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電視機裏播放着時下最流行的綜藝節目,客廳裏卻安靜得出奇。

吳筠和炎霆母子倆側對面而坐,談論的話題像是進了死胡同,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距離兩人最遠的沙發角落,林沅低着頭玩兒手機,盡量不去聽兩人的聲音。

他沒想到,炎霆的母親竟然這麽年輕。剛才開門看見的一瞬,他還以為是炎霆的姐姐。

兩人的五官,有五六分像。

結束一局游戲,林沅考慮着要不要去廚房倒杯水喝,衣袖突然被抓了下。

剛才趴在炎霆母親身邊的小嬰兒,正瞪着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他。

從嘴巴裏拿出的手指,還沾染着口水,就往林沅的衣服上抓,肉嘟嘟的小身體,手腳并用地往他身上爬。

嘴巴裏還咿咿呀呀地喊叫着,依稀能夠辨認出,好像是在叫人。

“ba~ba。”小嬰兒撅着胖嘟嘟的屁股,趴在林沅的腿上,揮舞着小胖手,試圖去搶他的手機。

“哎,小孩子不能玩兒這個。”林沅眼疾手快地将手機揣進兜裏,又将把自己當作大樹攀爬的嬰兒抱起來。

他以前沒照顧過這麽小的孩子,肉嘟嘟軟綿綿,手臂都不敢太用力,怕把人給勒壞了。

“你自己玩兒,行不行啊?”林沅無措的将小嬰兒放在沙發上,小心翼翼地往後挪。

卻沒想到,小白團子像是纏上他的,抓着他的衣袖不讓走。

他一動,小白團子就扁扁嘴,眼角像小老頭兒似的耷拉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

林沅沒辦法,又只能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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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白團子高興了,咿咿呀呀就往他懷裏鑽,“ba~ba。”

“你別亂叫,我不是你爸啊。”林沅不敢亂動,怕把這只白團子摔着,四肢僵硬的都不知道該怎麽放。

小嬰兒爬進他懷裏後,就趴在他肚子上不動了。

嘴巴裏吐出一個口水泡泡,“di~di。”

“嗯?你說什麽?”林沅兩只耳朵豎起來,還是沒聽清白團子在說什麽。

小孩子的話,肯定是世界上最難識別的語言前三位。

他如是想着,小心又謹慎地将白團子從自己身上扒拉下去。

吳筠起身去了衛生間。

林沅不得不像炎霆求救,“你快幫我把他抱下去。”

這長得也太軟了,萬一給捏壞了可咋整,他也賠不起啊。

炎霆起身,擡腳走過去。

見他靠近,林沅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忙将小嬰兒遞過去,“你先接着,這小家夥好像在我身上撒尿了。”

眼見着炎霆的手抱住了孩子,林沅下意識松開手指。

幾乎在同一時刻,炎霆收回了手臂。

咯咯咯笑着的小嬰兒,墜落下去。

“哎!”林沅驚呼着,伸出手,卻已經來不及了。

還好,小白團子掉在了沙發墊上,沒有任何損傷。

但林沅被吓到了。

震驚,恐慌,後怕……在他的眼瞳裏交織閃過。詫異又迷茫地看向身旁的男人,“你咋不抱住他啊?”

炎霆沒有說話,眼神晦暗不明。

摔在沙發墊上的小嬰兒似乎也被吓到了,哇哇大哭起來。

林沅一慌,急忙去哄他。

手臂伸出的瞬間,聽到炎霆的怒吼:“別碰他!”

林沅吓得瞳孔放大,滿目迷茫,手掌僵在半空中,完全不知所措。

片刻後,才煞白着臉,磕巴道:“他……他哭了。”

我只是想哄,哄哄他啊。

“我讓你別碰他!”炎霆臉色陰沉,一把将林沅拽起來,手上力氣很大,動作又突然。

林沅站不穩,差點兒被甩出去。膝蓋撞在茶幾上,發出砰得一聲悶響。

他倒吸一口涼氣。

炎霆如夢蘇醒,松開了手。

剛剛那一撞,實在有些狠。林沅感覺自己整條左腿都麻了,蹲在地上捂着膝蓋,動彈不得。

炎霆臉上的表情很不對勁,後悔和懊惱交織着,還有令人看不懂的情緒。

像是一頭被困進囚籠的雄獅,試圖掙脫那些冰冷的鐵栅欄,撞得滿頭是血,卻都沒有作用。

他幾次伸出手,想要将林沅抱起來。

可沒觸碰到林沅的身體,又縮了回去。

像是在害怕什麽。

麻痹過後,便是疼痛,林沅隔着褲子揉了揉自己膝蓋,輕輕一按,都痛得不行。

他擡起胳膊,想要讓炎霆把自己扶起來。

卻在對上炎霆的眼神時,瞬間愣住。

“你怎麽……”了字還沒出口,炎霆已經繞過沙發,快速離開上了樓。

林沅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半天都沒有眨眼。

他剛才看見了什麽?

一向成熟禁欲的男人,怎麽會露出孩子般茫然無措的眼神?

是看錯了嗎?

趴在沙發上的小嬰兒哭累了,打着哭嗝睡過去。

衛銘到的時候,客廳裏已經只剩下林沅一個人。

電視機裏播放的綜藝節目還在繼續,但卻忘了把音量調回去。

林沅就那麽目不轉睛地看着,似乎也沒意識到沒聲音。

衛銘看他一眼,什麽都沒說,快步上了樓。

半個小時過去,樓上沒有任何動靜。

期間林沅上去看過一眼,書房的門從裏面反鎖了,他打不開,敲門也沒人應。

時針指到5這個數字時,衛銘終于從樓上下來。

林沅還保持着幾個小時前的動作坐在沙發上,卻肉眼可見的失魂落魄。

“別擔心,炎總沒事。”衛銘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沅的視線還困在電視機屏幕上,有些幹裂的唇瓣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衛銘去廚房裏倒了杯熱水遞給他,“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他……”

“心理障礙。”

林沅喝了口水,“因為什麽?”

據他所知,心理障礙的發作,都是有原由和契機的,就很過敏一樣。

“孩子。”衛銘沒有隐瞞。

林沅捧着杯子,埋頭小口小口啜着裏面的熱水,沉默了許久。

氣氛有些過于安靜了。

衛銘覺得面前的人年紀小,有些事的确不是那麽容易接受的。

但炎霆的心理障礙不是一天兩天了,也許一輩子都調節不過來。

如果林沅要和他在一起,勢必要接受這些。

“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你們倆也不會有孩子。”衛銘以一個朋友的角度出發,還是希望林沅能夠接受。

炎霆一個人過了那麽多年,才碰到一個喜歡的人,挺不容易的。

作為朋友,衛銘有私心,希望林沅不就此放棄。

“你應該不會想領·養·孩子吧?”

“不會。”林沅搖搖頭。

“那就好,這樣也就沒影響了,你倆又不會生。”衛銘松了口氣。

林沅仰頭将杯子裏的水喝完,來不及吞咽的水流咽着嘴角滲出,浸濕了衣服,他也沒在意,擡眸看向衛銘,似乎有什麽想問的。

衛銘等了許久,卻沒聽見他開口,便主動安撫道:“你不用害怕,炎總大多數時候都沒問題的,只是不喜歡小孩子,尤其是剛出生,不會走路的那種。”

“為什麽啊?”林沅終于還是問出了心裏徘徊無數遍的疑惑。

“這……”衛銘遲疑了,為難道:“這是病人的隐私,我不能随便說。”

“嗯嗯。”林沅點點頭,表示理解,也沒有再多問。

衛銘沒有多留,很快離開了。

林沅坐在沙發上,後知後覺電視機沒有聲音。他拿起遙控器,将音量調高。

一瞬間,綜藝節目裏歡快的笑聲充滿了整個空間。

他想,自己的初戀就這麽結束了嗎?

還不到二十四小時。

可他還沒有讓炎琅和林戚叫自己小嬸,給自己敬茶呢。

炎霆那麽大個人了,怎麽會怕小孩子呢?

令人震驚!

林沅迷茫地歪了歪腦袋,手掌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輕撫着。

崽啊,你親爹也太慫了吧。

不行,他的初戀怎麽能就這麽結束了?也太便宜那個姓炎的了。

林沅從沙發起身,往前跑出一段距離,才意識到自己忘穿拖鞋了,又返身回去穿上。

書房的門虛掩着,輕輕一推就開了。

炎霆靠在窗邊,腳下扔了一地的煙頭。

屋內的空氣混濁又嗆人,林沅嫌棄地捂着鼻子,站在門口不想進去。

将煙頭摁滅在透明的煙灰缸裏,炎霆大步走過去,将小孩兒帶離這個煙霧缭繞的環境。

炎霆身上的煙味兒實在太重了,林沅連拖帶拽地将他踹進浴室裏,“你先洗個澡,我們再慢慢算賬。”

林沅兇巴巴的,眼睛瞪得滾圓,像一只小噴火龍。

尼古丁麻痹了炎霆的神經,情緒比之前緩和了許多。

他也不願意熏到林沅,不僅洗了澡,還刷了牙,順勢拿起架子上的古龍水往噴了幾下。

炎霆從浴室裏走出去,身上又恢複了那種冷香的氣息。

林沅很滿意。

靠着衣櫃旁邊的牆壁,冷着臉指了指床,“你,過去,坐着。”

頗有一種,即将嚴刑逼供的架勢。

炎霆目光溫柔且縱容。

剛坐下,便聽見小孩兒質問道:“你之前竟然兇我,是不是該向我道歉?”

林沅沒有提衛銘,也沒有問為什麽要鎖門避着他,像是絲毫不在乎,也不好奇。

炎霆沒有回答,只是嘆了口氣。

眼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朝自己靠近,林沅後背緊貼牆壁,咕哝道:“你不會要打我吧?”

剛說完,就被抱了起來。

“哎,疼,你輕點兒。”

小孩兒嬌氣的呼痛聲,聽得炎霆格外揪心,自責又懊悔。

林沅左腿架在炎霆的腿上,長褲被掀起來,露出膝蓋處的一大片淤青。

炎霆正小心翼翼地幫他揉紅花油消腫。

“喂,我覺得這是家暴。”林沅忍着疼,用另一個腳蹬了蹬男人的腰,“你得賠償我精神損失費,最少這個數。”

林沅張開五根手指,“我要五百塊。”

“好。”炎霆看着那白嫩皮膚上的淤青,神情凝重。

恨不得穿越回中午,狠狠打自己一巴掌。

林沅倒沒覺得有啥,只是撞青了,都沒破皮。

小時候調皮,磕磕碰碰的傷可比這嚴重多了。

見男人答應得爽快,他自己立馬反悔道:“我想了想,五百太少了,至少五千塊。”

我要做一個沒有感情的騙錢機器。

悄咪咪攢路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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