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魏府管家劉有田模樣看起來不起眼,但一般能往上爬的人都不是笨蛋。
劉有田被帶上來,林澤就看出來對方不好對付,面對王縣令的審問,劉有田态度恭敬鎮定,一點慌亂都沒有,頗有大戶人家出來的風範。
對于審問的問題,劉有田也回答得滴水不漏。
“回大人的話,小人冤枉啊,小人原本跟魏夫子同村,從小就有交情,後來魏先生科舉考中發達了,念小人家中貧困,便讓小的做了府上管家謀生,老爺對我恩情重大,我怎麽敢做這等惡事……”
“當日府上在前院的下人雖多,但除去夫人身邊跟着的,專門伺候筆墨的,剩下端茶倒水的就不夠了,小人這才去叫後院的人來幫忙……”
“至于小杏兒和小萍兒離開小人就不知道了,小人一直在前院候着,老爺可以給小人作證啊,叫完幫忙的下人我就一直呆在老爺身邊,這些種種确實是巧合,往縣令大人明察秋毫。”
劉有田喊冤磕頭,說得真情意切。
他在魏府待了多年,深得魏鴻弡的賞識,聽到他解釋,魏鴻弡心中的懷疑頓消,點頭,
“确實,當日有福除了去叫人幫忙時離開了下,一直跟着本夫子身邊。”
如果這樣說的話,劉有田也是有證人和證據證明自己清白,難道一切真的确實是巧合?
王縣令看向林澤,“林秀才,你還有何話說?”
雖然林澤一直在喊冤,聲稱有人設計坑害,但一直都是推理猜測,沒有确鑿證據指認。
而現在別人都有證據,林澤的處境就很微妙了。
“有,大人,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就能做的。”
林澤走出來,環視四個哆嗦的小厮丫鬟兩眼,才把目光重新放到劉有田身上,眼神銳利。
“林郎官……”,劉有田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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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你還認識我。”
林澤忽然笑起來,爽朗的笑容好像面前是許久不見的朋友。
劉有田拿不準他這态度,恭敬拱手,“林秀才曾是南陽鎮有名的學子,更是老爺曾經的得意門生,小人自然認得。”
“既然認得,又知我是你家老爺曾經的得意門生,那你為何要害我?!”
林澤笑臉秒變,聲音忽然憤慨。
劉有田被吓了一跳,不及說話,林澤的搶在他先繼續開口,
“劉管家,你的解釋說辭非常的完美,完美地無可挑剔,但是……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人遺漏了?宴請當天,你兒子去了哪兒了!”
兒子?劉有田的兒子?怎能扯到這上面去了?
衆人不明所以,魏鴻弡卻是心髒瞬間一緊。
劉有田臉色微變,但還算鎮定,表情不明白的樣子,
“我兒子那天在家裏休息,林秀才問這個做什麽?這跟我兒子有什麽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大大的關系。時隔好幾年,劉管家想都不想就回答了我的問題,您的記憶可真是好啊,芝麻綠豆的事情幾年翻篇都還能馬上想起……”
“小生不才,曾讀過一本關于人心理的書,按照常理來說,一般超過半個月的事情,忽然問起都要仔細回憶下,而幾年之前,除非是特別深刻重大的記憶,日常小事許多都會忽略忘記,沒有一時半會兒根本想不起來。”
“劉管家,那麽久的事情你張口就想起來了,難道你是天才,還是有過目不忘的記憶?”
林澤微笑,笑容讓劉有田臉色瞬間僵硬。
衆人一聽是啊,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大事情記得馬上反應很正常,日常小事也記得那麽清楚,想都不用想就回答,這也太神奇了吧。
劉有田是天才和過目不忘的記憶嗎?那自然是不可能。
劉有田袖子裏的手微微顫了下,繼續鎮定解釋,“我兒子平時都要去府上幫忙,那天不舒服在家休息,所以我就記得特別清楚了……”
“哦?那麽巧,你兒子剛好就在那天生病了?怎麽什麽巧事兒都湊到那天去了呢?”
林澤作驚奇表情。
劉有田意識到自己的謊沒圓好,心裏微微有點慌亂了,“我怎麽知道,我兒子就是病了……”
“你不是不知道為什麽那麽巧,你根本就是撒謊!”
林澤逼近冷笑,
“當天你喊後院兩個小厮離開幫忙根本就是故意支開他們,方便外男闖入後院,你确實一直都在魏老爺身邊伺候,但你兒子沒有,那只引開小杏兒的野貓叫就是你兒子學的。”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但對魏府情況那麽了解,且有機會讓後院變成‘無人看守’狀态的除了你沒別人!”
“劉管家,我今天敢豁出去鬧這麽大陣仗跑來縣城伸冤,冒着革除功名的風險,你覺得我會沒有把握證據嗎?”
他确實沒證據,但不妨礙裝逼啊,林澤厲聲吓唬,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劉管家,老實交代你還有活命的機會,繼續隐瞞按照大稷律法可是全家殺頭的罪名!這場設計到底是針對我?還是……根本就是針對的魏小姐!”
“……”
劉有田心理防線開始出現裂痕,額頭冒汗,努力的思索該怎麽回答。
見狀,林澤再接再厲,冷笑裝了一回心理偵探家,
“劉管家現在是不是在想怎麽圓謊?別裝了,你的眼睛已經出賣了你。”
“什,什麽?”
被繞進坑裏的劉有田有些發蒙心虛,沒聽懂林澤啥意思。
“古書有雲:眼睛乃人之心靈的窗戶,語言可以撒謊,但眼睛不會,當一個人撒謊的時候他的眼睛會不由自主的往右上方看,除非經過嚴格訓練的人,否則是假裝不了的……劉有田,你就是被人收買了對不對!”
最後一句話林澤問得又急又快。
根本沒反應過來,聽到詢問眼睛條件反射正在往右上方看的劉有田,“……”
“大人,真的真的,他眼睛往右上方看了!”
一個離得近又視力比較好的捕快驚呼。
聞言,魏鴻弡沒忍住拍桌站起來,有些激動,“劉有田,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不,不是的老爺,我沒有,他,他胡說八道的,什麽書上說的太荒謬了,眼睛轉下就要定小人的罪,小人不服吶……”
劉有田心理防線碎裂,終于慌了,但還是咬死了不承認。
林澤再次微笑,“你這是說聖人之言是錯了?”
大稷崇文,文人流派,一字之言方可惹禍上身,污蔑聖人那可是跟誅九族的大罪。
“我,我沒有,小人讀書不多,但也知道捉奸在床,捉賊拿髒,林秀才你單憑書中之語,什麽證據都沒有就給小人按了這麽大的罪名,小人惶恐……”
“好,說到證據,那你剛才不是說你兒子宴請那天生病才沒去府上幫忙,那你說說你兒子是什麽病?又吃了什麽藥?藥是在哪家藥鋪買的?你……可說得出來?”
當然說不出,這理由就是剛才臨時編的。
劉有田臉色發白,頓時反應過來自己被林澤給繞進坑裏去了。
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理由來圓,整件事情來之前他已經想好了解釋,當初做的時候也想得很周到,但耐不住林澤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問的問題也十分刁鑽沒頭沒腦。
這問題一多,林澤問的順序又亂,他又不是專業訓練過的人士,繞幾個圈不露馬腳才怪!
“劉管家,你不用裝了,來告狀之前我都讓人打聽過了,你是要我繼續幫你說,還是你自己老實交代……”
林澤拍拍衣服,悠閑自在。
“劉有田,事到如今,你還不老實交代!”
王縣令見機手中驚堂木重重拍下,震得膽子小的人都跟着一顫。
事情敗露,再狡辯也沒用,劉有田看了眼從頭到尾都淡定信心在握的林澤一眼,終于放棄抵抗,臉色發白對王縣令磕頭,
“縣令大人饒命,小人知罪,當日魏府宴請确實是小人被人收入收買,才故意支開後院丫鬟和小厮的,但小人也是有苦衷,若不是老爺逼我,我怎麽可能為了錢財做這等不仁不義之事……”
“胡說!劉有田,我待你不薄,什麽時候逼你了,你為什麽要毀雲櫻的婚嫁前程,你這個不仁不義的畜生!”
魏鴻弡一聽激動的拍桌怒吼,實在沒想到繞了這麽大一圈,最後竟然是自己府上的問題。
“待我不薄?我不仁不義?魏鴻弡,你說話可得好好摸着你的良心!”
反正事情都敗露了,再裝下去也沒啥意思,劉有田一改剛才的恭敬老實,也跟着站起來,盯着魏鴻弡情緒激動,
“是,當年你發達了看我窮,讓我做你府上的管家拉把我一把,大家都說你仁義,呵呵,屁!你要真心拉把我你就不會喊我寫賣身契了,你不過就是趁人之危而已……”
“我腦子好使,打小跑到私塾去偷聽也學了好些東西,要不是我家太窮我也能考科舉,咱們同村長大也算有交情,當初我找你借銀子,而你就趁機讓我賣身給你當奴仆,說得仁心仁義,你當我心裏不清楚?”
“這就算了,誰叫我當時缺錢呢,我認命,我給你家當下人,但我兒子撞了腦袋那次,你又是怎麽做的?”
“你明知道我劉家就那麽一個男丁單傳,命在旦夕,我求你把你珍藏的那顆老參給我救我兒子的命,你是怎麽也不肯,一根人參而已,我給你當牛做馬老老實實幹活那麽多年,我兒子連就連根人參都不如,你就是這麽絕情!”
“就因為沒有老參入藥,我兒子才成了個傻子,你說我不仁不義,你怎麽不看看你是怎麽對我的!”
劉有田呲目憤慨,一朝将心中多年怨恨訴盡。
“魏鴻弡我告訴你,小姐這事兒要怪就怪你們自己,要不是你們自己一心想攀高枝,人家也不會大費周章搞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