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低頭與妥協
“別動不動就拿淩家祠堂來吓唬我，你要真敢動用私刑拉我去沉塘，我父子三人也活不到今天了，她是我打的又如何？請你看清楚，是他們私闖民宅，打人越貨，今兒別說你不會善罷甘休，我也不會，明兒一早我就去縣城請縣太爺做主，我倒要看看，私闖民宅到底會判個什麽罪名。”
換做是以前的淩敬軒，估計早就吓得腿軟了，可現在的他，不好意思，他的字典裏就沒有怕這個字，他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啥時候輪到別人欺負他了？
“你？？真是他說的那樣？”
別人不懂律法，裏正還能不懂？一聽淩敬軒要告官，裏正也不敢再一味的偏袒自家人了，虎着臉故作嚴肅的看向他的大嫂等人，也怪他們來得匆忙，只聽說老太太跟老二鬧起來了，根本沒時間了解詳細情形，此時才會讓淩敬軒堵得連後路都沒有。
“他咋不說老二兩口子和敬鵬天天抓魚賣錢補貼他咧？村兒裏誰不知道？他那些新家夥事兒全都是老二兩口子賺的錢買的，咱家又沒分家，我為啥不可以拿回去？那都是屬于我淩家的東西。”
老太太固執的一口咬定，那些東西都是淩成龍兩口子賺的錢買的，淬毒的雙眼惡狠狠的瞪着他們，仿佛是要将他們千刀萬剮一般。
“你胡說，那些魚是我爹天天早上辛苦去月華溝抓的，爺奶和小叔只是幫我們賣一下而已”
沒等淩敬軒幾人反應，紅腫着半邊小臉的淩文猛的從他爹身後沖了出來，不管何時何地，但凡是跟錢扯上關系，淩文似乎都有着無限的勇氣。
“你個小雜種？？”
“如果你不想晚年在床上渡過，我勸你最好住手。”
老太太反射性的就想一巴掌甩過去，淩敬軒速度詭異的掙開嚴晟睿的手，閃身擋在兒子的面前，丹鳳眼盈滿赤裸裸的森寒與警告，老太太下意識的倒退兩步，莫名的對他心生畏懼。
“碰！”
這時候，向來老實巴交又孝順的淩成龍拉着自己媳婦兒上前直挺挺的跪在淩啓運兄弟倆的面前，擡頭望着他們近乎祈求的道：“爹，二叔，那些魚的确是敬軒自己抓的，我也就是趁歇息的時候幫他拉到村口的集市賣掉而已，敬軒是我們的長子，哪怕他被趕出了淩家，他也是我們的兒子，我們不可能真的對他不管不顧，既然娘容不下這一點，那就恕兒子不孝了，請爹和二叔做主，讓我們二房分家單過吧。”
說着，夫妻倆雙雙對着他們磕頭，對自己的老娘和那一家子親人，他們是徹底的心死了。
“混賬，你爹還沒死咧，你就想鬧着分家，我告訴你，沒門兒！”
“你給我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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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怒不可歇的沖着他們大吼，卻被淩啓運一個眼神給吓了回去，看看老二兩口子額頭臉上的傷，不用問也知道是誰幹的，淩啓運不禁有些悲從中來，都是他的兒子，他雖因淩敬軒之事不喜他們，卻也不至于恨毒他們啊，老二兩口子素來老實孝順，這都是讓老婆子給逼出來的啊。
“老二，說啥胡話呢，父母在不分家，你父母健在，哪能分出去單過？”
老實說，淩啓才也吓了一跳，誰鬧分家他都不奇怪，唯獨老二兩口子，他是看着他們長大，看着他們如何埋頭苦幹，孝順爹娘的，五年前他們的長子被逐出家族他們也沒鬧過分家，現在卻？？唉，大嫂這次怕是傷了老二的心了。
“分啥家咧，老二，敬軒家的東西不是你們賺錢買的說清楚就是了，至于為這點事情就鬧分家嗎？憑的讓人看了笑話去，趕緊起來，咱一家人有啥話回去關上門慢慢說，一切都有爹給你做主，有啥是不能解決的？”
淩成才端出長兄的架子，也不敢在這關頭上叫淩敬軒賤人了，要知道，就因為老二實誠，啥都搶着幹，他這個大哥才能當得舒服，他要是真分出去了，家裏那幾十畝田地誰來照看？老三比他還奸猜，他可指望不上。
“先回家再說。”
見淩成龍兩口子還是梗着脖子不說話，一副下定了決心的模樣，淩啓運不得不暫時壓下來，擡首看向淩敬軒：“你雖是我逐出家門的棄子，卻還是姓淩，骨子裏永遠都流着跟我們一樣的鮮血，今日之事确是老婆子沒搞清楚狀況，我們就算是扯平了吧，晚點我會讓成龍送上薄禮，當是對你的補償，現在你可以告訴我老三是怎麽回事了吧？”
如果可以，淩啓運絕對不願意跟這個被自己趕出家門的孫子低頭，可是，今日之事，他們的确不占理，若真讓他鬧到縣衙，他這張老臉可就丢大發了，而且，這種時候，他也不得不稍微顧慮一下老二兩口子，無論如何，在他有生之年，他是絕對不會同意他們分家單過的。
淩敬軒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雙手抱胸暗暗評估，爹娘會主動提出分家的确讓他很意外，也讓他萌生出推波助瀾的想法，不過，目前的他畢竟勢單力薄，這個契機也不夠強大，家恐怕不是那麽好分的，為了爹娘和兩個弟弟好，這次他似乎必須妥協。
“我還有個條件，只要你答應我，我就告訴你怎麽救人。”
片刻後，淩敬軒擡起頭，為了爹娘兄弟，他終究還是選擇了暫時低頭，不然他這邊鬧得越狠，陷在淩家那邊的爹娘他們就越辛苦，以老太太那蠻不講理又極品的性子，她要給爹娘他們穿小鞋，他們還敢真的跳起來跟她幹架不成？既然爹娘已經有了分家的覺悟，将來再想個辦法促成即可，也不是真的要急于這一時片刻的不是？
“說。”
老爺子明擺着不耐煩，淩敬軒也不跟他啰嗦，張口就道：“你們淩家太‘高貴’，我自問高攀不起，還請老爺子多多約束家人，別有事沒事就往我這裏鑽，今兒看在老爺子面子上就算了，他日若還有人擅自闖進來，就別怪我翻臉無情，直接綁了扭送官府。”
他是妥協了，但不代表他就要低人一等。
“正合我意。”
“很好，回去後用羊尿兌水給三爺灌下去，兩個時辰後自然無恙，好走不送！”
語畢，淩敬軒拂袖背轉過身，擺明了打臉他們，淩啓雲氣到不行，狠狠瞪一眼惹出這禍端的老婆子，示意老大和幾個孫子擡起淩成虎，一行人怒氣沖沖的離開淩敬軒家的院子。
唱戲的人都走了，外面圍觀看戲的村民自然沒有繼續留下來的道理，不多時，原本人群擁擠的院子裏就只剩下淩敬軒一家四口和淩成龍三人了。
“嗯”
突然，一直傲然站立的嚴晟睿軟軟的倒在淩敬軒身上，冏亮的虎眸呈現萎靡的神色，重傷未愈的他，能堅持到這個時候已經是奇跡了，淩敬軒一只手扶着他，另一只手搭上他的脈搏，确定他只是消耗過度，并無大礙後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
“爹爹，他？咋啦？”
拉着弟弟的淩文神色不是很自然的望着臉色蒼白如紙的嚴晟睿，明明很擔心，卻別扭的不願意承認，淩敬軒無奈的搖搖頭：“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了，敬鵬，你先扶爹娘去堂屋坐會兒，我馬上就過來。”
說着，淩敬軒也不等他們答複，徑自扶着嚴晟睿進了屋子。
“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以後我的事不用你插手，我自己能解決。”将他安置在稻草堆上，淩敬軒臨起身前還是忍不住多嘴了。
“我願意，不管你承不承認，他們也是我的兒子，我有責任保護他們。”
先前還萎靡的雙眼倏然睜開，經過今天的事情後，他更堅定了留下來保護他們的決心，有他在，他就不允許今日的事情再次發生。
“随便你，只要你能讓兩個小包子點頭，我就讓你留下來，不過，勸你別放心思在我身上，孩子我要，孩子他爹就算了，我可沒那個福氣消受。”
一掃不久前的冷硬，淩敬軒的态度也因為他今兒強撐着身體代替他保護兩個小包子而稍微軟和了，只是，對于他們倆的事兒，他還是一步都不退讓就是了。
“你說的，一言為定！”
望着他背影，嚴晟睿虛弱的笑了，搞定了孩子，還怕不能搞定孩子他爹？
好吧，這兩人各有各的想法，将來怕是有得折騰了。
堂屋裏，淩敬軒已經幫淩成龍夫妻倆和淩文清理了傷口，也上了藥，看着傷痕累累的一家人，淩敬軒只覺陣陣惱怒，後悔不該輕易放過那些人。
“哥，你為啥要答應爺？爹娘好不容易提出分家單過了，你這一松口，他們不就白提了？”年輕氣盛的淩敬鵬難免有些沉不住氣，多好的機會啊，就這麽生生錯過了。
“爹娘也是這樣想的？”
好笑的搖搖頭，淩敬軒沒有回答他，而是擡眼看向坐在一起魂不守舍的淩成龍兩口子。
“啊？嗯，敬軒，你到底咋想的？還有，老三到底是咋的啦？咋還要喝羊尿呢？”
淩成龍沒反應，估計還在傷心吧，倒是淩王氏奇怪的看着她的長子，淩敬軒打小就聰慧，否則也不可能十三歲就考到了童生，她相信他不可能看不出他們當時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幾乎将這一輩子的勇氣都用上了，可？？就如敬鵬所說，他這一松口，一切都白費了，公爹是絕對不會再答應分家的。
“也沒咋想，就是覺得今兒不合适，爹娘，只要你們有分家的心思，我就有辦法讓你們如願，放心吧，很快你們就會分出來的，在那之前，我們應該先治好敬翰再說，至于淩三爺，嘿嘿？？不過是順手對他用了一點點我自己搗騰出來的毒藥而已，三個時辰後自然就會好，羊尿是免費贈送的。”
“你啊？？敬翰真的有救了？”
兒子的調皮讓淩王氏禁不住失笑，聽說淩敬翰真的有救了，她也顧不上分家不分家的了，一門心思撲在了淩敬翰的病情上，雖然幾天前敬軒已經說過能救敬翰，可那時候他畢竟才剛清醒，他們也沒敢抱太大的期望，現在見他重提此事，似是很有把握，她也不由得激動起來。
連傻愣着的淩成龍都擡起頭了，足見他們有多期望治好淩敬翰，淩敬軒也不跟他們賣關子，微笑着道：“嗯，事實上我昨晚就炖好了冰糖雪梨，今兒趕集的時候也把藥買回來了，中午出門前就煎好了，待會兒你們回去的時候就帶回去吧，以後每天的藥量我都會讓敬鵬帶回去，你們放心，不出半個月，敬翰肯定大好。”
“太好了，龍哥你聽到了嗎？敬翰有救了？？”
“好，好哇”淩成龍夫婦激動得熱淚盈眶，長子好了，次子也要好了，老天總算是開眼了。
“爹娘，今兒我去買藥的時候正好碰到有人感染了瘟疫，這是預防瘟疫的藥，你們都喝一碗吧。”
淩敬軒見狀起身去廚房端出早就熬好放涼的藥分別幫他們盛了一碗。
聽到瘟疫兩個字，淩成龍夫婦也不敢遲疑，雙雙端起藥碗仰頭一口灌下去，随後一家人又聊了會兒，淩成龍夫妻倆心裏記挂着淩敬翰，沒多久就帶着藥回去了，在他們離開之前，淩敬軒特別囑咐他們，就算淩敬翰治好了，也千萬別讓淩家的人知道，老兩口雖不明所以，卻也點頭答應下來，等到送走了他們，淩敬軒才拍拍還在郁悶的淩敬鵬的肩膀，兄弟倆一個負責修好被踹壞的大門，一個埋首在成堆的野葡萄中，各自忙碌了起來，鬧騰的一天總算是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