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7

荒川冒險給他們搞了架飛機,又給他們安排了一輛能夠在沙漠裏暢通無阻的越野吉普。

車看着很新,茨木敲了敲鐵皮,問酒吞,“荒川是為什麽想弄死伊吹老頭。”

酒吞咬着一把匕首忙着清理彈藥,跳上駕駛座看了他一眼,把嘴裏的刀拿下來。

“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你随便選一個。”

茨木點了點頭就算作聽過了。

猶他的太陽毒沙塵也大,車上的水儲備充足夠用好幾天的,他們要在沙漠中跨越州界限前往亞利桑那,至少還有五個小時,酒吞遞給茨木一瓶水。

“所以到底是樣什麽東西。”茨木接過來,不急着喝。

酒吞面色不善,“你最近話挺多。”

這一回茨木不為所動,“你要我豁出命去陪你去搶,總得跟我說一聲它長什麽樣。”

酒吞沉默了一會,把那瓶水從茨木手裏搶回來,自己擰開了蓋子,猛灌了幾口,這才說。

“是塊磁盤。”

這回換茨木沉默了一會,過了一會,開口問他,“裏面有什麽。”

酒吞笑了一聲,“他那樣的人,什麽都有了,你覺得他還會想要什麽?”

茨木似乎是思索了一下,開口道,“長命百歲?”

酒吞有一會沒說話,茨木一個人在那忐忑,可能也是被自己嘴裏說出來驚世駭俗的答案吓着了,酒吞看着他笑了一聲,把手裏的水擰好瓶蓋又丢回茨木手裏。

“你人挺聰明的。”酒吞說,“有時候我覺得你在我面前老犯傻是不是都是裝出來的。”

茨木緊接着就又急着辯解,卻被酒吞打斷了。

“喝你的水。”接着就自己爬上了駕駛座,轉了車鑰匙。

茨木看了眼酒吞又看了眼手裏的瓶裝水,聳了聳肩打開來把剩下半瓶喝完然後爬上了副駕駛座。

酒吞系了安全帶,說道。“八歧曾經在四國投資研究所,研究神經再生,如果你現在去查已經查不到任何相關的活人。”

他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

“磁盤的密碼是我的虹膜掃描,除此之外,任何破解的嘗試都會啓動自毀,這就是為什麽老頭子這麽多年都不敢殺我。”

茨木馬上又想開口,突然覺得有些恍惚,視線也模糊起來。

“那個研究所存在的時候,”他強撐着說道,直覺告訴他現在離真相很近了,“摯友,你應該是,才剛出生。”

酒吞笑了笑。“那是當然。”

“我就是在那裏面出生的。”

茨木已經沉沉地睡着,聽不見他說了些什麽。

他一腳踩了剎車,沙石飛揚撞在擋泥板上,他打了方向盤,調轉了方向。

無論何時酒吞仿佛是對茨木總是低估了一分。

原本能讓人睡十個小時的藥效半個小時就過去了,醒過來的茨木第一反應是一手砸了車玻璃抓住一片碎片就直接往酒吞脖子那邊招呼,酒吞反應也快一踩油門一打方向茨木人就被甩在了車門上,車胎在滿是碎石的路上劃了一個長弧尚未停下酒吞已經一把槍抵在茨木下巴,茨木吃痛地睜開眼手一翻在身後拉了車門保險一推,向後借力一個翻滾就跳出了車反手就跳上車頂,酒吞摘了安全帶舉槍朝着車頂就順着開了三槍,聽見腳步退了三步自己将駕駛座旁的車門一推,反手也一躍就上了車頂與茨木對峙,北美荒漠的太陽毒辣,酒吞背着光,火燒一樣的光曝曬在背上,茨木在陰影裏睜着眼看他。

酒吞有槍,茨木沒有,他的右手被玻璃碎屑割開的右手皮膚裏露出不自然的金屬光澤和電線,姿态不自然地垂着。

他開口說道,“是你給我的水。”

酒吞擡眼看了看他,“藥是在瓶蓋裏。”

他自己喝了蓋上瓶蓋再丢回給茨木的,如果茨木不是多疑,第一次接過就擰開喝了也就不會中計,可惜,這個關頭他太謹慎了。

茨木露出一副認栽的表情來,藥效還沒完全過去,聲音還有些沙,“黑晴明?”

“大天狗給的坐标就算不算假的也肯定是偏的,”酒吞說道,“肯定一早就自己先飛過去了,博雅和晴明緊随其後,和伊吹的人至少也能打個平手,這一趟壓根用不着我摻和。”

茨木嘗試了一下攥緊了右手,酒吞緊接着一槍朝着他手擦着皮就打過去。

“羅生門。”酒吞說道,嗓音暗啞。

酒吞不常這麽叫他,這讓茨木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動作,只是等着酒吞開口給他宣判。

酒吞問他,“東西現在在哪。”

“摯友…”

第二槍直接擦着他臉頰打過去,擊中了他們身後不遠處的一顆枯木。

“東西現在在哪。”

茨木閉了閉眼,“你什麽時候知道的,來接我之前還是之後。”

酒吞咬了下下唇,“黑晴明從晴明手裏偷走磁盤是晴明有意放任的,警局裏有內鬼。”

茨木只片刻就反應了過來,自嘲地笑了一聲。“然後黑晴明很快發現這個內鬼也攀上了自己,再來牢裏找我這個誰也想不到的人選自導自演一出破産逃亡,趁被伊吹發現之前再把東西偷出去。”

酒吞看着他,“伊吹只要最後相信東西還在我的掌控中,它究竟在哪裏根本無所謂,這一趟他去了就是鑽了晴明他們給他設的全套,我只是個下餌的。”

茨木笑着看着他,“荒川呢?”

“他跟伊吹是商業競争對手。”

“你們他媽的全在演。”

酒吞冷笑一聲,“你他媽的不也一樣。”

“老頭當年收集體能和智力都很高的孤兒集中訓練,最初反抗者很多,不是自殺就是叛變,後來神經研究所被解散,相關人員被暗殺,有人提出把那裏的研究成果用在這批孩子身上,所以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裝了神經芯片,嵌在脊柱控制住中樞神經系統,能随時讓人死,也能産生電流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從此伊吹家養的沒有逃得掉的。”

酒吞看着茨木,“我會知道這些,是因為我就是這種芯片最早的試驗品,所以我知道你根本不可能背叛,更不要說刺殺不成被抓,被勸降,跟警察做搭檔,還能活到現在,簡直是天方夜譚,唯一的可能就是”

“就是這一切全部都是針對你刺殺計劃的一部分。”茨木替他說完。他說得很平靜,甚至表情也看不出變化,和酒吞想象他會有的反應不一樣,到頭來酒吞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茨木有什麽樣的反應。

好一會他突然開口,“所以三年前那顆子彈。”

“人質的父親是八歧的合作人。”酒吞說。“我偷了你的子彈,閃光彈亮以後開的槍。”又補了一句,“晴明事先不知道。”

茨木點點頭。

“但是你馬上猜到了。”酒吞篤定道。

“一切都很順利,時機剛剛好,”茨木說,“我不是傻子。”

“但是你認了。”酒吞說。“你說你打了四顆子彈,當時我就在審訊室外面看着。”

“我喜歡你。”茨木說,“我喜歡你我不認又能怎麽辦?這些年我要是早賣過你現在伊吹也不會朝着黑晴明去,自打我喜歡上你任務就算是早失敗了,認栽比回去領罰還多線生機,我喜歡你,我不想死,你拿着槍跑出來站在那麽多人面前拼命說保我的命,我聽了就還想回來見你,黑晴明來找我的時候,跟我說這樣東西是你的,我偷走了藏好了,你早晚會回來找我,他倒是沒說假話。”

酒吞咬了咬下唇,茨木向來很直白,但是他不希望茨木在這個時候直白,他說話既沒有責怪的意思也沒有不甘的心思,仿佛只是很無奈地陳述了事實。

于是酒吞不再說這個了,“那張磁盤現在在哪裏。”

茨木搖了搖頭,“我不會交給別人,但也不打算告訴你,這一輪伊吹是進了晴明的套,但晴明贏不了,過了今天到底誰是內鬼就一清二楚,你心裏最明白,所以你還是要去,你要等晴明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拿着東西去找他,你不死心,你想親手殺他,我告訴你,這一趟他死不了,你活不成。”

酒吞揉了揉眉心,兩步上去就揪住了茨木的領子把他提起來。

“本大爺的命怎麽用輪不到你來插嘴,你以為我拿不到手就要跟你沒完嗎,黑晴明那他占不到便宜,他自然會相信東西在我這,至于你,你他媽根本什麽都不是。”

回應他的是一柄抵在他胸口的槍,右手的義肢裏面藏有一把槍,茨木在他們對話的期間拿出了這一把,現在頂在酒吞的心髒位置。

“我他媽的确實什麽都不是,”茨木在他耳邊輕聲說,“我為你所做的,所受的,在你眼裏,還他媽抵不過一個死了的舞女。”

“我現在就告訴你,那女人是我殺的,我記得清清楚楚,一槍穿的胸,我故意打偏沒打心髒就是為了讓她死得慢點,”他一字一頓地說下去,“我他媽在瞄準器裏看着她掙紮,看着她咽氣,到死都沒人來救她,比我還卑微,比我還絕望地去死,當年他們說要找人來殺你,我第一個就去了,我他媽就想看看,那個當年讓自己的女人像一條蟲子一樣去死的蠢貨是個什麽德行。”

酒吞幾乎是用盡全力地給了他一拳,他摔下車頂,摔進夾着碎石的紅沙裏,嗆了滿身的土,然後酒吞跳下來,俯下身來摁着他的肩膀,他胡亂地開了兩槍,打在吉普的車門上,然後酒吞的槍抵住了他握着槍的右手義肢與上臂的殘肢相接的地方。

砰的一聲槍響。

他整個人縮起來,肩膀繃得緊緊的,額頭上的汗一下就下來了,緊咬着牙沒出聲,裸露的電線噼啪作響了幾下熄滅了。

“疼嗎?”酒吞居高臨下地問他。

他說不出話,義肢的神經是連電的,他一時人都是懵的,痛覺直接像雷鳴一樣沖進他的腦子裏,酒吞低下頭來把手指塞進他嘴裏防止他咬了舌頭,當即就見了血,過了一會他把他抱起來,用額頭蹭他有一層薄汗的臉頰,用嘴唇觸碰他的額頭,沒有握槍的那只手撫摸他的側腰,讓他好起來,讓他不那麽疼,讓他們的額頭抵在一起,耳鬓厮磨,讓他不那麽難過。然而這都無濟于事了,他知道自己要被丢下了,他這輩子被無數人丢下過無數次,每次都讓他掉進更深的深淵裏,但他不在乎,他不在意,他本來也不想跟那些人走,但是酒吞不一樣,他想跟酒吞走,想跟酒吞走到死,然而他還沒死,酒吞卻要先走了。

他完好的左手被握住,有注射器的針管抵在那裏,他繃得太緊,針紮了好幾遍才紮進去。

“從靜脈打進去,”酒吞說,“二十四個小時後芯片的電路就會分解進入血液失去作用,這東西我用過,沒什麽副作用,本大爺他媽的拿命從那個混蛋手裏換來的東西,你馬上就自由了。”

“水和食物我都留下,荒川七天以後就會來接你,錢夠你過完下半輩子,但你也別想着等我回來找你,就算我活着回來你我也終究是兩路人。”

冰涼的液體推進來,酒吞頓了一下,他的手也有些抖。

“你殺了紅葉,”他說,“你還想殺過我,我利用你,害你坐牢,讓你丢了條手,毀了你,現在我們現在兩清。”

茨木在他耳邊笑了一聲。

“胡說八道。”

注射劑裏面的安眠藥開始起效,他緊繃的身體開始一點點軟下來。

酒吞松開他的手拔出針管,他馬上将左手蜷成一個手槍的手勢,找到了酒吞的心口,像是槍管那樣指着那個地方。

“你說你要是丢下我就讓我一槍崩了你。”他聲音輕輕的,有些諷刺,像是夜蛾的拍打翅膀那樣的聲音,拇指動了動,做了一個扣扳機似的動作,然後輕輕擡起食指,像是被子彈的後坐力彈開的槍。

“砰。”他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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