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救或不救
“小子,醒醒。”
明流揉了揉眼,感覺一道充滿怒氣的男聲出現在自己的腦子裏,對,是直接出現在腦海,而不是耳朵現聽到的那種。
“前輩!我實體化了 ,您……您現在是在我的,嗯……我的識海之內的嘛?”明流瞪大了眼,一臉驚奇的看着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沒錯,這是自己的身體,連左手的傷痕都一毛一樣!
“本尊好歹就差一只腳破碎虛空,給你找了根山參随便附魂并非難事,但難的是以後……”閻不枉頓了頓,看到明流眼皮一耷一耷、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再次怒吼:“你是蠢豬投胎的嗎?剛剛怎麽叫你都叫不醒?”
“我不是山參投胎的嘛……”明流讪讪地笑,“閻前輩、閻尊主,接下來我們去哪?”
閻不枉雖然暫附身于明流的識海之內,卻依然可以看見他那二了吧唧地動作,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你這山參軀殼只能短暫附身一天一夜,你得在這之前馬上找到最近的宗門,也別挑肥揀瘦,需要先服下聚魂果,再每隔一個時辰添一味洗髓丹,如此你才能進行修煉,小子,你可記住了,若非天生道體,這凝魂煉體之術決計不會成功,這個秘密你可千萬別傻兮兮透露給別人,萬一透露……”
話還沒說完,便看到明流耿直地拍拍胸口:“前輩放心,我省的!”
閻不枉嘴角一抽,突然十分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一個錯誤。
……
晚來風雨急。
魏若無腳踏着師門所賜的飛行法器風雨搖在雨夜中疾馳,沙沙的雨落聲在這無盡的黑夜裏,更襯得四周死一般的靜。
拎着手中早已沒了溫度的酒壺,不知道想了什麽令他無比頭大的物什,魏若無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他的目光凝滞在黑夜之中的某一點,原本步履匆忙的步伐就這麽突兀地停了下來。
即便天色再如何昏暗,但以他的目力,能夠十分清楚地看到前方的棧道之上,站在一個帶着黑色鬥笠、身材高大、一動不動的人影。
魏若無皺起眉頭,這棧道很窄,僅供一人通行,而這狹長棧道的唯一終點,則是他此行的目的地——昙淵劍盟。
而這麽一個人,在這麽一個時候,穿着這麽一身黑衣,怕是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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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處,魏若無卻是微微一笑,并無分毫懼色,此行的目的本就是應誓而來,自己的劍道也從未有過退讓二字。他擡頭看着來人,抱了抱拳,做了個虛禮:“在下蒼穹無境魏若無,閣下是?“
“取你性命之人。”
黑衣人自腰間抽出寒煞陰冷的巨大刀狀的黑色兵刃,渾身劍勢在無盡的雨夜中彌散開來,竟将周遭的雨幕隔絕成了一個獨立的空間!此人來着不善就算了,卻極有可能是一個修為極高的強者!
黑衣人對着魏若無陰森地笑幾聲,随即将頭上的黑色鬥笠取下,,露出一雙猩紅無比的眼眸!
魏若無瞳孔一縮,此人果然是魍魉魔界的人!他反手抽出腰間的水蕪劍,只聽兵刃相撞發出一道刺耳的摩擦聲,那黑衣人的猩紅眼眸一直惡狠狠地盯着自己,那惡意的目光宛如實質,力度之大,仿佛有着不取他性命不罷休之勢!
“閣下自魍魉魔界遠道而來,莫不是萬魔宗之人?“
魏若無狠狠咬牙,将體內真氣蓄到極致,握緊水蕪劍橫檔。
他早知在除魔大會滅了萬魔宗的威風之後,自己作為蒼穹無境門派首徒,必然會首當其沖的受到萬魔宗無窮盡的暗殺,卻沒想到今日他們竟敢喪心病狂到選擇在昙淵劍盟山下的棧道前動手。
如果得逞,他身為蒼穹無境首徒,卻在昙淵劍盟的家門口被誅殺,那麽不論查得清查不清 ,勢必影響兩派和睦。而現在兩派皆為正道中流砥柱,絕對不能亂!
…
可那日,劍閣長老中的先知者預言,他此行下山會遭遇一生之宿敵、劍道之壁障,他以為,就算是魍魉魔界中人,他的宿敵也應該是一名與他修為相當、劍道相當的劍修。
可對面此人修為雖遠勝于他,卻并不意屬劍道。
“嘿嘿嘿……無涯子那老兒,敢放他的狗徒弟一人下山,就應該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黑衣人的肩膀微微顫抖,竟是一副實在忍耐不住的模樣,放聲大笑起來:”都說蒼穹無境首徒魏若無資質卓越,有望若幹年後接替無涯老兒挑起蒼穹無境的大梁,可惜呀可惜,今天我就替我萬魔宗滅了你這隐患!"
黑衣人另一只手捏了一個詭異的法印,随即一股黑氣附着于他的整個手臂,而後帶着濃濃地兇煞之氣,以毀天滅地之勢朝着魏若無一掌揮了過來!
可越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際,魏若無卻越發的冷靜,黑色的眼眸如同深潭一般幽深無波,仿佛連生死都被他置于身後,他不退不避,只是将水蕪劍當空一化,赫然便是那蒼穹無境的劍修絕學第一式——清風入林!
劍氣與魔氣的激蕩之中,兩人的目光相互交織在一起,只不過一個平靜無波,一個蘊藏癫狂。
終了,魏若無踉跄着後退兩步,終是因為修為懸殊過大,口中吐出一口鮮血,踉跄着倒了下去。
對手至少是個元嬰期的魔修,而反觀魏若無區區一個金丹中期,即便這種修煉速度已經不能用天才一詞來簡單形容,卻也依舊無法能夠跨越整整一個修為階段去擊敗對手。然而雖說無法擊敗對手,也并不意味着魏若無不可以趁機逃命。
然魏若無自身修習的劍道本身為逍遙道,雖随性随心卻忌臨陣脫逃,更別提魏若無此人本來就是一個頑固不化、死不後退之人,在除魔大會上斬了萬魔宗首徒倪蕭首級,倪蕭此人深得萬魔宗宗主真傳,手上無辜婦孺鮮血不計其數,殺之可謂大快人心。
魏若無因此一戰成名,揚了蒼穹無境和無涯子首徒之名,卻也狠狠打了萬魔宗的臉。
這等膽魄,即便在魔修眼中,也是狂傲至極非常礙眼的。因此除魔大會之後,魏若無遭到無窮無盡的追殺暗殺。
而這次的對手仿佛仿佛也是摸透了他的性子,才在一擊之後沒有如何防備他會逃跑,反而優哉游哉地如同一只獵豹晃着尾巴,在戲弄着他爪下氣息奄奄的獵物。
……
“距離最近的宗門是昙淵劍盟,大約還得趕路半個時辰。”閻不枉唉聲嘆氣:“小子,你說你運氣怎麽這麽倒黴,昙淵劍盟的僞君子可是神來大陸最多的宗門了。”
“保命要緊保命要緊,門派以後可以再換嘛。”明流樂觀極了,他也并不怕閻不枉會謀害他,畢竟現在他沒有牽挂,也活了算兩輩子了,而且這人雖然表面看上去并不正直,可比自己一個人靠譜多了:“您放心啊,日後只要小弟有一顆糖吃,肯定會分半顆給您的……等等!”
明流猛地蹲在地上,手指顫抖地指向前方:“前輩,您……您看!”
一個看起來就路子不正的黑衣人,手持利刃,反複地在一個躺在地上人的肚子戳刺着。
“殺……殺人了。兇案現場,前輩怎麽辦、怎麽辦?”
明流一臉煞白,現實社會中從來沒有遇到的情況,雖然之前也想過在這個世界上會頻頻出現,可卻沒料到會這麽突然、這麽快的呈現在他眼前。
“這關你什麽事?繞道走,你得快點兒,後半夜我們就得到昙淵劍盟。”閻不枉不鹹不淡地說:“聽懂了沒,快點走,你現在手無縛雞之力,別給我捅婁子。”
“好吧……那就……我的确現在沒有力量,只好對不起這位兄臺了。”明流扯出一抹難看勉強的笑。閻不枉剛想諷刺他假惺惺,卻沒想這小子…竟然筆直地、不知死活毫不遲疑朝着那黑衣人走了過去!
這小子!不但神魂不穩而且現在區區凡人之資竟然還想着救人!閻不枉眉頭緊縮,此人究竟是蠢還是——
黑衣人中午折騰夠了,本想就此了事終結魏若無的性命,卻騰地豎起耳朵,滿目兇光對準緩步而來的明流。
“敢在昙淵劍盟門口行兇,吾佩服汝之勇氣。”
一道低沉、陰狠地男聲回蕩在漆黑地雨夜之中,顯得格外可怖。
雨夜之中,黑衣人一時間無法辨別此人修為,直覺此人來頭不小,謹慎地開口:“你是何人,少來多管閑事,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再取一條狗命。”
“呵呵呵呵……”
黑衣人看着眼前此人癡癡笑了起來,仿佛他說的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一般。
“前面就是昙淵劍盟,你還要問我是何人?老夫閉關幾十載,卻沒想到現如今被一黃口小兒質問。小子,看你修煉到如今實屬不易,如若再膽敢廢話一句,我定要你……死、無、全、屍!”
黑衣人倒退一步,聽着這人語氣不似作僞,又猛然想起什麽,擡頭看了看前方巍峨屹立在前地的昙淵劍盟,終是慢慢地收勢、緩步後退,最後嗖地一聲消失在了原地。
“咳、咳、咳!”
明流捂着嗓子,驚心動魄地咳嗽了起來。他的渾身夾雜着雨水和汗水,心髒跳動的頻率高得可怕。他側身看了看旁邊渾身都是鮮血、氣若游絲的年輕人,無盡的後怕與後悔又湧了上來,一瞬間癱軟在地。
技術宅業餘時間5年從事動漫配音,專配粗嗓子大反派,随機應變的唬人功力在這異世界第一次發光發熱了起來。
好一會兒,等緩過勁來了,明流将自己的錦帶取下,将滿身是血的青年小心翼翼地擡起,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間,而後利索的用錦帶在他被黑衣人捅出口子的腰腹處打了個結。
“這可是大出血,得趕緊想辦法。”明流咬了咬牙,正在思考自己背不被得動一個大男人的可能性,不經意地擡起頭,發覺青年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你是……”
明流怔了怔,這人雖然臉色慘白,周身皆是濃郁地血腥之氣,整個人猶如出鞘利刃一般鋒芒耀眼,卻并不是令人恐懼的、猙獰的殺戮之氣。
他的眉宇之間堅韌如冰,眼眸帶着點兒奇異的、如狂草揮筆一蹴而就的墨色,看上去異常深邃幽暗,就像一個渺小的人類站在羊卓雍錯一樣,感受到的只是無邊的廣闊冷寂與神秘幽靜。
他的唇瓣略薄,卻薄得恰到好處,不會顯得是薄情狡詐之人,唇角的弧度非常好看。而整個人的氣質隐隐有一種目下無塵,所志高遠的疏離感。
雖然很不合時宜,而且對方明明是個實打實的男人,不過腦子裏卻莫名應景的浮現起一句‘等閑識得東風面,劍舞若游電。’他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見過的人,都沒有這人生得好看、這麽有神仙氣質的仙人。
只見那人薄唇輕啓,不帶煙火氣地吐出三個字:“魏若無。”
足足呆愣了好幾秒,明流才緩過神來。人家這是在回答他。
“小砸?這就看呆了?英雄救美可把你給驕傲的?”閻不枉陰恻恻地打斷了明流的妄想。
“前輩你別罵我了……”明流一個激靈,随即無奈地在識海與閻不枉溝通:“我也明白什麽是明哲保身,這、這雙腿不肯讓我繞道,我總不可能把腿給砍了吧。”
他游移地将目光停留在渾身鮮血氣若游絲的魏若無身上:“前輩,送佛送到西,反正我都是一個累贅了,您也不怕再背一個是不?”
魏若無的呼吸越來越沉重,他的目光凝在明流的臉上,走近的一瞬間才發覺此人竟毫無修為,莫說修真人士尚且不願多此一舉,他一屆凡人卻竟然如此……膽大妄為。可若不是他的這般膽大,也救不了自己。
瞬息之間,魏若無想了很多,他想到下山之前,曾有師門內的先知者警告他,此行變故頗深,極有可能遭遇他自己一生之宿敵,劍道之壁障。恐成為他此生難以逾越的高峰。
但将劍道視為畢生所向的自己,自是無法忍受這種玄之又玄的說辭。
更何況,他曾以為一生之敵——那人本該是同樣的劍修,再不濟也應當是魍魉魔界的魔修,眼前此人絲毫修為也無,而他卻恰恰在看到此人之時道心隐有觸動,本已隐隐生了幾分防備,最後卻看到這眼前的人向自己伸出了手,似乎是想将他背到背上。
“你……”魏若無直視對方的雙眼,卻只看到隐隐關切之意,除此之外,竟幹淨得再無其他物甚了。
明流沒有在意魏若無的遲疑,握住對方冰冷修長的手,然後将他拉向自己的後背,然而對方卻嘭地一下倒在自己的後背上,明流欲哭無淚的回頭,發現對方似乎是流血過多,現在徹底昏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