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金絲皇菊邵雲安當然不會只有兩罐,但這個品種在大燕國恐怕根本就不會有,他當然也不能拿出太多。再說,好東西自然要留着自己享用。他有金絲皇菊的種子,等把空間的事告訴王石井,該種的就得全部種下去了。幾十畝地“荒”着,邵雲安可是很心疼的,所以告訴王石井空間的事勢在必行。
不過他拿了菊花茶給許掌櫃。那怎麽也得去給蔣縣令和岑院長他們送茶過去了,否則他們從一丈軒那邊得到消息,萬一有想法怎麽辦。永寧堂的菊花茶是孫家供的貨,一丈軒的可是他給的。
許掌櫃來後的第二天,邵雲安在家裏挑菊花茶,選出品相最好的送給蔣縣令、岑院長、關陳兩位夫子還有曾掌櫃品嘗。邵雲安想送王青去“白月書院”,勢必得巴結岑院長。王石井去新宅那邊跟周叔、王老爹說一聲,他們要去縣城一趟,有什麽事就等他回來再說。
一輛馬車駛入了秀水村,農忙基本上結束的村民們都看了過去,駕車的是兩個孔武有力的壯漢,那馬車看起來也是大戶人家才會有的,村民們紛紛猜測是找準的,車夫停了車,問附近的村民:“請問王石井家怎麽走?”
找王石井的?!
立刻有村民說:“順着路過去,最後一個岔口往北拐,院牆最矮的那家就是。”
“多謝。”
車夫駕車過去。
馬車離開後,村民們聚集在一起議論起來。
“又是誰來找石井啊?”
“昨天不是剛有個坐馬車過來找他們家的麽,又是那家?”
“不是,馬車不一樣,昨天來的人聽說是一丈軒的掌櫃,走的時候是帶着東西走的,肯定是又跟他們家做成什麽買賣了。”
“這石井娶了個男妻還是娶對了,瞧他家的日子過得多紅火。“
“別說他家的日子了,咱們不都跟着沾光了嘛。”
“哈,那老王婆子一家估計悔得腸子都青了。”
“別說老王婆子一家,那王族長肯定也悔死了。瞧王家那童生郎,回村這麽久了,一次都沒去王族長家一趟,別說給銀子,還想貪他家的銀子,喲喲,真是不嫌丢人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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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嘛。我瞧他家那童生郎往後可不一定能考上功名呢,那童生郎在縣上郡出名啦,我前幾日去縣上買布,那掌櫃的一聽我是秀水村的,就問我認不認識一個叫王枝松的童生郎,哎呦,我當時都替他噪得慌。”
“他那是活該,沒想到私下裏心那麽狠。青哥兒那麽小的孩子碰掉他的書都要被罰跪一夜,要我是石井,非揍他一頓不可。”
對王石井的八卦就這麽轉到王枝松身上去了。村裏很多人家掙了錢,到縣上去的次數就多了,王枝松的事情經由縣學傳出來可謂是滿縣皆知。縣學裏的學子什麽身份的都有,私下裏一議論,那還不是一傳十十傳百,變成衆所周知的“秘密”麽。只有大門不出的王枝松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出名了,還一心想着到縣上租房子住,遠離村裏的閑言碎語,等待明年的大考。
車夫很容易地找到了院牆最矮的那戶人家,把馬車停在路邊,車夫旁的一位大漢跳下車,掀開車簾:“大人,到了。”
車上的人探頭看了眼,扶着大漢的胳膊下了車,道:“去敲門。”
大漢去敲門,裏面傳來孩子的聲音:“來啦,誰呀?”
“請問這裏是王石井家吧。”
因為邵雲安的男妻身份,來的人都不會說是找他(哪怕其實是來找他的)。
“是。”
随着這一聲,門開了,是個男孩子,那位大人上前:“你爹和小爹在家嗎?”
王青愣愣地看着這位氣質不凡的年輕叔叔,下意識地點頭:“我小爹在,我爹出去了。”
邵雲安這時候從屋裏出來:“誰啊?”
一擡眼,愣住了:“縣……”對方的手勢讓他咽下了後面的“令大人”。
蔣康寧擡腳走進來,敲門的大漢關上了門,并沒有跟進來,邵雲安眨眨眼:“大人,我該說跟您心有靈犀嗎?我和井哥正準備去看您呢。”
對方也是一愣,然後呵呵笑了:“這靈犀得好。你們也不用去縣衙找找了,本官自己來了。”
王青身子一抖,邵雲安把他拉過來:“青哥兒,叫大人。”
“大人!”王青趕緊行禮。王妮也出來了,邵雲安把王妮拉過來讓她喊大人,兩個孩子面對“大人”都緊張不已。
“青哥兒,你和妮子去喊你們爹回來,說家裏來了貴客。你們爹在新宅那邊。”
“嗯!”
王青拉住妹妹的手,緊張地跑了,邵雲安引蔣縣令進屋。
蔣康寧跟着進屋,嘴裏打趣道:“本官聽說邵公子最近沒少掙錢吶,不僅買了一大塊宅基地和三十畝田,還買了一座山頭,我那衙司昨日還跟我說,這秀水村出了個有錢的大戶。”
“呵呵。意外意外,我也沒想到這錢怎麽能這麽好掙。”
蔣康寧笑指邵雲安:“沒見過你這麽沒臉沒皮的,”說銀子好掙,這不是找打麽。
“嘿嘿。”
邵雲安讓蔣縣令上炕坐下,道:“您稍坐,我給您泡茶去。”
“菊花茶?”蔣縣令的詢問帶了點奇特的尾音。
邵雲安眨了下眼,喲,這是來“興師問罪”了?他又眨眨眼:“普通的菊花茶哪能配得上大人您的身份,我給你泡個三兩銀子一朵的菊花茶。”
蔣縣令驚訝了瞬間,邵雲安一睑狗腿相地出去了,他一走,蔣縣令卻收起了笑意,長長地吐了口氣。
等了有一會兒邵雲安才回來,主要是燒水去了。本來計劃一家子去縣城,就沒燒熱水,他不會用家裏的竈火,就用了他泡龍井的茗爐燒了一紫砂壺水,給縣令大人泡了一朵大大的金絲皇菊。
當邵雲安把茶碗放到自己面前時,蔣縣令驚呼:“這是,菊花茶?”
“是。不過不是永寧堂賣的那種。這是我和井哥無意間發現的另外一種菊花,我叫它‘金絲皇菊’不過數量很少,我只賣給一丈軒的許掌櫃一百朵,今天去看望大人也是要給大人送一些嘗嘗的。”
蔣縣令提出了菊花茶,那肯定是對永寧堂的菊花茶,甚至菊花茶的來歷有所了解,與一丈軒的合作,邵雲安也沒必要隐瞞。
蔣縣令抿了一口,點頭:“好喝。比永寧堂賣的好喝許多,也好看數倍。‘金絲皇菊’還真貼切,做貢茶都綽綽有餘了。”
邵雲安吃不準蔣縣令的意思了,道:“山上能摘的我和井哥都摘了,馬上要入冬,就算是自己家栽種也來不及,只等明年開春後種上一些看看還能不能出這麽大的朵。”
蔣縣令又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鮮黃的“金絲皇菊”。
突然,外面有人大力敲門。
“砰砰砰!”
“嫂子!嫂子你快出來!青哥兒出事了!”
屋內的邵雲安一個激靈,顧不上蔣縣令,拔腿就跑。蔣縣令也趕緊下了炕追出去,打開門,邵雲安面色驚變:“青哥兒怎麽了!”
來的人是王杏,都快哭了:“青哥兒被在铮推到了河裏,救上來已經沒氣了,石井哥已經過去了,就在前面的河邊,你快去看看吧!”
邵雲安腦袋嗡地一聲,下一秒,他推開王杏狂奔而去。
“去看看!”
蔣縣令面容嚴肅地對兩位手下說,也快步趕過去。
不需要特別去找,只看村民聚集的地方就知道事發地點在哪裏。遠遠的,邵雲安就聽到有人在哭,接着就有人喊:“雲安來了,雲安過來了。”
“雲安……”王四嬸哭着從人群裏出來。
人群自動讓開,邵雲安就看到王青一動不動毫無生氣地躺在地上,王妮趴在他的身上大哭。
“都讓開!別圍在那兒!”邵雲安沖過去,拽起王妮把她推到王四嬸懷裏,聲音哆嗦地問:“孩子救上來多久了?”
王妮哭喊:“小爹,你救救哥哥,你救救哥哥。”
“救上來多久了!”
邵雲安扒開王青衣服,聲音都變了。
有人回:“不到一盞茶的工夫。”,
那就是不到五分鐘!
“他媽的都讓開!別圍在這兒!”
圍觀的村民被邵雲安吼得都趕緊往後退了好幾步,邵雲安擡起王青的下巴,兩手按壓他的胸口,然後掰開他的嘴往他的嘴裏輸送空氣,他的這番舉動驚呆了衆人,王妮忘了哭,看着小爹對哥哥做奇怪的動作。
“青哥兒,呼吸,你呼吸,不能放棄,不能放棄。”
邵雲安一邊給王青做人工呼吸,一邊呼喚他的意識。
“石井家的這是在做什麽?”
“不知道。”
跟過來的蔣縣令也注意着邵雲安,一道怒吼傳來:“青哥兒!”
王妮回頭,大哭看撲了過去:“爹!”
王石井抱起妮子就要過去,被王四嬸攔下:“石井,你別過去,雲安讓咱們都退開,他或許有法子救青哥兒。”
邵雲安顧不得王石井,他要跟死神搶人。王妮哭着告狀:“爹,王在铮把哥哥推到了水裏,他說我和哥哥應該去死,說奶奶和二嬸應該早點把我們賣掉,嗚嗚……爹……”
王石井的獨眼通紅,他把王妮往前去通知他的王莊華懷裏一塞,擡腳就往大屋那邊跑。
“你們快去攔住石井,他怕是氣瘋了!這節骨跟上可別再出事!”王四嬸急忙對幾個年輕漢子喊,王莊華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王妮交給王四嬸,和王杏、趕過來的孫家兄弟還有幾位年輕漢子追了過去。
蔣康寧皺起了眉頭,對身邊的人低聲說:“你過去。”
“是。”
邵雲安還在給王青做急救,有人不忍心地說:“石井家的,你別折騰孩子了,讓他好好走吧。”
邵雲安不理會。
“雲安……”王四嬸也覺得沒希望了,眼淚直往下掉。
15、16、17、18……
含一口空氣輸入王青的嘴裏,邵雲安繼續做肺部按壓。那邊,瘋了般的王石井一腳踹開大屋的大門,不顧王老太和王春秀的尖叫,如頭蠻牛般沖進屋找到躲在桌子下的王在铮就提溜了出來。
“王石井!你個孽子!你要弒母是不是!”王老太的尖叫休止于王石井血紅色的眼珠子裏,王石井摘了眼罩,因極度的憤怒而扭曲的臉就是王老太都吓得幾乎要尿褲子,王春秀尖叫地躲了起來,王枝松從屋裏出來一看這架勢,也立刻躲回了屋。
“奶奶,奶奶救我!奶奶!”
王在铮的褲子濕了,他怎麽會想到這個可怕的大伯會直接上門來抓他,王石井提着王在铮出了屋,怒吼:“我要你給青哥兒償命!”
“奶奶!小叔!小叔救我!小叔救找!“
“我要你給青哥兒償命!“
“石井哥,你冷靜,冷靜!”追上來的王杏、王莊華、孫家兄弟幾人趕緊攔住氣瘋了的王石井。王在铮吓的大小便全部失禁,王大力縮在一旁,王枝松不出來,王石井蠻力地揮開阻攔他的兄弟,提着王在铮沖出大屋。
“石井哥!你冷靜啊!”
“快去喊裏正!喊族長!“
“石井哥!“
“小叔!奶奶!小叔!奶奶!”
王石井腦袋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讓王在铮給他的兒子償命,越來越多的漢子跑過來阻攔王石井,裏正也趕過來了,他攔下王石井快速說:“石井,雲安還在救青哥兒,你若殺了在铮,你有理也變成無理了。趙叔答應你,這件事不管你們族長怎麽判,趙叔都會給你個說法。”
“石井,你放下在铮,你要殺了他你得去坐牢!你冷靜下來!雲安還在救青哥兒呢!”
趙元德和趙元慶兩兄弟使勁把吓得已經哭不出來,一身屎尿味的王在铮從王石井鐵鉗般的手裏拽出來,王石井瞎掉的那只眼幾乎也成了紅肉球,他粗着嗓子喊:“青哥兒要有個好歹,我要他償命!要他償命!”
裏正說:“我保證會給你和青哥兒一個說法,你先去雲安那兒看看,說不走雲安有法子。”
收到裏正眼色的王杏和王莊華拽着王石井往那邊去,王石井的呼吸粗重地似乎下一刻他就會窒息而亡,看着他往河邊去,裏正回頭冷肅地對次子說:“你把他帶回去讓你嫂子給他洗洗,換身衣裳,然後問清楚。”
趙元慶把吓傻的王在铮帶走了,裏正帶着長子和其他人趕去河邊。
邵雲安還正給王青人工呼吸,圍觀的人不少都勸他放棄,不要折磨王青了,讓他發心地走,王妮哭得都哭不出來了。
就在這時,
“咳咳……”
“咳咳咳……”
周圍陡然安靜了下來,不可置信地瞪着突然發出聲的王青,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可緊接着,王青又咳嗽地吐了好幾口水出來,周圍一陣倒抽氣。邵雲安緊繃的心終于落下,雙手發軟地抱起王青,眼淚也幾乎要下來了。
“好了,沒事了,沒事了。”邵雲安在王青冰涼自順門上狠狠親了一口,他的半條命都要給吓沒了。
“青哥兒活了!”不知是準喊了這麽一嗓子,一瞬間,人群沸騰了。
王妮呆呆地看着在小爹懷裏咳嗽的哥哥,猛地凄喊一聲:“哥!”掙紮地從王四嬸的懷裏下來,她撲了過去:“哥!嗚……小爹小爹……哥……。”
王青還在咳嗽,邵雲安單手去解自己的衣裳,有人過來把一件外衣裹在了王青的身上,是唐根樹。
“謝了。”
邵雲安想抱着王青站起來。雙腿卻軟得跟面條一樣。
“石井!你快過來!青哥兒活了!雲安把青哥兒救活了!”
這聲音對絕望的王石井來說不啻為天籁。他腳步一頓,接着就狂奔過來,看到在邵雲安懷裏咳嗽的孩子,他奔過去往地下一跪,把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緊緊抱在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