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仇恨值越來越高,很快就要漲破六千了,江何抽抽嘴角,匆匆了解了顧雲棧生平就麻利收起桌面。
顧雲棧到底死過一回,懂得收斂,此刻仇恨值仍在飙升,他清秀至極的臉上卻露出了腼腆的笑容,一如幾日前還沒有重生的那個單純少年。
“有容哥也還沒睡呢。”
這聲哥喊得真是磕碜……
江何同樣表字有容,但他從來不喜歡別人這麽喊他,這是他師父給他取的字,取自‘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不久前他讓系統不要在他面前提起這個名字,就直接喊原主就是了,系統問他為什麽,他就這麽回答了。
系統還是不理解,這不是挺好聽的嗎?江何陰測測笑了。
“師父給我取字‘有容’,是希望我為人處世大方一點。”
系統還是覺得沒毛病,不過過了一會兒,它想起來江何的人物風評,‘雁過拔毛、獸走留皮’,能得到這樣評價的人,能有多大方?
于是想通後的系統選擇噤聲。
眼下江何捏緊拳頭,看在這小孩是主角的份上,他忍了。
“今夜月色極好,我出來走走。”
出來走走能走到湘竹居來?顧雲棧不信這個說辭,他只道是江何想要昆侖之晶,也或許之前在香爐裏下藥被他發現了端倪?他便裝作無辜,“聽說有容哥前幾天練功出了岔子受了內傷,二城主一直守着沒讓人進去探望,有容哥,你現在好點了嗎?”
江何随意掃了眼後頭黑黝黝的庭院,點頭說:“好多了,我今夜是特地過來看看你的,阿聆,這些日子在仙城裏,你住得可還習慣?”
那一眼看得顧雲棧心下大驚,遭了,他今日偷偷出去,剛從外面回來,屋裏自然是沒人的,也未曾點燈。
思索了下,顧雲棧索性道:“一切都好,謝有容哥關心,只是有容哥突然病了,吓我一跳,有容哥沒事就好。對了,我剛出去了一趟,這是我找人修好的平安符,以前爹娘送我的,我想把它送給有容哥,希望有容哥快點好起來,平平安安一生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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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收禮,江有容很想提醒少年你的笑容有一點點猙獰,少年向他遞來紅木挂墜的手都緊握得泛了白,他可真是不敢收,尤其是此時系統還在他識海裏說出這樣一句話——
“宿主,這是主角和你上一世的定情信物……呸,不不不,這只是主角上一世送過給你的禮物。”
江何挑眉,啧,系統這說漏嘴的話,到底幾個意思?
系統沒再吭聲。
再看看顧雲棧的表情,少年容顏清秀,不乏英氣,五官輪廓美好,長開後也對得起滿分才10分的這8分顏值分,只是現在笑容猙獰,滿目殺氣,就差在臉上寫上:姓江的你敢拿走試試?看我會不會當場砍死你?
于是江何微笑着将東西推回去,“這是你爹娘留給你的,你收着就是,更深露重,你快些歇下吧。”
顧雲棧麻利将挂墜挂回脖子上,塞進衣襟裏,清澈的眸子望向江何,“有容哥要回去了嗎?我送你吧。”
江何擺手:“不用,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小叔叔出去了,仙府裏不太,安寧,對了,這段時間有人在仙城失蹤了,恐怕是魔修作祟,阿聆,你這幾日莫要再出去了,若是覺着無聊,就在仙城裏走走,不過千萬別靠近地牢。”
顧雲棧眉尖一挑,為何不能靠近地牢?
江何卻沒繼續說下去,說一半留一半,顧雲棧一定會上勾,反正線索他是給了顧雲棧了,系統給他的任務也完成了,他這身子還乏力得很,說完就沖顧雲棧笑了笑,轉身就走了。
顧雲棧被吊得心底癢癢,偏生江何要走了,他咬了咬唇,跟了一步,乖巧道:“那有容哥慢走。”
江何背朝着他擺擺手,從哪裏來的又往哪裏回去了。
顧雲棧看着那一襲暗紫進了幽暗竹林,才緩緩松了口氣,擡手緊緊握着脖子上的平安符。
上一世他傻,把父母留給他的平安符送了江何,結果被人一劍刺破胸膛,剛才他沒辦法,為了掩飾自己出去過,只能拿平安符出來擋箭,但幸好,這一世他沒有再把平安符送出去。
演了一出好哥哥的戲碼,江何覺得渾身不得勁,出了竹林後,搓着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在識海裏問系統:
“你老實說,我穿的到底是晉江還是某點?什麽定情信物?主角和原主原來是基佬嗎?”
系統裝死,很快被識海裏的神識纏上,它只好急道:“不是的宿主!他們前世真的只是單純的友誼啊!”
幾條藤蔓似的神識重回識海內,江何半信半疑:“真的假的?我怎麽看都覺得顧雲棧是被渣攻騙身騙心了才會這麽恨着原主的吧?”
系統:“……真不是,上一世真的什麽都沒有發生……”
應得有氣無力的,肯定有鬼。江何皺了皺眉,索性懶得去管,反正與他無關,他打開了任務欄——
任務一:輔助主角揭開鎖陽仙城的秘密
完成進度:5%
“怎麽沒動啊?”江何問,“我不是按你說的給他線索了嗎?”
系統:“主角還沒有實質性的舉動。”
好吧,江何收回桌面,沒搭理那跳躍不止的總仇恨值。
快近戌時了,江何攏了攏身上厚重的披風,在幽靜小徑中走着。
偌大的仙府自是繁華莊重,後院也大得很,院中栽了各色草木花卉,路過小徑時,左右便是兩片梅樹,不是開花的季節,枝頭上光禿禿的。
夜莺在晚風中吟唱,歌聲清越悅耳,遍布着鵝卵石的小徑被路邊燈盞幽幽照亮,江何忽地停住腳步。
系統茫然:宿主,青蓮居在左手邊……
江何挑眉,神色難得有些緊繃,他沒有去回答系統的指路,只望了一眼小徑旁,纖細的野草無風自動。
有殺氣!
殺氣驟現的那一刻,寒芒自梅林間閃爍而過,光芒映入江何眼底,刺眼得很,幾乎是電光火石間,一條黑影自梅林深處飛竄而出,眨眼便到了江何眼前,利器破風而來的聲音擦過耳邊,森寒至極,江何卻迅速避開。
那條黑影撲了空,再握着短刀朝江何刺來,短刀裹着靈力,透着陰冷,江何丹田受損,身上使不出靈力,剛才那一避還未站穩,寒刃便又襲來,他只好出手抵抗,可二人都是修士,不用靈力肉搏是不可能取勝的。
扣住黑衣人手腕的下一瞬,那短刀在黑衣人被擒住的手腕一反轉,短刀便劃破了厚重的灰紫色披風,江何垂眸一看,眉頭緊緊蹙起。
當即拉開距離,堪堪退開幾步,江何喘息須臾,黑衣人便又襲來。對方實力其實并不弱,江何可以看出他至少是化神期的修為,但這樣一個擁有輕而易舉就能殺了他的力量的黑衣人,大晚上偷襲他卻并不使出全力。
就像是故意在逗着江何玩,雖然每一招都狠辣至極,但每每下刀之前都會收斂幾分,江何與他過了幾招,已将他的目的看穿,他不是來殺人的,或者說他應該是來試探自己的。
此時系統急道:“宿主,我來幫你!”
江何暗斥:不必!
他剛來這個世界,這個人不可能跟他結仇,只會是為了原主而來,既然對方并無殺他之意……
一滴冷汗自江何額角滑落,在臉上劃過一道晶瑩的弧線,滴向鵝卵石地面的那一瞬,黑衣人刀鋒一轉,身形靈活而迅速地向江何逼來。
既是試探,就不必系統出手了。
江何深吸口氣,反正他屏蔽了痛感,受點小傷也無所謂,不過若是能不受傷的話,他也不願意無端受苦。
刀鋒直逼江何小腹,堪堪至下腹前一寸時竟停了下來。
黑衣人裹着面紗包着頭,渾身上下黑不溜秋的,就只露出一雙眼睛,眼底生着極亮的光芒,他似乎有些驚訝地望了眼江何,只見江何正低首垂眸,他的目光也順勢而下。
好險。江何暗松口氣,雙手緊扣住黑衣人握在短刀柄上的手,雪刃鋒利無比,映得黑衣人的手指異常白淨,應是削鐵如泥的寶器,看得江何眼前一亮,五指微微一動,起了不如順勢奪走這件寶器的心思。可就在這時,一道劍光破空而來,當的一下……
敲的江何腦袋有點疼,當即懵了,當他反應過來時,艱難扶着梅樹站穩,青絲如瀑傾瀉而下,幾縷碎發遮掩了他的視線,叫他頗為狼狽。
那黑衣人也在被偷襲時早早退開,警惕站在不遠處,也不知道是誰出的手,江何摸着被磕得麻痹的腦袋,看着黑衣人猛地擡頭,他亦望了過去。
不遠的高閣之上,似鋪了一層雪光的屋檐一角——
一襲玄衣臨風孑然而立,眸光冷冽似亘古不化的冰川,他自茫茫雲月中來,背後襯着的是一輪皎皎明月,星河三千裏,仿若九天仙君。
就着月色,幾縷長發被晚風撥開,玄衣人的臉顯露在人前,那是一張驚為天人的俊美容顏。
但江何只望見他右眼下一點豔色,那是泣血的淚痣,并在心底予以評價:冷,豔,逼格真高!
那人無聲站在屋檐,俨然,方才的劍氣是出自于他,他正俯視着梅林前的二人,只站在這裏,什麽都不用說,什麽也不用做,就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像是忽然被濃郁的霧霾籠罩,這是一種近乎窒息的錯覺。
黑衣刺客望了許久,也僵持了許久,握緊手中短刀,下一刻身形一閃,隐沒在昏暗梅林裏,竟是走了。
江何走出梅林仰望檐上的玄衣人,對方那雙幽靜如深淵的瞳眸似乎也在凝望他,二人都不曾移開視線,四目相對,只是二人皆沉默着……
江何想,不知道這大兄弟是敵是友,反正敵不動,我不動。
靜默了許久。
玄衣人也俯視着梅林間那位年輕的鎖陽城主,他稍顯狼狽地披散着烏發,應是大病初愈,厚重披風也顯得身形單薄,明透如琉璃的眸子一瞬不瞬看着他,膚色透着病弱的白,無端有些柔軟,他便動了動顏色淺淡的唇。
江何心下一跳,等着男人開口,但玄衣男人竟是轉身翩然而去,躍過幾處屋頂,最終消失不見!
梅林間吹起了一陣清風。
系統竟也是茫然:“宿主,他是誰?為何會救你?”
被劍氣擊壞的金玉發冠靜靜躺在草地上,盡顯支離破碎的姿态,江何卻是沉默,摸着小腹撿起發冠。
他怎麽可能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不過人家确實長得好看,尤其是右臉上的紅淚痣,不知道他是誰,叫什麽……暫且就喊他紅淚痣好了。
若是讓江何來打分的話,紅淚痣的顏值絕對能上9.5分,當然,不是說紅淚痣比他還帥的意思。
但就是再好看,救了他的命……這紅淚痣,準頭也忒差了些。
江何看着手裏金貴的發冠,心疼得心底都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