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珛其實是個很會隐藏自己心思的人,但這是對外人來說,到了林澤面前,他就藏不住了,因為喜歡,本能的會本能依靠而沒有防備。

所以章珛一說支開他的話,林澤就發現他媳婦不對了。

阿珛感情內斂,平日不會主動跟他說什麽情話,但行動卻是極為黏膩,這會兒寧願放棄跟他逛街的機會去求什麽平安符,神神秘秘的明顯有貓膩。

今天廟街會人多不安全,林澤和何向峰哪裏放心章珛兩個小哥兒單獨随便跑,自然得悄悄跟着。

然後沒跟幾條街,他們就瞧見兩個小哥兒進了一座氣派的員外宅邸,宅邸門口牌匾上書‘郭府’二字。

“郭記米莊的郭府?”

林澤跟何向峰對視,雙方眼中皆是驚詫萬分,他們媳婦啥時候認識鎮上的員外老爺家了啊。

千萬別聽‘郭記米莊’這名字普通,在南陽鎮卻是耳熟能詳的百年老店,方圓百裏的糧食生意大半都掌握在郭府手中,各個村莊租佃郭家田産的佃農更是數不清。

毫不客氣的說,這郭府可以說是南陽鎮幾位首富之一,且人家家裏以前出過秀才郎,論地位可比普通商賈高得多。

章珛兩個村裏來的小哥兒竟然能夠輕易進郭府的宅邸,林澤兩人怎能不驚詫。

心中疑惑,更擔心媳婦出事,林澤也顧不得那麽多,将放在裏衣的秀才身份玉佩拿出來挂在腰間,立刻就過去向門口的管事詢問。

經過上次在書齋被原身同窗奚落的事情後,林澤就多了個心眼,心知古代身份比他想象更加重要,因此之後每次出門都會把證明功名的玉佩帶上,以防關鍵時刻使用。

門口管事一見他腰間玉佩,嚴肅的表情立馬就變成恭敬,不敢刁難半分,

“小人見過郎官,郎官不必心急,今日我家夫人廣邀各位郎官娘子夫郎入府宴聚,意為我家小公子尋師。”

“想來郎官夫郎應是想給您驚喜,所以未告知,郎官若不介意,不如同進府等待,我家老爺在前院也設了吟詩作對的宴會,不少學子都在……”

郎官是大稷朝對秀才的一個文雅稱呼,郭府到底是百年傳家,有點小小底蘊,府中下人與平常商賈家中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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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師?尋什麽師?”

林澤聽着管事的話有點好奇,他還沒聽說過這消息。

“就是尋先生,我家夫人前些日子去寺廟上香,老主持給批了一則命,說我家小公子是狀元之才,就是差個合适的先生,各位郎官都是人中龍鳳,自然不得随意任人挑選,所以我家夫人便做東,邀請了各位郎官的娘子夫郎前來宴聚……”

管事明顯對主家頗為忠誠,說着自家公子能考狀元,也是一臉的自豪。

“哦,這邀請我等娘子夫郎跟尋師有何關系?”

林澤聽着感興趣。

管事聽他這話就知道他是真不知道,反正府中這些事情也不是秘密,便沒有隐瞞繼續道,

“郎官見笑,我家夫人說咱們就是粗鄙之人,不通文墨,各位郎官皆是才華橫溢一個都不敢冒犯,不知道聘請哪位合适,但這次是給公子尋師,我家公子又開竅晚,所以我家夫人便想,為人師表教導之才比學問更加重要,這才如此。”

學問好不代表教得好,請老師自然要請會教人的,郭夫人倒是個聰明通透的。

想到自己計劃的私塾,林澤對郭家尋師興趣更濃,順水推舟。

“既然如此,那我就随管事進府等我夫郎,叨擾了……”

“郎官客氣。”

管事笑容滿面,舉止态度尊重小心招待,将林澤兩人領進府邸前院。

郭府宅邸是座三進三出的大宅院,修葺奢華又不失大氣,跟真正的權勢富人比起來遜色,但在南陽鎮絕對是令人開眼界的。

今日郭夫人請的雖然都是娘子夫郎,但也來了不少秀才郎,這些學子文人本是不願給商賈之家做先生,可郭家不是普通商賈,祖上出過讀書人,有‘書香’外衣。

而郭家這次給兒子請先生可是打着‘老主持金玉良言批命狀元’的噱頭,甭管這話是不是真的,只要當了郭家小公子的先生,就相當于間接的多了一個金字招牌。

雖然知道郭家小公子是個木楞的,和尚批的命感覺有些太不真實,但有心放棄仕途往教書匠謀生的秀才還是抵不住名利誘惑,今天全部都來湊熱鬧了,萬一成功了呢。

因為男人不方便進後院,則被全部安排在前院,由郭員外招待。

原身可是南陽鎮學子圈子裏的‘名人’,所以當林澤出現的時候,前院正在熱議說話的氣氛明顯停頓了幾秒,然後就是各種鄙視目光和竊竊私語。

其中表情最明顯的就是原身以前的老師,魏鴻弡魏夫子了。

當初原身醉酒闖入魏夫子女兒閨閣之事為保姑娘名聲沒有鬧得百姓皆知,但學子圈裏和鎮上名流人士卻都有所耳聞,影響不小。

原身承擔了所有‘罪名’名聲盡毀,魏夫子女兒也免不了遭幾句閑言,後來迫不得已低嫁和一個商戶兒子結了親。

魏鴻弡滿心指望着女兒嫁給他以前的那位舉人學生做平妻光耀魏家門楣,結果被原身橫插一腳毀了,他心裏怎能不恨‘林澤’,師生變成了仇人。

原身如今在鎮上混不下去,被南陽鎮文人圈子孤立,有很大原因就是魏夫子為了洩憤推動的。

“郭老爺,這裏不是聚賢之宴嗎?怎麽有辱斯文的無恥宵小也能登府?”

魏鴻弡沒忍住直接黑了臉,向郭員外問責。

他今天是郭員外特意請過來鎮場,再加之育才私塾的名氣,手下學生衆多,在南陽鎮十分德高望重,因此脾氣頗傲,完全不怕得罪郭府。

話落,郭員外表情有點不爽,畢竟他在南陽鎮也頗有臉面。

而帶林澤進來的管事也變了變臉色,意識到自己可能領了個不受歡迎的人進府,心中暗道糟糕,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林澤表情未變,直接越過管事,上前拱手,笑容和煦,

“老師,許久不見,您越發精神了。”

謙遜的态度沒有絲毫被人指桑罵槐的生氣,和煦的笑容更顯一籌氣度,舉止讓人說不出任何不好。

反倒是襯托得黑臉的魏夫子肚量狹小,一把年紀了不顧場合發飙。

魏鴻弡本來也就是個小氣之人,林澤這種棉花接拳頭的手腕讓他更為氣悶,新仇舊恨加在一起臉色更黑了,當下拂袖怒喝,

“我早就逐你出了私塾,師生之情斷了幹淨,你休要再攀關系,省得連累老夫其他學生參加科考!”

古代連累制度可不僅僅是用在治罪上,只要事關名聲的地方都能用得着。

如果是原身被人如此當衆羞辱必定承受不住立刻逃離,但林澤是什麽人吶,工作都是一步一步爬上去的,這麽點小小的壓力都受不住還出來混什麽。

完全無視周圍各種目光,笑容半點不減,收回行禮的姿勢,挺直背脊笑道,

“魏先生啓蒙學生,又貴為夫子,學生雖不是育才私塾的人了,但心中卻還是念您為師,既然魏夫子如此堅決,那學生也不能惹您生氣,換回稱呼便是,先生莫氣壞了身子……”

這幅不鹹不淡臉皮厚的态度是讓魏鴻弡更氣。

以他在南陽鎮的地位何時有人這般跟他說過話,無不是恭敬遵從,林澤态度謙遜無錯,可說出來的話莫名聽着就讓人生氣,腦補一下就是直接罵他肚量小啊!

魏鴻弡氣得馬上就要怒罵,林澤卻搶先他一步,話頭一轉,繼續道,

“我知道當初魏師妹之事讓先生氣惱于我,可當初也并非學生本願,我平日酒量也可,誰知那日喝了幾杯便醉,也更加不知先生節儉,宅邸前後院相隔如此之近,家中仆役人手清減,使得我醉酒還都能闖進去,實在是後悔至極……”

“為此學生已經付出前途盡毀的代價,如今為謀生計連街頭販卒都做過了,這等苦果學生不能怨,怪學生貪杯,但還請先生大量莫再介懷,魏師妹也成親嫁人,舊事再壞師妹清譽允棠真是無顏愧疚了。”

允棠是原身的字,林澤作悲愁狀,可一字一句的暗刀子戳得魏鴻弡想沖上去打人。

這是在悲愁嗎?這是在謙遜嗎?這分明就是軟刀子意有所指!

雖然當初醉酒‘林澤’有錯,但天下醉酒過的人又不止他一個,闖入人家姑娘香閨若真算起來還是‘林澤’比較倒黴。

魏家偌大的宅邸後院那麽重要的地方竟然沒有仆役丫鬟守着,讓前來醉酒的賓客闖入,這算起來該是主家下人失職,但最後幾乎所有的錯則都被原身承擔了。

原身具體也沒做啥,但為此名聲掃地一輩子盡毀,落得如今一屆秀才去街頭賣吃食糊口,不能說完全冤,但絕對是真的很倒黴。

而魏家姑娘原本是定給一個年近四十的老舉人做平妻,現在的相公雖是商戶出身,但有秀才功名算前途無量的高富帥,對女人來說怎麽也是後者比較幸福吧。

反觀原身真的慘兮兮。

原身就是太笨,所有的聰明勁兒都用在讀書上,遇到這些事情不會狡辯,本來并無大錯結果弄到最後自己多麽十惡不赦似的。

林澤不點明還好,一旦點明魏鴻弡事後咄咄相逼,以及此刻還不顧閨女名聲當衆重提舊事,實在顯得睚眦必報,不太符合夫子賢者的神聖身份。

也更加展現了想拿女兒攀高門被壞事所以記仇的心思,雖然不少人都知道事實的确如此,但沒人會傻到指出來得罪夫子。

魏鴻弡臉色快憋成了紫紅色,經受不住這種不把他放在眼裏的刺激,腦子一熱一把将手上的茶杯扔出去洩憤,

“混賬東西,口舌之利!”

“啪”

茶杯摔到林澤面前,好好的一個白瓷杯成了滿地碎片。

“魏先生,君子動口不動手,此處乃郭老爺府邸,您失禮了,讓人瞧見怕是遭人非議。”

林澤淡笑,半點不給臉,同時給旁邊的何向峰使了個眼神。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原身已經被南陽鎮附近所有的讀書學子一起排擠孤立,他也沒必要讓步讨好。

何向峰收到林澤眼神,再聽他說的話,默契悄悄轉身出了院子搞事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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