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拓永剛拎着水壺就出去了。初時樓道上一個人都沒有,等拓永剛低着頭走了十來步之後,從樓下上來了一個人,拓永剛像是受驚吓了一樣地猛地擡頭。走上來的人不是別人,是鐵路。拓永剛像雙腳生根了一樣地定在那裏,眼睛緊盯着鐵路的臉,他突然很想哭。鐵路看着他的眼神軟軟的,他什麽話也不說,只是快速地掏出鑰匙開門,把站在樓道裏的拓永剛拽進了門裏。
鐵路關上門,拓永剛微低着頭站在他面前,鐵路把暖水瓶從他手裏撬出來放到門後。拓永剛雙手扯住鐵路的衣袖,将自己貼進他的胸膛。拓永剛把臉埋在鐵路肩頭,鐵路知道他在自己肩上蹭了蹭,原先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抱住了他的腰。迫不及待的親近,像他不安的心情一樣激烈。鐵路抱着他,輕輕搖晃,滿心的寵溺溢于言表,“傻小子。”
拓永剛像是抽噎了一下,氣息哽咽着,他張嘴一口咬在鐵路肩膀上。鐵路仿佛是被他刺激到了,把拓永剛的臉擡起來,拓永剛慌亂地垂下眼睑,睫毛濕乎乎的,鐵路擡起他的下巴,吻住他微張的嘴唇。
一番親吻之後拓永剛的情緒平靜了不少,他雙手圈抱着鐵路的脖子,鐵路的手托着他的屁股,輕輕摩挲着,鼻尖挑逗地碰觸着他的鼻子。拓永剛笑了一下,鐵路吻了一下他的嘴。
拓永剛這時有些不自在,他好像……又丢臉了。鐵路摸摸他的頭,“行了,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拓永剛撇了撇嘴,又被看穿了。
鐵路突然把鼻子抵近拓永剛的的脖頸,在他衣領處聞了聞,他呼出的氣息讓拓永剛在瞬間汗毛直堅。對拓永剛來說鐵路的每一絲舉動都帶着不可抵擋的進攻性,孰料,鐵路低聲說了一句,“今天出了很多汗啊。”
拓永剛微微尴尬,“還沒來得及洗澡。”他說着松開了環在鐵路脖子上的手。鐵路抱緊他,“別動,我喜歡。”拓永剛剛被打擊了的心一下子又被喜悅充滿,同時有有些不甘心和委屈,其中滋味複雜得很。還沒等他咂摸完這些心思,又聽見鐵路在說,“傻瓜,逗你呢,還真往心裏去了?”
“我樂意。”
鐵路壓低着聲音笑,“你呀……”
拓永剛坐到了鐵路的書桌上,兩條腿垂下來晃啊晃的,鐵路用自己的杯子給他倒了杯水。拓永剛接過來喝了幾口。鐵路在他面前坐下來,很自然地把手擱在拓永剛腿上,不讓他晃。
“你怎麽來的?”
“坐飛機啊。”拓永剛答得天真無邪,鐵路靜靜地看着他,然後拓永剛只用了一秒鐘不到的時間就翻了供,“報了名我就給我爸打了電話,我告訴他我已經在全營動員大會上表示要參加維和行動,我哪方面的條件都符合報名要求,如果我選不上,天理不容。”
“你不怕?”
鐵路手心的溫度透過軍裝的布料直抵拓永剛腿上的皮膚,拓永剛看着鐵路的眼睛,說,“我想看看你工作時是什麽樣子。”
屋裏安靜極了,安靜得聽得清樓下有人在說話:“哎,齊桓,幹什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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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個人。”
“哦。”
拓永剛想起來他本來是拿了齊桓的水壺要去打水的,結果他在這兒呆了半天,齊桓肯定是左等右等不見自己回去就出來找了吧?
“齊桓在找他的水壺了。”鐵路瞥了一眼被他放在門後的暧水瓶。
拓永剛笑起來,“你為什麽要讓我住這裏?”
“有齊桓帶着你我放心。”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我不想你有任何閃失。這不是兒戲。”
拓永剛被鐵路嚴肅的語氣帶着也嚴肅起來,“我知道了。”他抿着嘴唇想到了一個挺現實的問題,“那我怎麽出去?”天晚了,住在這裏的人們會陸續回來,被人看到他從鐵路的房間裏出去,似乎不太好。
鐵路站起來,搓了搓拓永剛短短的頭發,“那就不出去了。”
拓永剛無所謂,他把頭往後仰沖鐵路笑了笑說,“好啊。”
可最終還是鐵路打開門望了望風,确定外面沒人經過時讓拓永剛離開。拓永剛光顧着走,沒拿暧水瓶,鐵路想起來了,趕緊叫住他,把水壺塞到他手裏。拓永剛下樓打開水去了。
經過幾天的适應和學習,拓永剛帶領的第二批維和隊員便可以開始執行維和任務了。安全部隊的任務主要有三大塊:營區內備勤、營區自衛哨和外出執行任務。營區備勤主要負責營區、槍庫、車場的安全保衛;營區自衛哨是要防止武裝分子偷襲及自衛;外出執行任務是跟随工兵營和醫療隊外出,負責工作區域的安全警戒以及支援其他需要武裝支援的維和行動。
現階段拓永剛負責的任務是營區內備勤和營區自衛哨。他被正式任命為中國營第三排排長,下面管着3個班,職務上跟齊桓一樣,但是顯然齊桓負責的任務要比他繁重危險得多。因為齊桓只出外勤。這天清晨拓永剛還沒下車場崗哨的時候齊桓就又帶着一組隊員出營了,拓永剛無從得知他們要去做什麽,不過他希望他們能圓滿完成任務安全歸來。于是,他在車隊啓動時向車隊敬禮,然後又沖齊桓他們豎起了大拇指,意思是祝願他們得勝歸來。齊桓突然玩心大起,他将右手手指并攏着貼到嘴邊親了一下,手一揚,一個潇灑的飛吻就抛出了窗外。站在哨位邊上的拓永剛見狀燦爛地笑着,那屠夫偶爾也會有脫線的時候,不過他聽不見車內的起哄聲和口哨聲。
“哇靠,看不出來齊隊長還有這麽風騷的一面啊,平時裝得可正經了哈。咱們看個美女都被批評思想不正确啊,可他自己倒是行動至上了,不公平啊是不是兄弟們?”
“就是,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原先還以為咱們隊長思想水平一流,不會被資本主義的低級思想所腐蝕,把美女當成紅粉骷髅一樣看待。不料卻是咱齊隊隐藏得太深,但是高手就是高手,瞧見沒有?剛才那飛吻飛得多專業!”
齊桓一副随你們怎麽說都行的樣子,“羨慕吧?”
“老(可)羨慕了!”各種南腔北調齊聲回應。
“你們說了這麽多,就沒有發現有哪兒不對勁兒?”
“沒有啊。”
齊桓正了正屁股,“剛剛那個,男的,咱們戰友,我同屋,開個玩笑你們還真當是撿到把柄啦?嘁~平時還有更肉麻的呢,我都不稀罕跟你們說。”
“隊長,別怪我沒提醒你,越描越黑了啊。”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換句話說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哈哈哈哈……”
齊桓不動聲色地拆了他帶上車的巧克力糖豆,把糖豆倒在手心裏,轉個身挨個兒地往他們頭盔上砸過去,顆顆命中目标,絕無浪費。
車廂後面一片鬼哭狼嚎。
“暴力鎮壓啊。”
“我們受到襲擊了,呼叫支援,呼叫支援!”
“還來勁兒了……”
就這麽鬧鬧哄哄的地了10來分鐘,總算慢慢安靜下來了,齊桓收拾起玩鬧的表情,再次提醒所有人員加強警惕。
車隊消失在視線內之後,跟拓永剛一塊執勤的餘小友這才一邊憋着樂一邊羨慕地跟拓永剛說,“連長,咱們什麽時候也能出去執行任務啊?”
拓永剛對他,同時也對在哨位上的人說,“不要把外出執行任務想得太簡單,做好自己的事情,等到你們能出去的時候自然就能出去了。”
“是。”
上午8點30分,到了交接班的時間。交接完畢下了哨位的官兵們在食堂門口集合,清點完人數之後列隊進食堂吃早餐。拓永剛走在最後面,他往餐廳內一張餐桌的方向看了一眼,低頭,走了兩步,又遮遮掩掩地擡頭往那個方向看了看——鐵路和中國營的其他幾個指揮官聚在一起吃早餐。鐵路在他第二次看向自己的時候擡頭看了他一眼,表情淡淡的,就如同這個舉動是他的無意為之。拓永剛咬了一下內唇,不再四下張望,這裏是公共場合,他不應該這樣□□裸地明目張膽地去尋找鐵路的身影,那怕再想見他也不行。愛人在側,卻連目光交接這樣一個簡單的願望都不能實現,這實在是一種煎熬。更不用說拓永剛還想跟他在一個桌上吃飯了。原因不在于他跟鐵路是情侶,而在于鐵路是他的上級。不同部隊的一個上校和一個上尉在旁人看來關系不應該很密切,就應該只限于上級與下級之間的工作關系,這樣才是正常的。因為其他人大都如此,搞特殊只會令人側目。
拿了早餐,拓永剛挑了個背對鐵路的位子坐了下來,看不見他,他心裏多少會平靜一點。不過他還是看到了鐵路出去時那筆直的背影,拓永剛捏着筷子的手不自覺地又用了幾分力。當初那麽想來看看鐵路,想要在他身邊多呆一會兒的自己現在看來可真是蠢得沒有辦法用語言來形容啊。
吃完了不知道是鹹是淡的早餐,拓永剛回宿舍洗澡睡覺去。窩在床上沒一會兒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恍恍惚惚中他感覺有什麽不對勁,掙紮着醒過來,他強掙着困倦的眼睛看了看四周。不甚清醒的眸子看東西總是重影兒的,但也沒有發現有什麽異樣,他看了一圈宿舍,倒頭又想繼續睡。閉上眼的時候腦子才慢半拍地處理了剛才看到的景物,床邊多了一把椅子,椅子上好像還放了個什麽東西啊!拓永剛再度睜開眼,他揉了揉眼睛才望向床邊,他果然沒看錯,原先空無一物的床前多了把椅子,椅子上放着一個太空杯,杯裏裝的是……果汁。
有誰來過了。
拓永剛一骨碌爬起來,徒勞地東瞧西看,他根本不可能在屋子裏看到第二個人,他已經走了。齊桓不在,誰會給他拿果汁過來根本就不用再做猜測,門上的鎖不可能擋得住想進來的人。拓永剛把果汁拿起來,想象着鐵路進來時的情景,臉上的笑怎麽也控制不住,果汁還沒喝呢,這心裏早就甜得一塌糊塗了。
傍晚時分,中國營裏熱鬧了起來,這個時段是官兵們自由活動的時間,他們可以在籃球場上打打籃球,在圖書室看看書,看看電影什麽的。結束了一天的任務和訓練,适當的放松也是非常必要的。鐵路的辦公室窗口正對着操場,從窗口看下去,除去樹木遮擋的部分,整個操場幾乎一覽無餘。操場上生龍活虎,官兵們盡情嬉戲打鬧,營區廣播裏放着《讓世界充滿愛》這支歌。這好像是中國營最常放的幾首歌之一,還有一首是解放軍進行曲。
鐵路的目光在操場上逡巡,他在操場角落的單雙杠那兒發現了他想找的人。他坐到了雙杠上,不知道跟同在杠上的戰友在說着什麽,看得出來他心情還不錯。笑容從來沒有離開過他的臉龐,還算不錯,鐵路暗想。鐵路從來都沒有想過拓永剛會出現在這裏,誰能想得到呢,在這離國萬裏的異國他鄉,還不是什麽太平的地方。維和可不是件美差,它能給人帶來榮譽,豐富閱歷和經驗,對很多人來講它還是晉升的籌碼,但同時它也給人帶來無法預知的危險。所以,鐵路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拓永剛能說服家裏讓他參加維和行動。但是他做到了,他出現在了黎巴嫩,出現在了鐵路面前。在這之前鐵路并沒有收到任何來自國內的提示,羅營長也沒有,但是這種情況出現在一個以作風強硬出名的家庭裏,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我想看看你工作時是什麽樣子。
任性的小子。鐵路的神情帶着些許無奈和寵溺,他其實也不知道他來到這裏時會是什麽情況吧?鐵路不用問也能感覺到他的失望。看他睡覺都皺着眉頭,是不是心裏很不開心呢?
在橫杠上的拓永剛突然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猛地往後摔,鐵路心裏嘎噔一下,他雙手猛地抓住了窗框,雙眼睜得大大的,連呼吸都暫停了,生怕錯看了任何細節。拓永剛整個上身都往後倒,仰面垂挂在杠上,不過膝彎勾在了杠上,他甚至在杠上蕩起了秋千,衣服被扯起來了,露出一截小麥色的肚皮。鐵路虛驚一場,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真想把他從杠上拽下來,脫了褲子抽他一頓屁股!
在知道他是在跟戰友們鬧着玩兒之後,鐵路回到了辦公桌前,他還是繼續打他的報告比較實在。有空再收拾那小子。鐵路坐下來,眼前卻還是晃動着拓永剛倒挂在雙杠上,衣服翻起露出肚皮的樣子,像只小青蛙……鐵路笑着,中指揉揉眉心,思維重心還沒有回到工作的狀态上,內心深處有塊地方在躁動,他真的想念他的小青蛙。
上交聯黎司令部的報告讓鐵路一直忙到晚上9點多才完成,他鎖上辦公室離開。路過另一間辦公室,他還敲了敲門,問裏面的同事怎麽還沒有走?同事回答說快了。
“注意勞逸結合啊。”
“行了。”
鐵路經過澡堂門口時遇見中國營的羅營長,那是營內最高指揮員,雖然他與鐵路都是上校,但他是鐵路這個副營長的上級。鐵路跟他打招呼,“老羅啊。”
“啊,老路啊。怎麽?剛回來?”
“是啊,給司令部寫報告。”
羅營長搖了搖頭,“來這兒幾個月寫的報告比在國內一年還多。”
鐵路笑起來,“可不是。”
“沒洗澡吧?一塊兒洗啊。”
鐵路看看自己兩手空空,“我什麽都沒帶。”
“都是老爺們兒窮計較什麽呀?一起用!”
鐵路有些“盛情難卻”,便到澡堂後面的晾衣區收了自己的衣服,直接進澡堂洗澡去了。洗完澡順手又洗衣服,羅營長邊說邊感慨,“這出了國就想起老婆的好處了,別的不說,起碼衣服不用自己洗啊。哈哈哈哈……”
鐵路笑笑不搭這話,因為他到哪兒都是自己洗衣服。
“哎,怎麽沒見你提過你老婆孩子?”
鐵路擰了擰衣服,“我沒結婚。”
羅營長稍有些吃驚地看了看鐵路,鐵路很坦然地挑動了一下嘴角。老羅笑了笑,“夠新潮的呀,獨身主義者?”
鐵路點了一下頭,“算是吧。”
跟羅營長在他房門前道了別,鐵路繼續往自己的屋走去,他在門口站了一小會兒,凝視着樓道那頭的一間宿舍,那是齊桓跟拓永剛的房間。時間這麽晚了,明天上早崗的拓永剛應該是睡了。鐵路不再肖想,掏鑰匙開門進屋,還沒開燈,從床上就傳來一聲小小的抱怨,“怎麽這麽晚啊?”
鐵路又驚又喜地亮了燈,發現拓永剛靠着牆坐在他床上,正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瞧着他,笑得有些頑皮。鐵路什麽也不說,只是慢慢地走近他。拓永剛嘴邊的笑随着鐵路的靠近越來越淺,搖搖欲墜。就算只穿着背心和大短褲,可鐵路就是鐵路,他強大的氣息總能輕而易舉地瓦解掉拓永剛所有的情緒,再由鐵路将他重新塑造。鐵路微彎下腰,看着有些身不由己的拓永剛,在他面前他似乎總是如此,安靜乖巧,用幹淨的眼神望着他。鐵路想起操場上的那只小青蛙,活力四射,可愛迷人。
見鐵路不說話,拓永剛已經在低頭檢視自己,看是不是哪裏不妥了,嘴裏解釋着,“我進來時沒人看到,我在這兒坐得快睡着了。”
鐵路的心被什麽撞了一下,“剛子。”
鐵路語調輕柔,拓永剛擡頭看着他,“嗯?”
“你現在最想做什麽?告訴我。”
拓永剛的眼神閃動了一下,然後就開始想。鐵路笑着摸摸他的頭,“這還用想?”
拓永剛看着鐵路的眼睛,那神氣仿佛是鐵路在允許他這麽做,“我想讓你背我。”
這個要求倒是讓鐵路意外了,不過他很幹脆,“好。”鐵路說着轉過身,微蹲下來,“來。”
拓永剛站在床上,輕快地趴上鐵路寬闊的背,鐵路有些好笑,“真像只小青蛙。”
“什麽?”
鐵路雙手托着拓永剛的屁股把他穩穩地馱在背上,說,“沒什麽,然後呢?”
拓永剛用雙手圈抱着鐵路的肩,答道,“走哇。”
鐵路好脾氣地背着他在不大的屋子裏走來走去,身體緊貼着身體,鐵路都能感覺到拓永剛笑的時候胸腔的顫動,只是背一背怎麽就能讓他這麽開心?兩只腳晃來晃去的,悠閑得很。鐵路不由得寵愛地拍拍他的屁股,拓永剛就在他背上扭來扭去。
“別動,一會兒掉下去。”
“那你就松手呗。”某人有些趾高氣揚。
鐵路掐了他一把,拓永剛笑嘻嘻的,之後就沒了聲響,正當鐵路奇怪之時,他出其不意地貼近鐵路的面頰,催眠般地叫出鐵路的名字,“鐵路……”名字後面緊跟着的那聲悠長嘆息讓鐵路一掃溫和的模樣,他把拓永剛扔到了床上,床板發出噗地一聲悶響。拓永剛衣服有些淩亂,他仰躺在床上看着鐵路無聲又恣意地笑。鐵路壓了上去。
齊桓一走就走了4天,一點消息也沒有。有時候拓永剛也好奇他到底去了哪裏,他問鐵路,鐵路也不說,只是說他有事在身,任務完成,自然就會回來。于是他也就不再多問。
這天他在營區執勤,突然看見醫院的醫生護士往他這邊奔過來。他關心地問了一句,“出了什麽事?”
醫生說,“剛才接到通知,有人受傷了,現在正在返回營地。我們到前面等着。”
“受傷?”
拓永剛也好奇出了什麽事,便跟着醫生一起趕往營地大門。
遠遠地看見營門了,從外面被放進幾輛維和部隊的巡邏車。那幾輛車裏有些不是中國營的車,拓永剛看到了它們車身上貼的國旗,其中有一輛是西班牙的,還有一輛是巴基斯坦國的。醫生們明顯加快的步伐。拓永剛也跟上去。
車門打開了,從車裏陸陸續續地下來好些人,他們也很快被周圍的人包圍住了。耳邊還能聽見有人在說,“小心點小心點……”
真的有人受傷了?!
拓永剛分開衆人讓醫生們擠進人群,“來,讓一讓,讓一讓,醫生來了。”
拓永剛看見了被轉移到旁邊的一個傷者,那是個外國人,西班牙維和部隊的人。看起來他傷得不算太重,因為他看起來很清醒。西班牙人額頭破了個口子,血凝在額發上,沒有擦淨的血漬把右邊臉頰弄得有些髒。那傷口上的血塊兒讓拓永剛瞧着有點兒心慌,任何人看到血乎乎的東西,心裏都會感覺不舒服。
拓永剛暗想還好不是自己人受傷。醫生們在着手為傷者做傷口處理,邊上能幫忙的人也非常地多,拓永剛不想留在這兒礙事兒,于是他讓旁人一人給他讓一下路。不料那人瞧着卻非常眼熟,好像就是那天跟齊桓出去的那批人裏的一個。他就跟人家打聽齊桓,“哎,你不是跟齊桓一塊兒出去的嗎?”
那個士官點了點頭,“是啊。”
“他人呢?”
“回來了。”
拓永剛放眼看去,一片的藍帽子,別說齊桓,就連齊桓的一根毛都沒看見。但是那士官既然說他回來了,那他就應該在附近,作為隊長,他不可能把外籍友軍拉回營裏就扔下不管了,他會全程跟蹤的。巡邏車在士兵的指引下被引到大門內一側的空地上停放了,車一挪開,他就看見齊桓了,就站在離他不過3米遠的地方。就算他背對着他,拓永剛也一眼認出那是齊桓。因為拓永剛當年在老A參加選拔的時候就對他的站姿印象深刻了!
齊桓在跟幾個外籍維和人員說着什麽,外國人頻頻點頭,往人堆裏神情關切地瞧了瞧。齊桓大概是在告訴他們不需要過多擔心吧?拓永剛不好去攪和,反正他看起來狀态不錯,想知道什麽晚上回宿舍問也一樣。拓永剛壓制着自己的好奇心,就挪動腳步走人。誰想他剛動,就聽見齊桓在他身後叫他,“剛子。”
“啊?”拓永剛只好站住了,轉過身去。
齊桓看起來跟平常沒兩樣,就是腳上的那雙靴子滿布灰塵,鞋頭的地方還起皮了。他身邊站着兩個個頭相差很大的外籍軍人,高的1米九幾以上,矮的才不過1米六幾。拓永剛沖齊桓笑了一下,“回來啦?”
“啊。哎,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啊。”齊桓比劃着身邊的高個子金發軍人,“這個,西班牙人,叫貝貝。”齊桓說起這個人的名字時聲音都帶着笑,因為他的名字實在是太好玩了。
那個叫貝貝的人伸手要跟拓永剛握手,他用英語跟他說,“我叫Pepe,很高興認識你。”
拓永剛看清楚了這位Pepe胸前繡的軍銜英文是上尉,他脖子上的藍色領巾圍得有些随便,松松垮垮的,根本就不成樣子,更像是套着一條圍脖。拓永剛笑了一下,禮貌地回應,“我也很高興認識你。”與此同時他也伸出了手準備跟他握手。
但Pepe 不知道怎麽的,說了句sorry就把手縮了回去,手指伸進他的藍色領巾裏掏摸着什麽。拓永剛覺得奇怪,他看了眼齊桓,齊桓丢給他一個讓他看不明白的眼神,似乎有些小神秘。
齊桓對Pepe說,“別把它捏扁了。”
Pepe挑了挑眉,努力地摸索,“小意思,我在找它的頭……哦,找到了。” Pepe興高采烈地從領巾裏掏出了一條綠色的菜花蛇。“嘿,小可愛,你悶壞了吧?噢~!上帝!” Pepe怪叫了一聲。
之後齊桓發現拓永剛無聲無息地一頭栽倒在地上。
門口變得有些亂七八糟起來了,人群分成了兩堆,一邊比較科學,另一邊就有點兒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
自己給自己認定成了肇事者的Pepe不停地解釋他什麽都沒幹,齊桓把拓永剛抱起來,脫掉他的頭盔,邊搖晃他邊喊他的名字。旁邊熱心戰友七嘴八舌地教他掐人中,捏眉心,甚至還有人說人工呼吸……
“醫生!”
在亂哄哄的聲音中齊桓大喊了一聲,那邊給傷員包紮傷口的醫生被分配出來一個,趕過來看是怎麽回事。醫生掀開拓永剛的眼皮看了看,又試了試他的脈搏和呼吸,最後說,“吓的。沒事兒,一會兒就能醒了。”
仿佛是在印證醫生的話,醫生剛把話說完,拓永剛就醒了,眼神還有點迷迷瞪瞪的,估計還在犯暈。Pepe有些迫不及待地把臉湊過去,“嘿,哥們兒,你還好吧?”
誰知拓永剛一見Pepe就像見了鬼似的一把抱住齊桓,聲音那叫一個聲嘶力竭,“讓他把那惡心的東西拿開!”
齊桓腦子轉得快,馬上想到讓拓永剛暈得這麽幹脆的東西是什麽了,他對Pepe說,“他可能是怕你的小可愛。”
Pepe把藍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怕蛇?”
拓永剛扯着齊桓衣服緊了緊,感覺他恨不能鑽進齊桓的衣服裏去,他悶悶地用中文反駁,“你全家都怕蛇。”
齊桓笑得直抖,“恐怕是了。”
Pepe了解地聳聳肩,“好吧,那我離他遠一點。”
Pepe走開了,去看他的戰友傷口處理得怎麽樣。齊桓笑不可抑,他調侃着還縮在他懷裏的拓永剛,“你上輩子是青蛙啊這麽怕蛇?”
拓永剛一聽很不知感恩地推開齊桓,兇巴巴地瞪着他,“你才是青蛙呢!”
齊桓不還嘴,微皺着眉盯着拓永剛身後,口吻無奈地用英文說道,“嘿,Pepe,你的小可愛又跑出來了。”
拓永剛一聽不得了,啊啊啊地慘叫着從地上蹦起來——躲到齊桓身後——就露出一雙眼睛看着齊桓前面,可那裏哪有什麽Pepe和小可愛?有的只是周圍爆笑不止的聲音。他TMD被齊桓涮了!他那個恨啊!偏偏齊桓還笑瘋掉了,笑得直唉喲,就差在地上打滾了。拓永剛洩憤地捶了他兩拳。又羞又惱地走到齊桓跟前,從他下巴底下搶出自己的頭盔戴上,無視周圍笑得東倒西歪的戰友,挺着腰板兒大步逃離這是非之地。
齊桓在鐵路的辦公室簡要地彙報這幾天的任務情況:“援助物資已經分發完畢,從運輸到分發其間沒有出現什麽大問題。遇上過一些可疑人員,不過他們都沒有靠得太近。具體的經過我會詳細地寫到報告裏。”
“西班牙巡邏隊那個事情是怎麽回事?”
“他們在希亞姆附近步行巡邏時突然遭到了襲擊,襲擊者不詳,他們沖西班牙人扔石頭。接到求援呼叫時我們正在返回途中,就在希亞姆附近。”
鐵路微點了一下頭,擡眼看着齊桓,“那剛才下面那麽吵是在幹什麽?”
齊桓又忍不住笑,他極力地保持着嚴肅的表情,弄得一臉的怪相,“那個是個意外。”
齊桓在鐵路的授意下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其間他笑場了好幾回,好不容易說完了齊桓都已經笑累了。鐵路也笑,不過他比齊桓要能克制。他押揮手讓齊桓回去,“回去休息吧。”
齊桓向鐵路敬了個禮,“是。”
轉個身,齊桓腳步輕快地離開了鐵路的辦公室,鐵路看見他的肩膀還在聳動着,估計是還沒笑夠。不過拓永剛出的這個糗也真的是夠大的了,一大小夥子被條無毒的草蛇吓暈了,這不是明擺着讓人笑掉大牙嗎?鐵路用手按着嘴唇,心想他可別被吓得留下什麽心理陰影才好。想到這兒,鐵路自己也忍不住笑,這小子好玩的事情就是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