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謝清讓心頭酸澀還未退去, 就因為她的話陡然驚詫:“師妹,何出此言?”

他是對門派有些冷心,也不想多做付出,可是畢竟在這裏多年,總有些情分在,何況師妹話裏, 似乎還透露着別的意思。

金采靈慢慢的伸出手掌, 掌心一枚圓圓的半透明石頭:“師兄, 你看了就知道了。”

“這是……”謝清讓接過來, 觀詳了一下:“留影石?”

霍尋也湊了過來, 金采靈看了他一眼, 道:“想必你應該還記得它。”

霍尋皺了下眉頭,問道:“你是說,這是我當年留下的那一塊?”

金采靈點點頭,他們說話間,謝清讓已經往留影石裏注入了靈力,當年的影像投射出來,展現在三人眼前,慢慢還原了當時發生的事。

影像不算很長, 霍尋跳下懸崖後,留影石失去了靈力供給,很快就失去了作用, 畫面戛然而止,最後定格的是沈星沉面容冷酷的威脅小師妹的畫面。

謝清讓收了留影石, 心中有如掀起了驚濤駭浪,一片煩亂。

由于是俯視的觀看全局,他看的也就更加的清晰,心中的疑惑也就更深,大師兄,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麽樣角色?

霍尋內心冷笑,他已經篤定,當年的事,他心中一直存疑,只是師父說他搜過李秀合的記憶,可以證實确實沒有別人插手,他才按下不提。現在看來,絕對跟沈星沉脫不了幹系,就算沒有直接插手,暗中推波助瀾,見死不救也跑不了他的。

呵,高明啊。自己什麽都不沾身,就把他除掉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終究還是活着回來了。這一次,他不會再給任何人傷害他和師父的機會!

金采靈看到謝清讓震驚失色的樣子,內心苦笑,他們這些人,到底要傷師兄的心多少次。

她垂下了眼,又拿出另外一塊留影石:“師兄,你再看這個。”

謝清讓抿了抿唇,眼裏複雜的情緒漸漸退去,轉而燃燒起點點怒火。

他一言不發的接過留影石,注入了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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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采靈看着新出現的影像,慢慢的道:“當時我吓壞了,雖然心裏懷疑,但也沒多想,只當是大師兄太生氣了。”

“可是後來我越想越覺得,大師兄當時的表現,真的很奇怪,尤其是當我重複看了那塊留影石裏的影像之後。”

“後來師兄你回來了,我實在無顏見你,就躲在內堂偷偷看你,你走了以後,他,他竟然就那樣接過了你用性命換來的靈芝,實在是叫人齒冷……,後來,我心裏就越發懷疑那件事,我想着,無論如何我也要查清楚。”

影像已經播放了一半,這是內門學堂的留影記錄,上面是正在授課的沈星沉。

金采靈道:“那天,正好是大師兄負責內門講學,課堂內不允許學子留影,專門刻有反留影的陣法,但是負責授課的講師須得自己錄上一份,放到內門事務處,供弟子們用貢獻值換取刻錄,這些師兄你也是知道的。”

“因為大師兄是中斷了講學趕來的,我便想要核對一下,他到底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學堂,所以我就去偷偷的去了內門事務處,想要找到那個留影石,但是卻發現那塊留影石已經不見了。”

“到這裏,我更覺有異,便去查了那天的記錄,發現在丢失之前,一共有三名弟子刻錄了那天的影像,于是我又去找那三名弟子,卻發現他們全部都已經死了,死法不一,全部都是意外。”

講到這裏,結合之前那一塊留影石的記錄,是個人都已經能聽出問題了。

謝清讓死死的盯住畫面內的沈星沉,怒意勃發,他咬了咬牙,恨聲道:“你繼續說。”

金采靈點點頭,繼續開始講述:“那三顆留影石,自是找不到了的。我斷了線索,卻不想就這樣放棄,便偷偷潛入曾經與那三名弟子交好的弟子的房內仔細搜索,因為有時候,弟子們貢獻值不夠,便會由一個人去刻錄了來,其他人悄悄再度刻錄,只要不叫別人知道,過後再銷毀了,就不會有問題。”

“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叫我找到一顆,就是現在這一顆。”

“師兄,到了。”金采靈忽然提高了聲音道。

謝清讓看着影像裏的沈星沉,他突然微妙的變了臉色,随即冷靜下來,繼續授課。

金采靈艱澀的道:“這是開課後半個時辰,那個時候,大約正好是我們約定好在藍心草叢處捉,捉住易尋的時候,我們争吵幾句後,易尋就開始逃跑,想必那時,他就已經催動了長老金令求助。”

霍尋點點頭,反倒沒有多大的情緒,只是冷笑着道:“不錯,我一開始逃跑,就催動了長老金令求助。”

畫面繼續轉換,直到約莫一炷香後,畫面上的沈星沉才突然臉色一變,沖出了講堂。

謝清讓怒不可遏的一掌拍上桌子,那顆留影石瞬間化作齑粉。

見死不救,放任同門欺淩弱小,甚至殺人滅口,是為不仁!受人所托,卻言而無信,出爾反爾,是為不義!如此不仁不義之人,竟是他一直敬佩的大師兄?!

金采靈見他這樣生氣,心裏更是難受,道:“師兄,即便我努力找到了這塊留影石,最多也只能證明大師兄刻意拖延,甚至都不能說他是見死不救,他大可以說他并不知道李元一的狼子野心,只是以為我想教訓一下易尋,才刻意不來,想叫他長點教訓。”

“那些弟子的死,雖然巧合,卻也都是意外,時間已久,根本沒有任何其他證據了,可是這一切,都微妙的如此可怕。”

“大師兄他……真的太可怕了。”

謝清讓氣的渾身顫抖,咬緊了牙關才沒讓自己失态的罵出來,他死死的握着拳,眼睛通紅。

他不敢相信,他竟如此錯信了大師兄,傻乎乎的滿心信賴的将徒兒托付給他,卻差點害了徒兒的性命,若不是阿尋是書中的主角,氣運加身,現在豈不是早已經沉入幽水屍骨無存?

金采靈垂下了眼眸,有些愧疚難堪的道:“師兄,你別生氣,不值得的……而且,我……”

“我還有一件事想說……”

謝清讓看向她,眼裏的怒意将她吓了一跳,雖然知道那不是針對她的,卻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師,師兄……”

謝清讓理智回籠了一點,努力壓下心中的怨怒,勉強算是平和的道:“沒事,師妹,你繼續說吧。”

還有什麽事,幹脆一次說完,他倒想看看,這地方到底能讓人多失望。

金采靈臉上又露出了剛才那種糅合着愧疚,羞慚,難堪的臉色,咬了咬牙,輕聲道:“我聽到爹爹和幾位太上長老商議——他們覺得霍尋一門心思想要拜你為師,是被心法所吸引的緣故,以前你失了徒弟,不與他們來往,他們反倒沒有心思,現在你恢複如常,他們反倒又覺得你純善可欺,想要謀取你的心法,招攬像霍尋這樣的風系靈根弟子為他們所用。”

原本一直表情淡淡,帶點冷嘲不屑的霍尋聽見此言,‘嚯’的站了起來,怒道:“他們想得美!”

他一把抓住謝清讓的手腕:“師父,我們離開這裏,這些人他們吸你的血已經成了習慣,你再好他們也不會感激你,只會覺得你傻,然後變本加厲的欺負你。”

謝清讓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裏已露出堅定的神色:“是該離開了。”

他此言一出,霍尋和金采靈都松了口氣,須知他平日雖然溫柔和善,但固執起來,也不是旁人輕易可以勸動的。

霍尋眉開眼笑的往他身邊湊了湊,礙于金采靈在旁邊,沒好意思直接撲上去撒嬌。

謝清讓見他們這樣,心頭的郁氣不免消了許多,笑了笑,道:“怎麽,在你們眼裏,我難道就是個明知前面是火坑還非要跳的倔驢嗎?”

金采靈掩着嘴笑了一下,道:“師兄不是倔驢,師兄是君子嘛,你們這些讀書人,不是整天都是‘子曰:以德報怨’什麽的,聽起來傻乎乎的。”

謝清讓失笑:“什麽以德報怨,子曰的是‘以直報怨,以德報德’,聖人言是有道理的,但有些話,聖人可沒說過,不過是後人不求甚解的訛傳罷了,倒叫子平白擔了惡名。”

霍尋忙道:“我當然是相信師父的,我這不是怕,師父心裏難受嗎?畢竟在這裏待了這麽多年了。”

謝清讓嘆氣:“的确實有些舍不得,但兩害相較取其輕,離開這裏才是最合适的。”

他說着,又自嘲的笑了笑:“我也該走出去看看了,修真之人,誰講究什麽故土難離?哪個會像我一樣龜縮起來不願意出殼。”

金采靈理了下衣服,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告別道:“師兄,我走了。”

謝清讓有些難過不舍,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

“師妹……好好照顧自己,師兄不生你的氣了,師兄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樣快樂。”

金采靈‘噗嗤’一笑,眼波盈盈如秋水:“師兄,有你這句話,我就很快樂啦!”

她轉過身去,背對着他們揮了手,邁着輕盈的步子離開,不叫人看見她眼裏流下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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