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金采靈離開了議事堂, 怒氣沖沖的回到自己的素練峰。
她憤憤的撥開紗帳,将枕頭被子弄得一團亂,狠狠地發洩了一番怒氣。
而後她喘着氣看着這一片狼藉,漸漸沉默下來,蹬掉了鞋子赤着足爬上床。
她縮在床上,雙手抱膝, 下巴抵在膝蓋上委屈的小聲哭了起來。
眼淚漸漸落下來, 沾濕了衣服。
即使她和父親吵架, 當堂頂撞他, 忤逆他的安排, 可那畢竟是她的父親, 他也曾對她有過疼愛,即使那疼愛有些虛假脆弱。
她從牆上的暗格裏取出那件霞影紫煙羅,捧在手上呆呆的看着。
這是師兄的心意,她十分感激——有了這樣一份法寶,她的确有底氣了很多,就算有朝一日爹爹完全厭棄她,強迫她去聯姻,她也可以借此逃跑或者反抗。
但是……至寶丢失, 爹爹一定很着急,雖然門派立足并非依靠什麽至寶,而是底蘊, 可是至寶是精神的象征,丢失了以後一定會對爹爹的威信造成很大打擊, 搞不好還會有一些人趁機生事。
她左思右想,糾結至極。
“罷了!”她思考良久,最終一咬牙,将霞影紫煙羅放進儲物袋裏朝着議事堂而去。
她還是決定将霞影紫煙羅歸還回去,歸還以後,她也會離開這裏,就當是……她為父親盡的最後一點孝心吧。
**
當她來到議事堂,正好聽到沈星沉在苦苦哀求爹爹再給謝師兄一次機會——
她腳步不由得一頓,但裏面的人已經發現她來了。
“什麽人?”有人厲聲喝問。
Advertisement
她理了一下衣服,有些不安的走了進去,看向高臺之上顯得遙遠陌生的父親。
“爹爹……”
金生源看到她,臉色也沒有緩和一點,反而更加難看,陰沉的能滴出墨來,甚至都沒有理會她。
滿屋子風雨欲來的氣息。
她緊張的握了握拳,鼓起勇氣問道:“爹爹,大師兄為何跪在這裏?我剛才聽到你們提起謝師兄……”
金生源驀地看她一眼,眼神陰鸷,仿佛她要是敢說出什麽他不愛聽的話,下一秒就能将她撕碎。
她吓的呼吸一窒,大氣兒不敢出,化神真人的威壓不是她能受得了的。
“爹……”她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頂着壓力哆哆嗦嗦的開口追問:“謝師兄他……怎麽了?”
朱韬出來打圓場,道:“掌門息怒,小孩子不懂事罷了,跟她說清楚也就是了。”
接着,他又轉向金采靈,道:“謝清讓盜寶私逃,我們決定廣而告之,讓所有人都認清他的真面目。”
金采靈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他,然後又轉頭盯着金生源。
難道……
爹爹他們知道了?
不不,不會,若是知道了,他們不會如此平靜。
那就是——
她胸口劇烈的起伏着,一股怒氣湧上心頭,不管不顧的大聲質問道:“爹爹,你——你們這是要置謝師兄于死地?!”
“他沒有拿霞影紫煙羅!!”
她憤怒凄厲的喊着,卻控制住了自己當堂就把霞影紫煙羅拿出來證明師兄清白的舉動,她僅剩的一點理智告訴她,即便她交出霞影紫煙羅,這些人也不會将放出的話收回的。
他們——就是想借刀殺人,除了謝師兄這個不肯再為宗門所用的天才弟子!
“師兄他為你們做的夠多了!你們這樣對他,難道心裏一點愧疚都沒有嗎?!”她發洩似的尖叫,惹得衆人紛紛皺眉,不悅的看向她。
溫良恭淑,一樣都不占。
她難以遏制的發完火,看到衆人的眼神,心裏酸澀難當,跪在那兒如跪針氈。
“爹爹……求求你收回成命吧。”她佝偻着背,哀聲祈求道。
金生源冷酷的道:“沈星沉丢失重寶,罰入後山面壁五十年。至于你——”
他毫不留情的将她帶回了素練峰,親自改了禁制,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你若是有本事,就自己出來,沒本事,就死在裏面吧。”
金采靈跌坐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她試探的觸了觸禁制,指尖一陣灼痛,幾乎能聽到皮肉燒焦的滋滋聲。
她該怎麽辦?
她雙手環臂,緊緊的抱住自己,仿佛這樣就可以尋找一點慰藉。
爹爹對她和大師兄完全不同的處罰,真正讓她心涼無比。
這一切——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太弱小了,所有的一切都依附別人而來,沒人真正在意她,聆聽她的聲音。
就連她的親生父親亦是如此。
沒有實力,就無法獲得尊重。
她再一次,清楚無比的認識到這個現實。
她雙手緊緊的握着,指節都凸出發白,憔悴的臉頰上一片黯淡,黑色的眼睛裏卻燃燒起兩簇倔強不息的火焰,一如她當時下定決心前往師兄的小竹峰去告訴他一切。
而這一次,是為了變強。
想要變得強大的心願在這一刻無比的強烈。
她伸手在儲物袋上一抹,手中出現一團霞霧狀半透明的紫色羅紗。
靈力附着上法寶,一絲絲一縷縷的煉化着這件真寶。
霞影紫煙羅傳承這麽久,不是沒有掌門試圖完全煉化過,但是完全煉化後和使用口訣催動它,确實差別不大,久而久之,也就沒人想着煉化它了,它被供奉在藏寶閣裏,在那些門派大佬們需要的時候才被取出。
但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
金采靈将它完全煉化後,就飄飄忽忽的來到一處繡樓前。
——這是?
金采靈仔細的打量着這繡樓,驚詫的發現這裏的一根不起眼的木頭欄杆都是萬年氤木,這整棟繡樓,似乎是一處大能的洞府,又或者說,是遺府。
她小心的邁上門前的竹階,猶豫了一下,告了聲罪,推開門走了進去。
秀麗精巧的閣樓無一處不顯示着主人的高雅格調,雖然這裏空無一人,金采靈卻莫名有種敬畏感,懷着這種心情,她慢慢的走在繡樓裏,走過這裏的每一處角落,直到走到最後一間房前。
這裏是主人家的房間。
她徘徊猶疑了一會兒,還是推開門走了進去。
出乎意料的是,門內的屏風上,隐約露出一個人影。
她心口‘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奇異的是,她心中有種感覺,這個‘人’,并不危險。
轉過屏風,那半遮半掩的人影露出了全貌。
金采靈驚嘆的看着她——她美的如同月裏嫦娥,無暇又高雅,令人不由得想要在她面前放輕聲音,放慢腳步,将自己置于一個卑微的地位。
她的确已經死去了,卻鮮活如初。光是一具已經坐化的屍身就已經讓人感到震撼,可以想象這女子生前,是多麽的攝人心魄。
金采靈忍不住伸出手輕輕觸摸了一下她的臉頰。
她秋水般的眸子卻好似動了一下,眼波盈盈的看向她。
金采靈吓的僵立當場。
“對,對不起……”
那天仙般的美人飽滿嬌嫩的朱唇将啓未啓,欲語還休。
她好像看到,美人的嘴角,微微彎起。
“你,你還活着嗎?”她大着膽子,想要去拉美人的手。
嘭——
她感到一瞬的眩暈,再反應上來時,那美人端坐在繡凳之上,一動未動。
她驚疑不定的看着那美人,最後戰戰兢兢的行了個禮,退了出來。
心神一動,她已經出了那方空間。
她擦了擦頭上的汗,還好那美人看起來并無惡意,不然她可能就不能活着出來了。
這就是頂級大能的厲害嗎?她不禁心馳神往,光是一具屍身,就能讓人匍匐在她的裙下,這是怎樣的力量啊?
她努力修煉,是否也可以像她一樣?
金采靈召喚出清水,洗了把臉,她是水火地靈根,靈根等級其實很不錯,但完全相克的靈根導致她修煉速度非常緩慢,甚至還不如那些三靈根甚至四靈根。
離開這裏,意味着她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在外面生存下去,可是她不後悔。
永遠都不會後悔離開這裏。
她将霞影紫煙羅抛出,淡紫色的一團随着她的心意而動,延展成一長片美麗的星河,然後星河落下,将她整個兒從頭頂罩住,猶如一件大大的鬥篷一樣裹住她的全身。
随後,星光隐去,半透明的流水般的質地也慢慢凝固成不起眼的灰白色。
她披着鬥篷,向着禁制走去,毫發無傷,悄無聲息的鑽了出去。
霞影紫煙羅,不愧是純防禦型真寶,在隐匿,破妄等輔助保護自身的得功能方面堪稱全面又完美,這樣随手布置的禁制,根本在它面前毫無作用。
她趁着夜色,披着鬥篷,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栖霞派。
第二天,一個消息傳播開來——栖霞派掌門愛女,寫了一封信貼在了靠近栖霞派的寒煙城大門上,信中說,是她盜走了霞影紫煙羅,卻連累師兄背了黑鍋,心中愧疚不安,故而說出真相,以後若有機會,她會帶着霞影紫煙羅回到栖霞派雲雲。
金生源得知此事,差點沒氣的兩眼一黑,昏迷過去。
——霞影紫煙羅,竟然在他眼前晃了一圈,又被他親手給放過了!
他實在是想不通,金采靈到底是怎麽盜走了霞影紫煙羅,沈星沉,謝清讓,在這件事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
他百思不得其解,心下卻越發的懷疑沈星沉,甚至懷疑金采靈已經遇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