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什麽?請林澤做先生蒙學?

沒等林澤做出表情,周圍聽到的村民幫他先把驚詫的表情給做了,一個個表情不可思議。

其實本來有人請林澤給自家孩子蒙學不算稀奇事,再怎麽說林澤秀才郎的身份還在縣衙挂着呢,當年以十二歲稚齡考中很是被傳了一陣‘青山縣天才’之名。

只可惜後來‘傷仲永’得了暈考症,從此前途無望才在大家的視線中淡下來。

不過盡管如此,林澤的真實才學不可否認,後來還是有不少鄉紳員外登門想請林澤入府給自家孩子做先生啓蒙教學,但都被一心只想繼續考試的林澤給拒絕了。

慢慢的就傳出了‘林澤’眼高于頂,傲慢清高,自持才學等等不太好聽的傳言。

再加上之後林澤出了醉酒闖入自己老師之女閨閣,差點壞了人家姑娘清白敗壞德行的事情後,林澤在鎮上的名聲徹底臭了,就沒人想再請他做先生。

畢竟在大稷朝文人是分流派的,非常注重師從,先生的才學名氣和品德家世對其學生日後前途影響頗大。

就拿鎮上東郭私塾的魏夫子,也就是原身以前的老師來說,在林澤看來對方學識真不夠,考上秀才純屬運氣爆棚的那種。

可就因為魏夫子曾經的老師是青山縣頗有名聲的老學問被人追捧,對方考上秀才後也有自知之明沒有繼續,反而借口‘志在育才傳播學識’的美名開了個私塾,吸引了不少人去拜師求學。

之後又運氣好門下出了個考中舉人的學生,這才成就了對方現在德高望重的名氣。

在這個時代當老師絕對是件既賺錢又有面子的輕松工作,林澤開始也想過,但可惜原身的攤子實在太爛了,這條路根本行不通,他才不得已做買賣賺銀子的。

所以此刻,看到李廣財攜子向他拜師求學,他也跟村裏人是同樣不可思議的心情。

“你是說……想請我給你兒子做先生?确定是請我?”

林澤看着面前的胖員外,有些不确定問了一遍,特別強調了最後一句。

周圍的村民也很想這麽問,包括林三貴,可見以前林澤的名聲在十裏八鄉傳得有多麽不好了,沒影響到林澤剝奪秀才功名和科舉資格的程度,但也讓人不想跟他交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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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沒錯,是請的林相公您。昇兒,快給先生問好。”

李廣財特別高興,爽快點頭,似乎早知道林澤有這種反應所以并沒有意外。

話落還把身邊的兒子推出來示意打招呼。

但他兒子明顯并不想拜林澤做先生,所以表情不情不願,一副被慣壞了的小少爺模樣,态度十分不好,把頭偏到旁邊,‘哼’了一聲。

見狀,林澤心中一定。

他覺得他大概能夠估摸出面前的胖員外為啥明知道他名聲不好,還來請他當先生了。

毫無意外,以面前這小孩的态度,在這種尊師重道的時代大概沒人想教,才不得已找到他吧。

不得不說林澤确實真相了。

李廣財今天來請他的确是沒辦法的選擇,李家并不是什麽大門第,就是靠一間綢緞莊盈利的東家,幾代經營積累家底,才變成如今的小員外。

但也因此,李家幾代都是商籍,到了李廣財這裏才花重金在鄉下購買了大量土地改成農籍。

不過戶籍是改了,可商賈的底細短時間內是消磨不掉的,鎮上縣城稍微有點名氣的私塾都不會收商賈之家的子弟,願意收的自然都是為了銀子學問一般的。

所以很多這種商賈送孩子去私塾也不指望孩子考功名,只求識字明理;

個別覺得自己孩子聰明有望科舉的,則會重金聘請秀才入府教學,部分家境貧寒的秀才郎為了生計則會點頭答應。

但這部分秀才郎多半也是平庸科舉渺茫之輩,因為真正有望仕途的學子都十分愛惜羽毛,生怕跟商賈接觸多了沾染上‘銅臭’名聲就不好。

士農工商,商人被歧視是這個時代的改變不了的事實。

李廣財本來也沒對兒子抱有什麽科舉仕途的期望,只求兒子能夠好好念書識字懂理,不然以後字不認識,賬本看不出漏洞,怎麽接手家裏的生意?

可奈何他兒子是在太頑皮,連鎮上最差的私塾都不想收,重金請回來的先生要不了幾天就能被氣走。

李廣財也實在無奈了,才在上次書齋見到林澤時生了請他的念頭。

林澤名聲不好沒關系,反正他也不求兒子考科舉,先生名聲不太重要,只要不是真的品德敗壞就行。

反而林澤真材實料的學問才是他求的,因此打聽過林澤其實并非傳言那般後,李廣財就帶着兒子來了。

“……林相公,昇兒是我的老來子,都怪我把他寵壞了,但他本性還是善良的,只要林相公願意收下他,這回我定好生囑咐他聽話,李某感激不盡。”

說着,李廣財頗有下跪之意,可謂把面子抛光了,為了兒子煞費苦心。

還好林澤眼疾手快把他扶住,沒受他的跪禮,瞥了眼周圍看熱鬧的村民,淡淡道。

“大禮不敢受,在下名聲想必李老板應當聽說過,令郎聰慧過人,由我教導恐誤前程,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不得不說這李廣財倒是頗有幾分腦子,在這麽多人的面前下跪懇求,以來突顯自己誠意。

換個定力不穩的讀書人恐怕心中已是滿意自己被重視尊敬而高興腦子發熱點頭了。

但林澤可沒那麽傻,他這種名聲李廣財還跑來求他,可見其子熊孩子到了什麽程度才能導致整個青山縣都沒人願意教啊。

他現在又不缺錢,幹嘛要幹這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他自己還要複習考科舉呢,沒時間替別人管熊孩子。

“林相公,李某不求犬子出息,只求他拜得名師學字懂理,先生學問有目共睹,您再考慮考慮吧……”

李廣財也知道林澤肯定不會輕易答應,硬是生生跪了下來,誠心請求。

“還請先生收下我們家少爺吧,我們家少爺一定不會再頑皮了。”

後面兩個奴仆非常懂眼色抱着布匹和一個錦盒上來,跟着恭敬請求。

先不說那錦盒裏裝了什麽禮,單說奴仆手上抱着的布匹就是上好的絲綢,一匹就得值好幾兩銀子,這求學拜師禮倒是準備得貴重。

村裏人看得暗暗嘶氣眼饞,難怪都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啊。

這有學問的就是比泥腿子強,就算不考科舉了,賺銀子是分分鐘的事情啊。

就連陳淑菊都看得眼睛發了紅,恨不得沖上去把東西收下讓林建文去當先生。

當然,她也就是心裏想想而已,作為這裏正經的古人,她再蠢再貪財再沒文化,也知道不能讓林建文去給商戶的兒子做先生,那都是仕途無望的秀才幹的事,她兒子可是很有希望走仕途的!

李廣財也正是知道林澤退學多年科舉無望了,才敢帶着這般重禮來。

不然換成其他秀才他可不敢這麽做,讀書人最忌諱的就是被人說‘愛財’,想收買必須費心思才請得動。

但林澤不同,現在林澤為了生計都主動自降身份跑去做小買賣了,可見多麽缺錢。

“林相公,這等俗禮您莫怪,李某一界商賈不懂繁禮,只能這般表達心意,若有冒犯之意還請諒解,就請先生見李某為人父一番苦心,給犬子一次機會吧,若犬子再頑劣,李某定當親自上門謝罪帶他走……”

李廣財說得聲情并茂,苦心之極。

一言一行非常巧妙的掩飾掉了‘重金聘請’的目地,只拿為人父母的心酸來賣慘,又不着痕跡的突顯林澤讀書人的地位,當真是八面玲珑的生意人。

但不湊巧的是林澤本質上也是個‘生意人’,還是個來自信息發達現代世界的人。

論八面玲珑和圓滑,以及商人的奸詐,曾經手上把握的都是資金數目往千萬上面走項目的林澤段位比李廣財這個小小綢緞莊老板,高了可不止一星半點兒。

如果只是想學簡單的識字明理就算請不到先生,李廣財自己也能教吧,何必花心思非得找他呢?

所以把兒子塞給他,李廣財必定還有其他打算。

“抱歉李老板,在下有自知之明,實恐誤人子弟,你自便。”

林澤沒将李廣財的下跪之禮放在心上,仍舊堅持拒絕,說完拉着章珛就饒過走。

從來都只有他忽悠別人的,沒有別人能算着他的,不管李廣財把兒子塞給他想在他這裏求到什麽,總之劉備還三顧茅廬才得到諸葛亮的智囊。

現在李廣財眼睛紅兩下就想讓他幫忙教熊孩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他沒那閑功夫替別人管孩子。

再說他再落魄也還是秀才郎,端着點是應該的,這才符合這個時代的身份特色嘛。

林澤這般拒絕态度完全在大家意料之中,村民雖然覺得可惜就這麽看着銀子飛走,但要是林澤輕易答應了才會讓人奇怪懷疑。

所以李廣財也有預料失敗,遺憾歸遺憾,但卻并沒有放棄,他都給兒子求過多少次先生了,不差再在林澤這裏死皮賴臉一回。

倒是他兒子看着父親多次被拒絕,有些受不了了,小孩忍不住脾氣,當下就對着林澤背影吼了起來,

“臭書生有什麽了不起,小爺不稀罕你們教!說那麽多廢話不就是吊着我爹再加銀子嘛,什麽不為五鬥米折腰都是狗屁!還敢嫌棄我們做買賣的商賈,沒我爹這些商人納稅送錢給官府,官府拿什麽養你們這些酸秀才,你們領個屁的禀米!都吃臭狗屎去吧!”

小小年紀半句話不離臭屁狗屎的,粗魯頑劣之态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種孩子在現代都不讨喜,更別說放在尊師重道、注重禮儀德行的古代了,整個青山縣沒人願意給李家做先生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李廣財見兒子這态度就暗道糟糕完了,這種話哪個秀才郎聽得?除非是奇葩。

不巧,林澤還真就是這個時代的奇葩。

“小孩兒,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遍。”

林澤忽然停下腳步,轉身饒有興趣盯着面前張牙舞爪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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