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瘋狂交易

第二天的夜裏下起了雨,黏膩又陰冷,灌了三杯咖啡的顧曉雨被拖到了A市的臨港舊碼頭。

這是個已經廢棄多年的碼頭,夜幕降臨之後,除了暫住在這裏的流浪漢和時不時會來巡查的JC之外,鮮有人來,因此成了黑道上一個有名的交易地點,也是一個走私貨運的中轉處。

顧曉雨是被拉來作見證的,按照司徒凜的話說,他身為香香小公主的老父親,必須親眼見證這一幕。

顧曉雨長嘆了一口氣,女婿們一個個喪心病狂,有沒有考慮過他這個老父親的感受了?他女兒當着他的面被人巧取豪奪!豬生坎坷堪命途多舛,堪比瑪麗蘇小說的女主角!

這麽一想,香香還真是女主人設不崩,天真純情又可愛,看她白裏透粉的皮膚,一雙無辜的大眼睛,還是個沒心沒肺的小吃貨!真是純情遲鈍系女主本人了。

要是香香真的是個女孩子的話……顧曉雨不禁腦補了起來,啊,這四個男人與一個美少女的血雨腥風,可以拍一百二十集狗血連續劇。然而很遺憾,香香只是一只小香豬啊!

但即便是一只小香豬,這個故事也毫無問題地展開了,可見有時候,主角是人是豬并不是那麽重要。

“其實吧,我真的不是很想參與這件事。不管香香落在誰手裏,反正你們都不會把它還給我。”顧曉雨委屈地說。

這女兒可是他花了二百五在淘寶上買來的呢!

“想開點,香香在我這裏,你好歹看得見摸得着,在別人那裏可就說不定了。”司徒凜淡定道。

“好像有道理哦……”顧曉雨思忖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司徒凜調兵遣将讓幾百號金鏈大哥把整個碼頭圍成一塊鐵桶,确保這場肮髒的交易安全無虞,今晚他勢必要把心愛的豬豬女孩搶回家!

雨越下越大,時間已經走到了零點,一輛車在司徒凜手下的放行下來到了港口碼頭邊,難得一身男裝的柳行孤身一人下了車,手中提着一只寵物箱,也不打傘,徑直走到了司徒凜的車前。

司徒凜看着他手中的寵物箱,神情竟有些許緊張。

柳行冷冷道:“今天這裏沒什麽黑幫交易吧?JC呢?我可不想被條子當成交易白貨的。”

司徒凜皮笑肉不笑:“放心吧,這裏安全得很,你擔心的意外是不可能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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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車的顧曉雨吓得雙腿一軟,這家夥怎麽就管不住這張烏鴉嘴呢?還蜜汁自信覺得自己萬無一失,到底是誰給他的勇氣?!

柳行把箱子放在了地上,殺氣騰騰地說道:“我把香香交給你,不代表我認輸。”

司徒凜嘲諷道:“手下敗将還這麽嘴硬。”

顧曉雨心如死灰:求求你了,軒轅龍傲天先生,不要再開嘲諷了,大佬是真殺過人的!

果然,柳行氣得臉都青了。

司徒凜可顧不上理會情敵的心情,手下已經将柳行帶來的寵物箱打開,抱出了一只吭哧吭哧的小香豬。

顧曉雨驚喜地叫喚了一聲:“香香!”

然而香香不懂老父親的心情,壓根兒沒理會他。

司徒凜接過香香,抱在懷裏狂親了幾口,喜悅之情躍然紙上。

香香掙紮無效,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心愛的小香豬到手了,司徒凜根本不想再理會柳行,抱着香香就上了車。

柳行目睹司徒凜帶走香香,雨中,渾身濕透的他失魂落魄,這一場大雨好像連同他的靈魂也一起澆透,他迷茫得像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這幾天還好嗎?”顧曉雨懷着愧疚之心,将傘罩在了他的頭頂,問道。

“湊合吧。”柳行聲音沙啞地說道。

湊合吧——這個回答含糊不清,說不上好,也不算太壞,馬馬虎虎的樣子。

可這是真的嗎?

顧曉雨想起他曾經問過柳行,他被領養後過得怎麽樣?柳行是怎麽回答他的呢?

湊合吧。

那時候的他對這位童年好友背後的故事知之甚少,直到現在也仍然模糊不清。仔細想來,這一起愛情荷爾蒙的烏龍事件就好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的朋友們隐藏着的真實,讓他得以窺見他們面具下那張真正的臉。

如果沒有這樣的意外,他也許一生都不會知道。

即便他們是朋友,可朋友與朋友之間,還有無數個陌生人的距離。

沒有人能輕易走進另一個人的心裏。

“曉雨,走了。”司徒凜催促他。

顧曉雨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子,将傘塞到了柳行的手裏,對他說道:“你要保重。”

柳行接過了傘,默默的點了點頭:“你也是。”

大雨嘩啦啦地落在傘面上,這對曾經無話不談的童年好友突然間竟然只有道別可以講。

顧曉雨知道他要離開了,白烏鴉的身份已經暴露,他不可能再留在A大,他會前往別的城市,用新的身份,繼續他要做的事。也許他們這一生都不會再相見。

“我知道,你有你的準則。可是……可是有些事……早點結束吧。”顧曉雨鼓起勇氣對柳行說道,“我不想看到你永遠在黑暗裏走下去。”

因為不會快樂。他希望柳行能過得快樂。

哪怕只是蒙上雙眼後最平庸的快樂,那也好過行走在布滿荊棘的黑暗裏。

柳行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在暴雨中被無情打散。

“不,你不知道。你只知道和你在幼兒園裏一起削木頭養野貓的柳行,卻不知道離開那裏之後的白烏鴉。他的為人,他的經歷,他的訴求,他的所作所為,你全都不知道。”

柳行平靜地看着這位從來都天真的好友,對他說道:“你還抱着能回到過去的幻想嗎?不會有了,沒有人能夠回到過去。你不可以,我也不可以。東西不可以,感情也不可以,什麽都不可以。”

說完,他帶着這把雨傘轉身離去。

顧曉雨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大聲說道:“這不公平,明明一直隐瞞着的人是你,你卻指責我對這些一無所知。那你告訴我啊,把一切都告訴我,有什麽我可以幫到你的,我一定會幫你,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柳行只回了他兩個字。

他不能回應的兩個字。

“愛情。”

顧曉雨突然說不出話來,任由柳行掙開了他的手,走入暴雨之中。

回到車上的時候,顧曉雨還沒緩過來,萎靡地坐在座位上,連香香都沒搭理。

司徒凜抱着香香愉快地撸豬,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由問道:“怎麽了?”

“不,沒什麽。”顧曉雨心情郁郁的。

司徒凜把香香塞回了寵物箱,讓後排的顧曉雨看好,他發動了汽車往家的方向駛去。

“沒想到這次這麽順利,真有點意外。”司徒凜說。

對哦,竟然一點幺蛾子都沒有,這不正常啊,顧曉雨突然意識到。

車子已經駛出了港口,顧曉雨看着窗外飛速被抛下的路燈,過往的舊時光在這個雨夜中反複回溯。

那時候他十三歲,剛到自然人孤兒院,和身材瘦小的柳行一同被視為了可以欺負的對象,他運氣好,有人想整他的時候總會很湊巧地遇上意外,于是兩個同寝室的人迅速成為了好朋友。

小時候的柳行非常腼腆安靜,話很少,沒事情的時候就一個人蹲在沒人注意的角落裏用hudiedao削木頭,後來混熟了之後,顧曉雨還幫他一起削過。

兩人還曾經有過一個共同的秘密——他們收養了一只斷腿的小野貓。兩個半大的孩子在孤兒院的後院林子裏給它做了個窩,每天帶着食物去看它。

很多個溫暖的午後,他們一起躺在樹蔭下,野貓就趴在他們頭頂的樹枝上,一同享受着寧靜溫柔的時光。

這片林子裏有很多烏鴉,趕都趕不走,顧曉雨很煩它們。

“為什麽烏鴉都是黑色的呢?”有一天,躺在草地上曬太陽的柳行問顧曉雨。

“因為是白色的話,就太與衆不同了吧,會很奇怪的,而且很不合群呢。”顧曉雨怎麽想,都覺得白色的烏鴉很奇怪。

柳行卻思索了起來:“如果真的有白色的烏鴉,那一定很耀眼吧。”

午後的陽光穿過樹葉之間的縫隙,落在了草坪上。睡在樹上的野貓伸了個懶腰,輕盈地跳了下來,足墊落在草坪上,幾乎沒有發出聲音,看不出之前它的腿還斷過。它轉着圈在兩人的身邊嗅了嗅,喵了一聲,然後淡定地離開了。

那時候,他們并不知道這輕描淡寫乃至于敷衍的告別,其實是他們最後一次見到這只野貓。

就像在某個下午偷偷跑出孤兒院,前去尋找謝際明的顧曉雨并不知道,他多麽幸運地逃過一劫。

而那個不夠幸運的男孩子,被人從孤兒院帶走的男孩子,喜歡用hudiedao削木頭的男孩子,會在不久後的一個暴雨天裏第一次殺人。

雨淋淋的,血淋淋的。

一群黑色的烏鴉裏,一只染血的白烏鴉飛了出來。

那是血與淚的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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