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那靈力甚是清涼舒适,徐徐彙入丹田內,一寸寸撫平丹田內的創傷,似春風般柔和,江何雖是猝然不及,忌諱旁人窺探自己丹田,但還是緩緩閉上雙眸,感受着靈力在丹田內的游走。沈清宵則一直在看着他,見他阖上那雙靈動的眸子,眼底流露出幾分惋惜,随後也閉上眼睛專心為他療傷。

大抵過了小半個時辰,沈清宵收回手。

江何睜開水潤雙眸,長出口氣,捂着熱乎乎的小腹道謝。

沈清宵見他這回倒是沒再刻意回避了,嘴角微勾起。

“可好些了?”

“好多了。”江何有些好奇,“看不出來你還會治療。”

“久病成醫罷了。”沈清宵握了握貼已對方身上太久染得微燙的五指,“你可記得要早些幫我找到東西。”

江何剛想問他什麽病,聽完後半句,便改口道:“我盡量。”事實上他至今仍未知道沈清宵想要什麽。

沈清宵道:“你丹田傷得不輕,又被毒物壓抑許久,今後我每日幫你疏通調息,傷勢會早些好起來,對付江钰時也能多幾成勝算。”

江何不需要什麽勝算,他只需一死便可,不過身為一個病人,他還是老老實實地遵醫囑。

沈清宵斂了笑意,道:“方才你也累了,休息吧。”

江何不解,“不是要說江钰的事嗎?”

沈清宵淡然看他,“你還有精力?”

“……”

什麽意思,不就是疏通一下丹田而已,又不是幹了別的什麽。江何一瞬不瞬盯着沈清宵。有事趕緊說,說完快點走,別賴在這裏待會又污蔑我。

誰料沈清宵竟是仰面躺下,還順手滅了屋中數盞燈火,只留下床頭小幾上一支紅蠟,瞬間屋中暗沉不少。

江何一陣無言,沈清宵似乎又誤會了什麽,他真的沒有讓他一起睡的意思。他抿了抿嘴,也躺了下來,望着繡着白鶴的床帳,幽幽開口。

“有什麽要問的,說吧。”

二人并未靠太近,中間塞了一床被子,只是放下床帏,這個空間仿佛變得格外狹小,連江何身上的熏香都變得濃郁,缭繞在沈清宵鼻尖。

沈清宵道:“七日前在地牢裏那個人是江钰吧?除了他,大概也無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在地牢裏殺人。你先前嘴上同他和好,其實是在迷惑他,借機查到他修魔的證據,是嗎?”

當然不是,他都聽系統安排的。江何胡扯:“江钰殺死我父親,給我下毒,甚至挑撥我和江小甜,不惜一切代價要奪神劍,這些都是江家家事,本該私了,我最不能忍的,是他在仙城裏做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修煉魔功,濫殺無辜,這些罪狀每一件都足以傾毀我父親傾盡一生精力所建的鎖陽仙城。”

“不是你在暗中謀劃?”沈清宵的聲音似有些驚訝。

“自然不是。”江何理所當然道:“那一夜只是偶然。”

“是因為顧雲棧?”

沈清宵很快想到那個獨得江何偏愛的青衣少年,劍眉微蹙起。

江何輕咳一聲,“此事與他無關。事情發展至此也是我意料之外,我本來是想過迷惑他,現在還未查到證據便讓此事曝光卻委實不是我所願。他多年來處心積慮謀劃人心,就算我現在将他做的事公布天下,可沒有證據在手,要置他于死地還不夠,相反,還容易被他反将一軍,得不償失。”

沈清宵不信跟顧雲棧無關,只當江何仍對他偏寵,鳳眸斜斜望了江何一眼,“你原本的算盤被他打亂,他也沒讨着好處。我再告知你一事,你那叔父同魔道的人有來往,若能把握住這一點,讓他身敗名裂不在話下。”

“當真?”江何看向沈清宵。

沈清宵平靜道:“若非如此,有我相助,你那叔父早就死透了。”

江何笑道:“若是如此自然是好,不過在那之前,我先找你要的東西。”

“這般殷勤?”沈清宵同他對視着,鳳眸微眯起,眸中隐約含着三分愉悅,似是這次拍馬屁成功了。

江何坦然道:“你幫我,我也幫你,我們互助互利。”

沈清宵哂笑,“那接下來你打算如何?”

江何有些困,捂着嘴打了個哈欠,明亮眸中又有幾分狡黠。

“等。”

“等?”

江何點頭,“這回江钰地牢裏多年陰私被人揭發,恐怕不會再隐忍下去,我便等他出手,原形畢露。”

沈清宵微蹙眉,似不太理解。

江何便問:“他裝了這麽多年僞君子,在暗地裏殺人修魔做盡壞事從未有過纰漏,現在事情敗露,一時是查不到他身上,但不代表永遠查不到他身上,你覺得他下一步會怎麽做?”

沈清宵思索了下,“要麽被逼得狗急跳牆,殺人奪劍,舍棄眼前大好光景。要麽找人頂罪,及早脫身。”

“沒錯。”江何又問:“若是要尋替死鬼,你覺得那人最好是誰?”

沈清宵眉頭更緊。

江何笑着替他開口,“是我。”

沈清宵不語。

江何毫無心理負擔,“他這次險些暴露,定是恨極了我,而先前我調查父親猝死真相被他發現端倪,他不會想要我繼續活下去,正巧眼前有個時機,若能将此事嫁禍于我,他便能名正言順制住我,并從我身上取劍,往後他還是風風光光的玄玉真人,兩全其美。”

沈清宵皺眉,“小人。”

江何撲哧一笑,“罵人也沒用。江钰這麽多天沒動靜,不單是有宋雲在看着,更是在想法子如何嫁禍他人。”

沈清宵問:“那你怎麽辦?”

江何勾唇,“将計就計。”

沈清宵道:“如需相助盡管直言,他和魔道接觸的證據我會幫你留意。就是不知他何時會動手。”

江何道:“眼前就有個時機。”

沈清宵道:“什麽時機?”

“半月後,我生辰當日。屆時不少仙門同道會前來祝賀,若存心準備了一出大戲,自然需要更多的觀衆,這便是最好的時機。我想那時江钰一定會給我送上一份大禮的。”若不是為此,江钰今天不會跟他說那番話。

沈清宵目光深沉,“你多加小心。”

“我自有分寸。”江何悠悠笑道。

沈清宵正在想要如何幫忙,見江何眸中亮晶晶的,心下詫異。都要被人算計了,還笑什麽笑?

事都說完了,江何拉過被子敷衍擺手,“好啦,我睡覺了。”

沈清宵:“……嗯。”

真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人。沈清宵總覺得哪裏不對。但一想到但凡有什麽差池,江何便要為江钰背上罪名人人唾罵,他就非常不爽。

枕邊人的呼吸漸漸綿長,沈清宵彈指熄滅了屋中唯一的火光,月色透過窗棂灑進房內,他翻過身看向背對着自己安睡的人,整宿未眠。

離下月十六還有二十多天,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翌日清晨,待沈清宵下了床,系統才從床底鑽出來,跳到江何懷裏,爪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宿主醒醒啊!”

真是不明白為何宿主能在沈清宵面前安然入睡,分明沈清宵同他也沒有過什麽交集,到底是哪裏來的信任啊。

系統非常操心,不過緊張太過,忘了江何的起床氣,于是下一刻便被吵醒的人捏着後頸一把丢出床外。

“喵!”

系統尖叫一聲,卻沒掉下去,反而讓一雙手牢牢接住,能在這房裏自由出入的人,想來也沒幾個……

去而複返的沈清宵拎着貍花貓輕輕放到地上,随手揉揉腦袋,而後起身看看床上将自己包進被子裏裹得跟蠶蛹似的人,搖頭嘆氣。

沒過一會兒,沈清宵又走了。

這次系統眼睜睜看着他出了青蓮居,才敢跑回去,不料一跳到床上就對上江何笑吟吟的臉。

“人走了?”江何斜躺在床上,懶洋洋捏着貓耳朵。

看來剛才在裝睡,在沈清宵面前,所幸宿主沒有被美色沖昏頭腦。系統松了口氣,“走很遠了,宿主,你昨晚跟沈清宵說的是真的嗎?”

江何道:“當然是真的了。”

系統有些不贊同,“你真的要跟沈清宵一起對付江钰?”

“我騙他的。”江何沒跟系統細說,只道:“你放心,我不殺江钰,也會順利完成任務,我還要回去飛升呢。”

系統打了個激靈,感覺江何已經有了計劃,忙不疊追問:“宿主打算怎麽做?”

江何笑了笑,敷衍又自信。

“你別管,反正到了下月十六,所有的一切都會結束。到時候我完成任務,你只管送我回去即可。”

系統很是心累,為何會攤上這麽一個任性妄為的宿主,有什麽計劃至少商量一下嘛!真是被吊得心癢癢。

風起雲湧,又是一個大晴天。

“你那侄兒現在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什麽話都套不出來,或者是隐忍太久,不願再與你我虛與委蛇。”紀若抱臂倚在門前,望了眼房中書案前自若穩坐的江钰,日光照在俊美臉龐上,明豔至極,“事到如今,這事到底怎麽解決,你想清楚沒有?”

蟄伏仙城多年,以人命修煉魔功,這個罪名總要有一個人擔下的。江钰擱下筆,等待宣紙的墨水風幹,眸中平靜下來,甚是決絕。

“金蟬脫殼,釜底抽薪。”

“哦?”紀若挑眉,“這是何意?”

“總要有個人頂罪的。”

紀若道:“你打算找誰頂罪?”若還是要他去頂罪,他現在就先抽死江钰這只陰陽怪氣的老狐貍。

江钰目光陰冷,望向雪白宣紙。紙上僅有一個名字——

江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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