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如果換成往常,姜初亭會答應,可是今天不一樣。

想起臨走前裴璟說的話,終是心頭難安,伸手按住了林知欲開酒壇的手,“等等。”

林知頓住,望着他問:“怎麽了?”

姜初亭收回手緩聲道:“我今日不便飲酒。而且……”

林知平靜地笑了一下,接話道:“而且,如果沒什麽情況的話,你明天一早又要走了,是不是?”

雖然不想讓他不高興,但姜初亭還是無奈地道:“不是明早,我坐一會兒我就得走了。”

這麽快就走??以往,他好歹都會留宿一晚。林知不說話了,瞪着他,眼神怨怼又委屈。

姜初亭眸光溫柔,輕聲道:“因為事關家人安危,我不得不趕回去。”也不能解釋太多,頓了頓又溫聲道:“酒留着,下次來陪你喝。”

“我能說不好嗎?”林知撇撇嘴,把酒壇移到旁邊,微拖長語調道:“我除了乖乖等你,也沒別的辦法了。”

垂頭喪氣卻又不得不懂事的模樣,讓姜初亭忍不住一笑,很想伸手摸摸他的頭,不過也只是想了想。

林知倏地道:“楚然,把左手給我。”

姜初亭雖不明所以,但還是伸出左手交給他,林知拿出一串紅通通的手串,好像正是他方才在門口盯着發呆的東西。

姜初亭定睛一看,不太确定的問:“這是……相思豆?”

林知嗯了一聲,“我親自摘,親自串的,送給你。”手串有點長,饒了三圈,剛好戴在姜初亭的略纖細的手腕上。紅色的相思豆顆顆晶瑩潤亮,由細紅繩串起,末端還墜了兩顆,十分精致,一看便是用心了。

可是,這不是關鍵。

相思豆,自然代表了相思。

姜初亭端詳片刻略加思索,露出笑容問他道:“很好看,可是林知,你為什麽要送我這個?”

“就是覺得好看啊,每次等你盼你的時候就串幾顆,找點事兒做。”林知輕輕眨了一下眼睛,道:“特別是你這回來遲了,為了懲罰你,你不能取下哦。”

姜初亭正待再說些什麽,林知雙手撐在木案上,身子前傾了點,黑眸濕漉漉,眼巴巴道:“怎麽了?你不喜歡嗎?不喜歡我就送你別的好了。”話是這麽說,卻明明一臉希冀,好像如果他一拒絕就會馬上吧嗒吧嗒掉淚了。

姜初亭低眉淺笑,“我很喜歡。”盯着手串又看了須臾,擡眸道:“謝謝你,我會每天戴着。”倒是他因為裴璟的事有些多想了,林知本來就喜歡混用一些詞句,根本不在乎本意,送他手串定然也只是想單純送他東西的意思。

林知展顏一笑,起身擠到他身旁,緊緊抱着他的胳膊,腦袋靠到他肩頭。

林知向往道:“楚然,我要是會法術就好了。”

“為何?”

“這樣,我就可以變成手串,時時刻刻被你帶在身上,能看到你,聽到你,多好哇。”

姜初亭側眸看他,還是沒忍住,擡手揉揉他頭發。

這次他走,林知終于沒咬他的手,只是讓他看到手串,就一定要想他,姜初亭應了。

縱然姜初亭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九重天,也已經夜深了,姜初亭步上樓梯,燃着燭燈的木屋前廳坐了兩人,一個是裴璟,還有一個是魏加。

魏加這孩子覺最多,每天晚上姜初亭還沒歇息,他都開始做夢了,沒道理這時候還沒睡,而且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

“師父,你終于回來了!”魏加起身欲奔向出現在門口的姜初亭,被裴璟一把扯回坐下,不過他也沒生氣,反而興沖沖對姜初亭道:“我跟師弟打賭了不睡覺等你,你再晚回來一點,我五十碟糕點就沒了!!”

裴璟眸含陰翳,勾起唇角,目光如銳利的刀劍般直直投向姜初亭,輕描淡寫補充道:“是啊,不僅糕點沒了,還會一睡不醒呢。”

姜初亭走進來,聽到此話心頭一突,步子頓住,裴璟沖他挑了挑眉。

魏加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姜初亭沉聲對他道:“魏加,你先去睡。”

魏加傻乎乎毫無所覺,揉了揉眼睛,還說了句:“師父,師弟,那我先去睡咯。”起身蹬蹬蹬跑回房了。

魏加一走,裴璟就猛地起身,繞開案幾,大步走到他面前,雙手抓住他胳膊,幾乎是用一種噬人且探詢的目光迅速打量他全身一遍,好像在查看有沒有什麽端倪或者痕跡。

姜初亭目色冷淡望着空氣。

裴璟陰狠道:“你回來的倒及時,再晚一些,我就會直接掐斷他的脖子!”

原本年輕而又好看的臉,因為眉宇間戾氣橫生,看上去陰沉而駭人。姜初亭明白,裴璟這話說來不是吓唬誰的。

他從一開始來到九重天就表現出對人命的輕賤。縱然,這個人對他毫無威脅,還跟他朝夕相處兩個多月,不高興想殺就會殺。

姜初亭用內力震開他的手,後退一步,微微側過身子,也不看他,只道:“如果我不随你意,接下來你要動的人是誰?我師兄?還是九重天的弟子?你莫不是要一個一個的,殺給我看?”

裴璟逼近他道:“我可以不殺他們,也不逼你,只要你能呆在我身邊,不再去見別人。”

姜初亭聞言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轉眸看他道:“只要我呆在你身邊不再去見別人,這還不叫逼我?”

裴璟嘴角弧度冷硬,沒接話。姜初亭情緒始終平穩,沒有對他大呼小叫,咄咄逼人,只施施然轉到書架邊,拿出一本書,取出疊放在裏面的白紙,轉到木案邊坐下。

這是裴璟當日給的拜師禮,說是會給他一個許諾。

姜初亭道:“小九,師父相信你,一定還記得這個是什麽對不對?”

裴璟看到他将白紙給鋪展開來,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在他挽袖提筆寫字前,冷笑一聲:“我當然記得,不過你別忘記了,師父,當時我說的是,我能做到的就會答應你。”一字一字加重了語氣,“但,如果你要是寫讓我就此放過你,我絕對做不到。”

姜初亭怎不知他的性子是這般的乖張偏執,一開始就沒有奢望這些。說白了,這不是談判不是談條件,而是單看裴璟能退到哪一步。如果裴璟什麽都不肯應,他也是無計可施的。

只提筆在紙上寫下:你我之事,永遠不可牽扯其他人。

裴璟邁近盯着那行字,表情一陣變幻莫測,忽然道:“你最擔心的其他人,不是你師兄,不是魏加,也不是九重天的弟子,而是你昨晚去見的那個人吧?”

姜初亭知道他是輕信了林知之前的戲弄之語,擱下毛筆,輕嘆一聲,“他跟你一樣,在我這裏不過孩子罷了。我情無挂礙,你真的不用諸多揣測。”

他既然這樣說,裴璟斷然道:“好,我答應你,不牽扯其他人。”話頭又一轉,低低的嗓音聽起來有濃濃壓迫之感,“可是,如果以後你跟他發生什麽,便是你率先毀諾。那麽我今天答應的,也可以不作數了。”

裴璟之前在茶樓,對跟姜初亭那個見面的男人根本就不放在眼裏,但對林知的敵意和警覺如何都抵擋不住。

其他的人他可以暫時不管,但是這個人,他一定要得到保證才能安心。

姜初亭自認為絕不會跟林知那孩子發生什麽,卻擔心裴璟借題發揮,一時間沒說話。

裴璟見狀,走過去單膝蹲在他身側,語調放緩了些,“師父,只要你能保證,對你那位故人之子絕對不會産生情愛之意,也不會跟他在一起,那麽,我就絕不會食言。”

燭火搖曳,姜初亭的臉頰如同暖玉般散着淡淡的光澤。他沉吟片刻,看向裴璟道:“好,我向你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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