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我不知道為什麽姜筱筱那麽執着于讓我接受她的治療，也不知道為什麽那些精神和心理學的專家們都認為使用厄洛斯才能最大程度地發揮治療的效果，但我依稀記得厄洛斯是希臘神話中掌管所有愛和□□的神。

千百年了，人類還是如此迷信愛的偉大和愛情的力量，依舊堅信着愛是一切的救贖。

——正如當時把愛情當做救命稻草的我一樣天真。

杜舟來找我的時候我尚且不知道他是懷着怎樣的心情來的，但他确實挺合适的。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于是把他拉了出去，借口帶着朋友出去玩帶着他四處亂轉。

準确地說，是我自顧自地在前面走，他在後面亦步亦趨地給我打着傘。

一路上他充分發揮着自己的口才跟我講些自己學習生活中的趣事，講筱筱和陸餘成功面基，講自己的畢業答辯，講自己對于這個還在完善中的網站的設想。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路過一夢南柯的宣傳海報時稍微停了停。

杜舟也停了下來。他把傘往我那邊挪，嘆了口氣：“韓青。”

“嗯？”

“看在我給你千裏送的份上，我們在一起試一試？”

“……”

“你好久沒再上線了。”他說，“說好的只是暫時A呢……網站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時，筱筱也很想念你。”

我看着那張海報上神色淡漠如臨風而立的仙人一般的道長，嘆了口氣，腦子一抽就答應了。

那晚我沒回家，跟着這家夥出去鬼混，打游戲打到通宵，末了他還非要拖着我看風景，從煌煌大漠到渺渺花海，從山水如畫到江南小雪。

最後我們停在了長安，問NPC借了條小船在護城河裏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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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戲裏正值黑夜，那條護城河時不時會飄出些河燈，燈火闌珊之下，我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杜舟認真起來的時候完全看不出蠢樣，游戲裏有道袍加成就更加看不出了。所以他在我趴在小舟邊一心一意去撈河燈時順勢抱住我，我也懶得管。

畢竟氣氛挺好的。

“你知不知道……”他在我耳邊低聲說了半句，然後嘆了口氣，“算了，你定不知道。”

我：“……”氣氛好個蛋！放開我我要打死他！

他按住我的肩，繼續說道：“我總覺得你才是适合我這個門派的，修道之人才講究無情無欲，太上忘情。可我每次在你身邊這樣看着你，總感覺想要羽化登仙的人是你，我常着你是否才是這世外客，才會不為紅塵所動，不為私情所誤。”

被人按着挺不習慣的。我有些不适地推了推他，很誠懇地表示：“說人話。”

杜舟沉默片刻，洩憤一樣按得更狠了。我差點被他壓得喘不過氣，只好勉強配合一下：“你都說自己是修道之人了，何必為紅塵誤了自身？”

“因為我于這紅塵中遇見了你。”

“……耽誤你飛升還真是不好意思啊。”

“……耽誤你下凡渡劫還死死拽着你不想讓你抛棄我和紅塵也真是不好意思啊。”

他果然是知道我有失欲症的。

把話說開了氣氛就更微妙了，我很想問他是什麽時候開始的，為什麽又喜歡我。我盯着水裏那個半天撈不到的河燈走神，冷不防被人強行拖出了游戲。

作為成年人，通宵打游戲當然還是選擇賓館更好，我反正不喜歡煙味兒，至于前臺小姐姐複雜的看gay的眼神，直接被我給無視了。

但是我沒想到杜舟還真打算直接确定關系的。

明明兇得不行是他，占盡便宜的還是他，但事後一臉委屈的還是這家夥。

在我準備撸起袖子揍人前他機智地抱住我，很受傷地低聲說：“你不能翻臉不認人，陸餘正想把你送上年度八一八呢。”

“……”行啊小兔崽子，還特麽學會威脅了啊！

“如果你對這個游戲失去了興趣，那就當是為了我留下吧。”杜舟說，“如果你對這個世界再無留戀，那麽能不能給我個機會讓我試試成為你的藥引？”

平常也沒見這麽油嘴滑舌的，沒想到情話倒是一套一套的。

于是病急亂投醫的我繼續腦抽地答應了。

後來的幾年裏愛情這位藥就像是真正的救贖一樣，深刻地展示出它的強大。

我與杜舟也在剛開始的不知道怎麽就發展成戀人關系到後來風雨同舟共同努力，失欲症對我的影響仿佛在這幾年裏被降低到了最小。

杜舟真的是很熱愛生活的人，同時也具備着很強的感染力，他就是天生的領導者，或許是因為他的人格魅力，或許是因為愛情，我開始逐漸喜歡他所喜歡的，關心他所關心的，愛他所愛，喜他所喜。

我的主治醫師說失欲症病人大多都缺失正常人的很多感情，親情友情愛情，都很難構成病人對這個世界的羁絆——所以我一直無法确定自己對杜舟到底是怎樣的感情。

我從答應他在一起時就開始就在思考這個問題，但答案是顯而易見的，除了父母以外，我再也找不出比杜舟更親近的人了，雖然我與他之間會如此親近，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他在努力。

他對這個世界的愛和善我一直都無法理解，但有一點我是确定的，從他努力地想要踏入我的生活開始，我就開始注意到他了。

他終究是不一樣的。

他就像……撲火的飛蛾。

和我這種無所謂黑暗還是光明的人不是一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