪了地毯,把門窗關嚴實了,其他包間的客人也不會被影響到。

蘇涼回頭看了一眼,秘書已經眼疾手快将門關好了。

“跟江晚晚一樣的脾氣,看上去溫柔,實際上暴躁得不行。”蘇涼吐槽道,“就算他們家有錢,被人吹捧慣了,也不至于這麽沒有筆數吧?難道不知道,只有有求于他們家的人,才會讨好她嗎?我們又跟她沒什麽業務聯系,也不需要有求于她,用正常人的态度跟她說話,這就受不了了?”

明景晏也說:“誰知道呢?不理她,就像你說的,咱們跟他們,又不是一類人,也不太可能會存在交集,就不要在意了。——還去吃烤肉嗎?”

“去啊,我都預定好了,為什麽不去?退款的話,要扣百分之十的手續費,我為什麽要憑白損失幾十塊錢啊?”

“那走吧,早點吃飽了再去逛逛商場,消化一下。”

“你不是說要借此跟江家人搭上關系嗎?現在可是把江董太太得罪的差不多了。”

明景晏“嗯”了一聲:“已經足夠了,等後續有進展我再跟你說。”

蘇涼也不再多問,兩人一邊說着一邊向着烤肉自助店走去。

江太太坐在包間裏,也已經将心中的不耐和怨憤都發洩出來了,正在跟江晚晚她爸通電話:“……嗯,沒辦法,有了這張公證聲明,的确沒辦法将有關部門的視線轉移到他們身上了。”

本來是想着,若是蘇涼被牽扯進去的話,明景晏不可能不會管,而一旦明景晏也牽扯進來,明家人也不會坐視不理。這樣一來,不管是調查的速度,還是相關證明,都會更加迅速地提上日程。

別的她不敢保證,但是自己女兒幾斤幾兩,夫妻倆心中再清楚不過了,她要是有這樣的心思這樣的能耐,何愁江流集團後繼無人?

所以,江晚晚鐵定跟這份文件被盜取,沒有任何關系。

江董也很生氣,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蘇涼,竟然也這麽難啃。氣惱之下,又開始責怪妻子不好好教養江晚晚,才導致今天這樣的情況。

江太太再次怒氣橫生,“啪”地拍了一下桌子:“這時候又開始怪我?你呢?作為父親難道你沒有任何責任嗎?別特麽天天跟我鬼扯你有多忙多忙,好像公司真的是你一個人在撐着似的!你做了多少貢獻心裏沒點數?!”

那邊一陣窒息,卻依然忍耐住了,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我不是要跟你吵架。既然沒有什麽收獲,那就回來吧,我再想想辦法,先讓晚晚回家來。”

江太太也冷靜下來:“那我明天就回去。”

“也不用這麽急,你可以在港城散散心。”

聽到這句話,江太太臉上總算是有了一絲笑容。能夠得到來自最親愛的人的關愛,無疑讓人開心,便立刻應了下來:“好啊,那我晚兩天回去,正好,有點事情很在意。”

“哦?什麽事情?”

“你先把晚晚照顧好,這件事情我來解決,絕不會讓任何人破壞我們現在的生活。”江太太猶豫了一瞬,仍然還是選擇先隐瞞,不然,兩邊的事情夾雜在一起,很可能哪件都無法及時處理好。

而且,無論如何,她都希望先把女兒的罪名洗清,再去處理別的事情。畢竟,蘇涼一家現在,也不過是個老實本分的農村人而已,就算是跟明景晏訂婚了又怎麽樣?

對面的江董尴尬地笑了一聲,突然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應下:“好的,我知道了。”

挂斷電話,江董立刻就問道秘書:“太太查過我最近的行蹤?”

秘書搖頭:“并沒有。自從大小姐出事,她就一直忙于到處找關系,這段時間連您的日常生活都未曾過問。”

“那她剛剛那句話是什麽意思?‘絕不會讓任何人破壞現在的生活’?難道不是知道了娜麗的事情?”

秘書仍是搖頭:“據我所知,并沒有。娜麗小姐也從未說起過見到了太太,她若是還想要您的寵愛,想必不敢隐瞞這麽重要的事情。”

“那就好,你盯緊了,這段時間千萬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秘書連忙應下。

江董又問:“穆蔚曦那小子怎麽說?”

“穆總找了相關部門的熟人,自然不會讓大小姐在裏面吃苦,但在沒有确實的證據證明,大小姐與這份機密文件沒有關聯之前,也沒辦法放人,不符合規定。現在又正是政策緊張的時候,沒人敢應下這事兒,只能盡力找證據了。”

江董摸了摸已經少了三分之一的頭發,忍不住嘆氣,頭禿……

穆蔚曦去見了江晚晚,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客套話都懶得多說了,直接問道:“股份到底到了誰手裏?”

江晚晚也很暴躁,在這裏已經呆了很多天了,明明她什麽都沒做,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就是擺脫不了,蘇涼果然是她的克星!

“我說過了,是一個國外的朋友介紹的,人家出價也合适,甚至比市場價還要高一些,我就賣掉了,能有什麽問題?與其在這裏追問我,你怎麽不去問問蘇涼,她那個堂弟都做了些什麽,為什麽會牽扯到我身上來?”

穆蔚曦幾乎要被她氣笑了:“那個蠢貨,就算把文件送給他,都不一定會出事,他根本不可能看得懂,也不會明白這份文件的價值。但是你呢?作為江流集團的大小姐,你到底對江流集團有沒有正确的認識?”

“你以為前些年政府的免稅以及低利息貸款,都是沒有任何要求的嗎?你以為,江流集團就只是你們江家的産業嗎?你年紀也不小了,能不能動動腦子?”

江晚晚又想起來蘇涼了,忍不住冷笑:“嫌棄我沒文化,學歷低是吧?蘇涼學歷高啊,你再搞壞,人家不照樣考上了研究生?但是人家看不上你呢,穆總。”

穆蔚曦冷着一張臉,已經不想跟她多說話了,站起身來,立刻就走人了。

江晚晚崩潰地在後面大喊大叫起來。

穆蔚曦稍微停留了一瞬,無聲地嘆了口氣,卻是沒有轉身。任何事情他都可以縱容江晚晚犯錯,但惟有這種事,不行。這可是關系到兩個大集團的生死存亡的事情。

出門的時候,律師跟了上來,說道:“穆總,我已經跟部門相關領導溝通過了,江流集團的高層人員和董事也都來做過調查和問詢了,最終的決定結果仍然是,只要查到新的股東身份,江小姐就自由了。”

穆蔚曦微微一頓:“确認她是無辜的了?”

律師笑了一下:“穆總,我說話不好聽,也是跟我們大老板學來的,您別介意。”

穆蔚曦:“到了這個時候,還需要什麽好聽話?你直說就是。”

“就像我們大老板說的,江晚晚她智商不夠,想不出來這麽巧妙的計策。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她被人利用了,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這只是個巧合。而這将近一個月的調查下來,後者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穆蔚曦愣了一下:“那為什麽還不放人?這都一個月了,代表那人對江晚晚也沒有任何在意的吧?”

“這只是內部意見,老板花費了巨大的心思才打聽到的,讓我告知于您,也是讓您不要過于憂慮。但是,按照程序,還不能放。江晚晚執意要守住那個人的名字,同樣也表示,那人在操控人心方面,很有才華啊。這樣的人,卻非要染指江流集團,怎麽能不警惕?穆總也不會放任江流集團莫名其妙就被不知名的外人掌控了吧?”律師笑着回道。

穆蔚曦自然是不希望。江家到了這一代,已經沒有任何能夠拿得出手的掌權人了。江晚晚不中用,她那個弟弟,更是個纨绔,江穆兩家聯姻,未必沒有讓穆蔚曦當個伏地魔的意思。而穆蔚曦在等待的,也就是這一刻。

律師又看向穆蔚曦:“穆總,您對江小姐過去五年的經歷,一點都不好奇嗎?”

穆蔚曦呼吸一滞,轉過頭來看他:“你是律師,請遵守你的職業道德,不要做越過主顧要求的任何事情。我們委托你做的事情,是為晚晚洗清罪名,請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律師笑了起來:“那當然,請穆總放心吧。”

江晚晚又被帶回了拘禁室,她瘋狂的情緒也漸漸鎮定下來,看着雪白的牆壁,空無一物的狹小又封閉的房間,讓人幾乎要窒息一般。

她又忍不住開始回想,這些事情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那天江晚晚一大早起床後,才聽說了蘇钰被派出所帶走的消息,頓時怒氣橫生:“為什麽到現在才告訴我?”

中間人讪讪的,也不敢惹她,解釋道:“我們也是昨晚十點才知道的消息,那會兒您已經睡下了,我們也不好再打擾。”

江晚晚不依不饒,繼續苛責:“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們自己做的了主嗎?你們能順利把蘇钰撈出來嗎?為什麽不及時告訴我?”

中間人繼續說道:“我們按照您的吩咐,将蘇涼舉辦婚宴的地址發給了蘇钰,別的什麽也別多說。沒想到,當天他就去了莊園,還偷了他堂姐訂婚用的首飾,然後被保安發現了,就送到派出所去了……”

他話還沒說完,江晚晚再次不耐煩地打斷了:“我沒有問他是怎麽進去的,我也不關心。我只想知道,現在要怎麽辦?我當初的要求,你們還能做得到嗎?”

中間人幾乎都快要被氣笑了,卻仍是耐着性子給她解釋:“江小姐,請聽我說完。現在已經不是這事要怎麽完成的問題了,蘇钰被帶走……”

江晚晚怒氣沖沖:“我不管,現在的問題就是,你們沒有按照我的要求完成任務!”

雙方争執之間,管家走了進來,說道:“小姐,外面來了兩個人——”

緊接着,兩名年輕的高個子男人也走了進來,主動掏出證件,亮給了江晚晚:“有件事情,需要江晚晚小姐配合調查,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江晚晚還沒回過神來,就被強硬地帶走了,當然,中間人也沒被落下。

在看到證件的一瞬間,保镖和管家都是懵逼的,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來。等終于反應過來,得知事情大條的時候,人已經被帶走了,便急急忙忙給家裏的主人打電話。

——從那天到到現在,剛好是一個月的時間了。

江晚晚坐在那裏,雙目無神,呆呆地看着雪白的牆面。這是個單人禁閉室,十分安靜,應該說是過分安靜,讓人忍不住胡思亂想。

這一個月來,并沒有人虐待她,每日例行詢問的工作人員對她也依舊态度友好,但卻也依然沒有想要将她送回家的打算。

江晚晚也知道,有關部門依然在調查那個買走了她手裏三分之一股份的人。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麽自己還不能出去,明明該交代的她也沒有隐瞞。至于隐瞞的那一部分,在她看來根本不重要,而且她也不能說出去——她連自己的隐私都不能保留了嗎?

這一個月的拘禁,早已經将她心裏的戾氣都消弭了,江晚晚的臉上和心裏,都只剩下麻木了。但是唯有一點,她一直在努力保持着清醒。

那就是,她跟那個人的關系,他們相識相處的那些時光,絕對不能曝光。不然,她這一生,都要被毀掉了。年少時候的無知和自大,讓她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好不容易才又回到正常的生活軌跡上來,她絕對不想,再次重溫那些噩夢了。

作者有話要說:蘇涼:跟杠精在一起後,發現自己也開始杠了,不自覺地就杠了……

明教授:莫方,在通往真理的道路上,你又前進了一步。

蘇涼:……怪不得這麽杠,中二還沒畢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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