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青娘的死活張秀才是不放在心上,他還巴不得青娘早點死了呢,只是這要燒了房子就有些不好了。于是張秀才眉頭一皺,對青娘喝道:“你竟這樣胡言亂語,難道不曉得女子三從四德,哪有女人上公堂的?”
“我先頭丈夫已經沒了,現在的丈夫又被你們抓起來了,大伯你又不管事,難道我就等着幫我丈夫收屍不成?”青娘也不甘示弱,對着張秀才就是一通亂嚷。
知縣的面上已經黑了,拿起驚堂木連連拍打:“來啊,來啊,把她給我打出去!公堂之上,哪有你們女人說話的份?”
“好啊,好啊,老爺,你讀聖賢書,難道沒見到我這一個寡婦被他們逼成什麽樣子?大伯,你妄為秀才!”衙役們來抓青娘,青娘邊掙紮邊在那罵。
“好一個刁民,來啊,給我打!”知縣的臉都黑了,拿起簽筒,往地上扔了好幾根簽,衙役們把青娘就地推在地上,手執大板就打起來。
青娘也不告饒,口中只在那罵張秀才。
今兒圍來瞧的人并不少,見青娘被打,打了幾下之後,就有一人走上前對知縣拱手:“老父臺,還請煞一煞氣,這要到年下了,真要打出什麽,也不吉利!”
知縣也是一氣之下,才把簽子亂扔,聽到這人勸說,再一細瞧,見是縣城裏一個姓邢的舉人,知縣忙下了座,給邢舉人還禮,回頭就對衙役們道:“先停下來!”
青娘終究是個女人,衙役們打的并沒那麽狠,聽到知縣命停下,衙役們也就停下。青娘被打的一時閉了會兒氣,衙役們一停,青娘也就喘出氣來,睜開眼瞧着知縣冷笑:“老爺真要把一個寡婦活活打死,想來老爺的名聲定然很好!”
知縣的臉又黑了,邢舉人瞧一瞧知縣,又望一眼張秀才,在肚裏罵了兩句蠢材,這才對知縣道:“老父臺消消氣。鄉野村婦,本就不通禮儀。況且老爺牧民一方,有教化之力。老爺見了這人來的,遣人出來好生說了就是。何必這樣動氣?”
邢舉人這幾句說的知縣點頭,邢舉人又對張秀才道:“張世兄!”張秀才聽到邢舉人這一聲世兄,塞如吃了人參果一樣,全身三萬六個毛孔沒有一個不舒坦的,扭扭捏捏地還禮:“不敢當,不敢當!”
邢舉人笑容平靜,對張秀才道:“方才小可在那聽着,大略也明白了。其實這件事,說起來,休怪小可說話直,還是張世兄有些錯了!”
張秀才的臉有些黑了,邢舉人微微一笑,對張秀才道:“世兄休要怪小可。方才我聽着,這男人是你族內長輩做主,由你寡婦弟妹招贅的?”
張秀才想要回答不是,可又覺得十分勉強,想半日才道:“是,不過這樣的事情……”
邢 舉人哪有耐心聽張秀才啰裏啰嗦?只對張秀才道:“如此一來,他也算得你的兄弟,即便老爺明察秋毫,查知有蹊跷,世兄也該出面作保,先把人帶回來,等到明年 開了春,開了印,老爺行文那邊,問清緣由,若真有什麽,自然再行收監。此刻這突然把人抓了,婦人家小性,難免會心急,在這衙門裏大吵大鬧,雖說是婦人家不 通禮儀,可也是因做事不夠圓滿,才會讓這婦人抓到這個空子!”
知縣本就是奉朱老爺的話來做的這事,沒想到實惠還沒撈到手,就先被青娘來了個吵鬧。此刻聽到邢舉人的建議,仔細想想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知縣點頭:“這主意不錯,的确是我魯莽了。哎,你不曉得,這些年不大太平,我也是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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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父臺為民擔憂,實乃桑梓之福!”邢舉人先吹捧了一句,這才對張秀才道:“小可全為了老父臺,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張世兄海涵!”
休說邢舉人這番話沒有得罪張秀才,就算真的得罪,張秀才也不敢和邢舉人說什麽。因此張秀才急忙還禮:“都是我想的……”
張秀才自覺說錯了話,并不敢往下說,知縣又和邢舉人說了兩句,也就重新坐回去。青娘躺在地上過了會兒,覺得有了力氣,坐起身瞧着知縣。
知縣咳嗽一聲,拍一下驚堂木:“吳氏,我見你為夫心切,這也就諒你這一次,下回若再擅闖公堂,休怪我無情!”
方才邢舉人和知縣等人說話時候的聲音不大,因此青娘并沒聽到,這會兒聽到知縣轉了聲口,青娘的眉不由皺起。
知縣已經又道:“打了你幾板,也算是對你教訓!”邢舉人在旁聽到這句,唇角不由微微抽動。
知縣又拍下驚堂木:“方才你大伯已說了,由他出面作保,放你丈夫回家過年,等過了年,開了印,行取公文去你丈夫家鄉,到時若真有什麽,吳氏,你也只管聽着!”
知縣後面又說了幾句,青娘并沒聽清楚,滿心裏只有寧榴可以回家這一句,知縣說完,又拍一下驚堂木:“退堂!”
衙役們發一聲喝,知縣下了座,對邢舉人道:“到我後衙去喝杯茶!”邢舉人對知縣點頭,就要往後面去。
青娘已經喊道:“老爺,這如何作保,還請老爺……”
知縣有些不耐地道:“自去尋文書!”說完知縣就和邢舉人往裏面走。張秀才原本想蹭知縣一杯茶喝,再和邢舉人攀談幾句,好請教些文章,聽到知縣這一句,曉得不能去蹭茶喝,只得走回來,對青娘道:“弟妹,我……”
青娘啐張秀才一口,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張秀才恨的牙咬,有心想不去為寧榴作保,可也曉得這是不可能的,只得跟在青娘身後。
張秀才尋了文書,寫了具保書,文書也就帶了他們到獄門口,去把寧榴叫出來。
青娘瞧見寧榴,一顆心總算落了地,寧榴見青娘一瘸一拐,眉頭緊皺:“你,這是怎麽了?”
“哼哼,你倒是好運氣,青娘為了你,挨了知縣的打!”張秀才見自己又是白忙活,恨不得把寧榴嚼嚼吃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來了這麽一句。
寧榴心中滿是感動,對青娘道:“青娘,你不必如此,我身子壯實,沒關系的,再者說了,等過堂時,我自有法子!”
“那也不成!”青娘往寧榴身上看去,見他和平常一樣,說出這麽一句才道:“我們走罷,這裏晦氣,要沾了晦氣,怎麽過年?”
“哼,婦人家果真水性,這才多久,對了新丈夫就一臉恩愛!”張秀才總是說不出什麽好聽的。青娘轉身瞧着他:“大伯怎麽忘了大嫂當日勸我去朱家做妾時候是什麽說的?怎麽橫也是你對,豎也是你對?”
張秀才被堵住,摔了秀才狠狠離開,寧榴看着青娘滿面感動:“青娘,我……”青娘對寧榴微笑:“走罷!”
寧榴也還以笑容,兩人離開衙門,徑自回家。
張秀才剛走出幾步,婆子就迎上來,手裏還牽着驢:“老爺,不好了,朱家要把我們家養的驢帶走,說要賠他家老爺跌這一跤!”
張秀才面上頓時晦氣不已,怎麽這回還要自個貼個驢進去?
黃管家已經笑眯眯地上前:“這事呢,也怪不得你,可是我們老爺,的确是跌了!也是被你家的驢子撞到的。秀才,舍不得驢,你可舍得功名?”
張秀才連驢都舍不得,更何況功名,急忙對黃管家連連拱手:“說句實在話,都舍不得,只是……”
黃管家哈哈一笑,拍着張秀才的肩:“我們老爺就是這樣說的,其實誰稀罕你這頭驢!只是我們老爺說,你啊,蠢笨如驢!”
張秀才任由黃管家奚落,面上現出一絲苦澀,這筆賬,只能記在青娘頭上,可是,曉不得要怎樣才能去還!
青娘和寧榴先回了鎮上,去秀才家把推車推出來。寧榴見青娘一瘸一拐,出了秀才家,寧榴就對青娘道:“方才要背你,你說怕我累的慌,這會兒,就我推你吧!”
青娘微笑:“不用,比這跌的還重的時候都有,又何必在意這個。”
寧榴的聲音漸漸低了,青娘擡頭瞧着寧榴,寧榴收起思緒:“走罷,上車來還是我推你,況且……”
寧榴唇邊現出笑容:“又不是沒推過。”
确實推過,青娘也沒有再推辭,坐上推車,坐上車之後青娘手碰到錢袋,把錢袋拿出來交給寧榴:“這是你的錢袋,收好!”
寧榴沒有去接錢袋,只是推着青娘往回家的路上走:“你收着罷,男人在外頭賺的,回家來不就要交給媳婦?”
這一句寧榴說的極其流暢,青娘聽到寧榴這聲媳婦說的那麽自然,不知為了什麽,有些羞澀呢,不過青娘瞧着西下的夕陽,唇邊笑容甜美,好日子,過一天就是一天,怕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