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

只能拘在屋內的宴會,果真沒意思得很, 雖則廳大, 但太敞亮,便是想與知交聚頭閑說八卦也是不成, 還得忍着不能在人前露出打嗝放屁挖鼻孔一類的粗鄙事情來。

朝陽鄉君到底是發揮她長袖善舞的本事,很快便叫人備了紙團子來抓阄, 抓中的, 便要表演一個才藝。這樣一個一個上場,既不占場地,又能打發時辰。

玩樂了一上午, 又上了各式吃食, 等食完午膳,又繼續上午的才藝表演。茵茵沒什麽才藝,上午就抓阄了, 胡亂彈了曲胡琴, 叫在坐的貴人覺得,這陳七姑娘美則美矣, 毫無靈魂,竟然曲個胡琴都能磕磕巴巴不像樣。

其實朝陽的長袖善舞,早就将貴女貴公子的所長打聽得清楚明白, 誰人家的兒郎最會吹簫, 誰人家的女郎嗓音最是動人,這抓阄的時候,當然也是有講究的。

偏生這陳七小姐從小便不展露人前, 壓根不曉得她會什麽,只好聽天由命,叫她随意抓一抓,偏生沒想到這陳七小姐胡琴彈得如此之糟。

到底是怕這場宴會鬧得不愉快,朝陽擡眼觑了觑陳七小姐的臉色,見她平淡如常,只拱手言自己所學不精,叫大家見笑了,便回了自個兒位置。

這倒讓部分貴人心有唏噓,覺得這陳七小姐不卑不亢,只可惜造化弄人,就要去煜王府了。便也開始權衡,是尋個不拘小節的好友,還是罷了,省得交好之後,又要看着她身首異處,甚至那睚眦必報的煜王殿下,說不準磋磨了這小娘子,還會思慮一下平日與小娘子關系好的。

那些個唏噓的,便縮縮脖子作罷。

但也有不怕死的,便是賀家獨女賀淩雪。這賀淩雪也算是名門嫡女,只賀家淡泊,從不依附旁人,便是上回選妃之時,她也只借口生病,給拒了。

這賀淩雪見茵茵與姐妹們都不往來,便主動相邀去她座次相談。而她之所以這般厚待茵茵,卻是因她從小醉心醫術,壓根不喜一應貴女該修習之物,今日除了茵茵,便是她傻眼告饒,說自己啥也不會。

茵茵因賀源的關系,對他這個妹妹印象不錯,你來我往,一時間在這百無聊奈的古代,也算是有了個閨中密友了。

到了下午,便有那不怕冷的披了大氅出去透氣。茵茵實在不想看三皇子與陳家其他人虛僞的嘴臉,便借口想看看鄉君府邸的景色出去了。

這個時節,菊花盡謝,梅花未開,偶有兩顆常青樹看着有些許生機之外,确實也沒什麽好看的。

茵茵順着長廊一路走過去,卻驚奇的發現,原來這鄉君府上,還有暖房,暖房裏頭竟有各式花卉,甚是好看。

這暖房在長廊盡頭,用透明的琉璃搭建而成,從外頭往裏看,能看得一清二楚。其中有一個妙齡少女,穿一身白衣,像是守孝,正擺弄着鮮花。

茵茵心道,鄉君這人還挺良善的,竟不介意下人身穿孝服在府內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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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擡眼,正瞧見茵茵望向她,她眉頭一蹙,勉強行了禮轉身,仿佛很不甘願一般。

茵茵心下好奇,這奴仆模樣的女子,竟然氣性不小。但她又沒惹她,是看她哪裏不爽嗎?

正在這時,之間暖房側邊閃過一個男人的身影,将那少女抱在懷中,耳鬓厮磨起來。

茵茵大驚,這是偷情,她此刻獨自一人,若是那奸夫□□将她弄死在這裏,恐也無人察覺。可是那少女已然知道她在這裏了,眼看着就要掙脫那男人往這裏瞧。

她毫不猶豫,就鑽進一旁的廂房。

那對野鴛鴦探頭過來瞧,已經瞧不見人影,只覺得剛剛那貴女,想必是看着無趣便走了。又想若是情郎瞧見那貴女天仙般的容貌,怕是立時就将自己忘卻,忙引了他走到另一邊。

只茵茵到了廂房,卻更是大驚失色。那廂房狹小,中間一張床榻上橫卧着一個男子,男子衣衫半褪,并未有絲毫□□感——因他肩背全都是傷痕累累,新舊交織,看着只叫人心驚肉跳。

茵茵沉吟片刻,附身行禮,道了聲“打擾了”,便轉身要走。心中暗嘆,她今日怎麽這麽倒黴,以為三皇子不敢對她怎麽樣,便大意了。沒想到這鄉君府,處處都是玄機啊。

她還沒退去,便聽到那男子慵懶的聲音:“見了你夫君,也不知過來服侍,反倒是轉身就走?”

茵茵這才回頭,那人已然回過頭來,可不就是煜王殿下?她略略松了口氣,不自覺摸了摸脖頸,還好還好,既然是少桓,這脖子暫時就沒問題了。

煜王将衣衫松松垮垮的穿上,這模樣瞧着倒比剛剛更萎靡些。

茵茵不敢亂想,只解釋說道:“我剛剛在暖房……瞧見了不該瞧見的東西。”

煜王“哦”了聲,起身走到她面前。

茵茵連連後退,卻退無可退,不自覺又想起上回他忽冷忽熱的模樣,甚至還強吻了他,便輕咬貝齒,努力想說些別的緩和一下氣氛。

“呃……王爺,您難道就不想知道,那暖房發生了什麽事嗎?”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那暖房中一男一女在偷情,這廂房中他們孤男寡女在一處,若她将暖房的事情說出來,豈不是平添了幾分暧昧?

雖然她覺得少桓不是旁人口裏那天神共憤之人,但誰也說不準,這怪癖王爺會不會将她捉去床上淩遲一通。畢竟上回,還強迫奪了她的初吻吶。

煜王與她靠得近,聞着她今日似乎格外香甜,瞧着今日似抹了粉擦了口脂,更是如同鮮花一般嬌豔,似等着郎君去采摘的模樣,更有些心猿意馬。上次抱過親過,她的味道似乎還存在指尖嘴角,叫人意猶未盡,想要繼續一親芳澤。

不過這女人蠢笨了些,來赴宴竟然獨自跑到這般偏僻的地方來,雖說是他想法子讓人引過來的,但她這般不設防,也實在是蠢。不然若是旁人,豈不是立時要将她解決了?還瞧見暖房見不得人的隐私,也不怕被人滅了口。

罷了,若不是蠢笨的,七夕那夜,也不會被老三騙着去了樹林,險些失了身。往後還是多看顧些,不叫她成日被那些個有心思的所坑害。

只是這女人吞吞吐吐,半晌都說不出個理所當然,着實叫人惱火。

茵茵猶豫半晌,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煜王挑了挑眉:“你看不出來麽?我在治傷。”

茵茵舌頭打結,更不曉得如何應對。前陣子聽聞,煜王領了個差事去旁的城池視察——說是視察,誰人都知道他是尋了借口出城玩。

結果她在這裏看到他傷痕累累的模樣,還蠢到問他為何在這裏,唉。

煜王不耐煩:“你說那暖房,到底是發生了何事,叫你這般魂不守舍?”

茵茵見他生氣,自然也不敢再瞞,老老實實說道:“我……是撞見一對野鴛鴦行好事了……”

野鴛鴦行好事?

煜王反應了一會,才明白那野鴛鴦是行的什麽好事,不由得失笑起來。瞧見茵茵面紅耳赤手足無措的樣子,他多日來的陰郁竟是一掃而空。

茵茵原擔驚受怕,她這身子還不到十六歲,毛都還沒長齊,月事都沒來呢,怕是經不住煜王那粗壯之人的磋磨。

只煜王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她害怕的一抖,心道若是一會兒被拉到塌上,要不要用力摳他背上的傷痕,叫他吃痛不能繼續?但他惱怒起來,會否照着她脖頸一拎,她就這麽嗝屁了?

這樣胡思亂想一通,卻聽煜王說道:“若想看那野鴛鴦行好事,這裏才是最方便的……”

他是湊在她耳旁說的,呼出的氣吹得她耳朵癢癢,這話語又着實不堪。她好奇的擡頭一瞧,果不其然,只見窗外,那對野鴛鴦正颠鸾倒鳳,只有些許花草遮擋,白花花的肌膚暴露了大半。

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被人瞧見。

茵茵面色通紅,只煜王也沒好到哪裏去。

他此刻很有些後悔,也深恨這兩個不要臉的竟這般大膽,便是他,也只敢對小嬌妻握一握手腕子,親一親嘴唇便罷。

他本就心猿意馬,如今突然看到這活春宮,差點有些把持不住。他調勻了氣息,卻見自己那小嬌妻瞪圓了眼睛,好奇的瞧着那對野鴛鴦,仿佛在認真學習一般。

“你在看什麽?”

茵茵一愣,忙不疊收回眼神,讪笑道:“我就是覺得,他倆怎麽那般不要臉,也不曉得尋個屋子遮擋。”

只話一出口,她便伸手打了自己一嘴巴,胡說什麽,他們孤男寡女,可不就是在一個有遮擋的屋子裏。

煜王挑挑眉,似乎故意的,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把玩,只将茵茵吓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方才依依不舍的放開她。

“那男人,是郡馬。”

茵茵反應了一會兒,方明白,這郡馬說的是鄉君的相公。她又一下子瞪圓了眼睛,書中有這麽一段。

郡馬與種花女郎情妾意,但奈何被鄉君瞧中,不得不娶鄉君做妻,而這鄉君卻是個善妒的,不僅不讓郡馬納妾,還盡數趕走她的通房,甚至在種花女懷有身孕之時将她推下樓梯,至其小産。

這梅花烙的情節,當然是深深印入茵茵的腦海。只結局不似梅花烙那般悲壯,等三皇子登位,鄉君則因殘害多人,被處以極刑。而郡馬占着鄉君給他帶來所有的好處,與他的心愛之人結為夫妻。

茵茵急切的轉身,伸手握住他的手,說道:“那你趕緊去告訴鄉君啊。”

煜王輕笑:“你平日冷淡得很,怎麽對朝陽這樣在乎?”

茵茵不是對朝陽鄉君在乎,只是覺得她太可憐,那勞什子郡馬,分明是借她上位,她所有的用處被榨幹之後,落得極刑的下場,實在是可憐。若能早早點醒她,是不是就不會有那樣的悲劇發生?

她微嘆一口氣,才發現自己還握住煜王的手,便急忙松開來,想要離開些許。

只送上門的美味,不品嘗一二,豈不是太沒趣了?

煜王輕輕一覽,二人便跌到塌上。

茵茵還來不及反應,唇又被他給堵住。上回是她在上,尚有反抗餘地,這回他卻翻身上來,将她壓個嚴嚴實實,動彈不得。

不過,他似乎不擅長接吻,與上次一樣,來來去去只在她唇上磨蹭,他肌膚粗粝,磨得她嘴巴疼,倒沒什麽特別的□□——上次他嘴唇至少還是熱的,這回不知道是不是失血太多之故,唇也是一片冰涼。

煜王磨蹭了片刻,倒覺得血氣上湧,這輩子他還不曾與哪個女子這般接近。他身邊藏着那樣多的兇險,無論什麽女人靠近,都讓他心神繃緊,只怕一個不小心,會被奸人暗害。

可如今他的小嬌妻,柔軟多汁,只蹭這麽一蹭,就叫他把持不住,叫他明白,原來女人這香甜的東西,親起來是這般舒服,若做些從前在青樓之中瞧過的事情,怕是更飄飄欲仙吧。

他不敢多想,只迅速起來,低聲說道:“這事你不要插手,我自會告訴朝陽。”

茵茵驚魂未定,不曾想他這般輕易就放過自己,還惶惶不安,點點頭爬起來整了整被他壓皺的衣衫,生怕他意猶未盡要繼續,忙不疊行禮要走。

只煜王又道:“年前我都不會回來了。”

茵茵忙又點點頭,他回不回來關她什麽事兒?依着大齊皇室的磨蹭速度,就算大婚,估摸着也到明年秋天去了。

她想了想,還是遲疑着回過頭,避開他的眼神問道:“那個……我剛剛進來,看到殿下背上都是傷痕,呃……可要緊?”

煜王輕輕一笑,竟又将衣衫脫去。進來的時候看的是背面,這會兒看的卻是正面,他背上傷痕累累,胸腹也沒好到哪裏去。

茵茵瞧得心驚肉跳,心中生出一絲不忍,外人傳他殘暴異常,誰又知他所受的苦和累?

她鬼使神差,竟伸手去撫他腹部的傷痕,冰涼的指尖觸到他的傷痕,讓他忍不住一顫。

他急急捉住她的小手,這小女人恐怕還不曉得她自己是在做什麽,罷了,等成親了,再慢慢教她便是。只想到成親,他腦中又浮現不可描述的事情。

他極力控制,讓自己止住那龌龊的思想,便換了話題:“你……屋裏這樣暖,你手怎的這樣涼?”

茵茵忙縮回自己的手,站得稍稍遠些:“自小便是如此,早就習慣了。”

煜王腹诽,他幼時常居冷宮,若非德妃照拂一二,恐早不複存在,後來嬷嬷說他是吃了太多苦,身體太寒涼,給他調理了很久,如今才有所成效。茵茵想必也是如此,看樣子,也得安排人給她調理調理。

茵茵見他若有所思的模樣,趕緊行禮說道:“殿下,我要回去了……”

煜王本想點頭,又想到什麽似的,上前圈住她,低聲問道:“你說本王是鄉野村夫一事,可打算怎麽了結?”

茵茵遲鈍的反應過來,吃驚的問道:“殿下知道?”

煜王勾唇一笑:“本王有什麽不知的?”

他松了手,躺倒在床上,勾勾手指說道:“将本王比喻成鄉野村夫……你過來給本王上藥,這次本王就放過你。”

茵茵誠惶誠恐,上前取了藥膏,在他背上一寸一寸給他上藥。心中卻是琢磨着,難怪那童謠傳播得那樣快,原是煜王所為。

如今已經越來越肯定,煜王與傳言說的全然不同。他既然對她如此信任,她當然得投桃報李了,往後他們就是夫妻了,自然是要同甘共苦的。

這樣想着,茵茵下手更溫柔了,只瞅着煜王身上的傷,想是極疼的,不然怎麽她這樣輕柔了,他還是時不時疼得顫栗?

等上得差不多了,茵茵忽然又不服氣起來,鼓着嘴巴說道:“你活該……你不是與旁人争什麽花魁麽?還弄瘸了腿,簡直就是活該。”

煜王好笑的看着這氣鼓鼓的小家夥,撐起身子,伸手把玩她的頭發,發絲香香滑滑的,真叫人舍不得放手。

茵茵索性扔了藥盒,雙手抱胸,氣哼哼說道:“整日沾花惹草,既然如此,何必要招惹我?我跟你說,我可……”

“好吵。”

煜王伸手攬住她的脖子,又将唇蹭了上去。

……

回去的路上,茵茵沿着廊下往回走,遠遠的,瞧見三皇子與陳穎婷。三皇子低着頭,陳穎婷面若桃花,正仰頭看他,二人自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樣。

可茵茵看得真切,三皇子面上帶着不耐煩,似說了什麽,陳穎婷身子一抖,面上的羞澀一瞬間全都消失,搖搖欲墜,險些跌倒,幸而三皇子及時扶住她,還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因這地方人不甚多,旁人都只能看到他二人的背影,只以為三皇子與他未婚的側妃正卿卿我我呢。

三皇子一擡頭,正瞧見茵茵看着他們,他一滞,剛想張嘴說什麽,一名小厮便急急走過來,在他二人身邊說了什麽。三皇子也不去管茵茵,立刻帶着陳穎婷走了。

茵茵心下好奇,迎面一名丫鬟急匆匆跑過來,行禮說道:“七姑娘叫奴婢好找,您這是去了哪裏啊?”

茵茵見她語氣急促,便也不在意她話裏的不恭敬,應道:“我剛去暖房那邊賞花了……”

只見那丫鬟面色大驚,茵茵話鋒一轉:“後來賞累了,就去那邊亭子坐了會,雖是有帷幔,但裏頭沒有炭盆,越坐越冷,我便回來了。”

丫鬟這才微微松口氣,猶不自然的問道:“那……姑娘可曾遇見什麽人?”

茵茵心知她是說那對野鴛鴦,便假做凝神想了想:“好似不曾……哦,對了,我之前見着一個孝服女在侍弄花草,長得甚美,便多看了兩眼。怎麽啦?”

那丫鬟的心提到嗓子眼,讪笑一聲說道:“無……無事……就是陶家小姐來過,奴婢還以為你們遇見了……”

陶家是秦家姻親,都是惠妃以及章家那一派的,莫不是那陶家姑娘倒黴,正撞見野鴛鴦茍且?呵呵,這就好玩了。

她面上沉吟:“陶家小姐……我不曾遇見,我平日出門少,便是見了,想來也不認得,她怎麽呢?”

那丫鬟卻不再言語,只說道:“主子怕你們走丢了,命奴婢們出來尋。”

便轉身帶路,沒一會兒,二人便到了正廳外頭,那些貴人竟然都不在廳內,而全都擠在外頭,甚至好多貴人不曾穿大氅,迎着風,鼻涕都要被吹出來了。

陳嬌嬌站在餘氏身邊,見茵茵回來,讨好的笑起來喊道:“七姐姐,這邊。”

茵茵踱步上前,仿佛不曾看見陳嬌嬌的示好。她當然知道陳嬌嬌是不得已,但每個人都自己的堅持,這個八妹妹便與原主一般是個沒成算的,她又不是聖母,自個兒方自顧不暇,哪有空去管旁人——況且陳嬌嬌還有親爹的疼愛呢。

不過,待她看清門口跪着的人,方倒吸一口涼氣。若剛剛只是猜測,如今就是确定了,那陶家小姐果真撞見那對野鴛鴦了。

不過,她瞧見就瞧見了,偷摸摸裝瞎走開就是,怎麽鬧出這樣大的陣勢?

這一瞬,茵茵反應過來,那野鴛鴦是故意的。今天這樣的場合,郡馬原該陪在鄉君身邊,發揮自己的本事,将那些達官顯貴給伺候好了,但他卻跑去偷情。所以他根本是打算今日将這事情鬧出來,端看是哪個不長眼的貴女長針眼了。

所以她很有可能是故意被人引過去的,難怪少桓那樣大喇喇躺在屋裏,連門都不拴上,是故意要她進去的,若當時她沒自己闖進去,恐怕也會被少桓拉進去。

是誰在設計呢?郡馬?

茵茵擡頭環視前面那些人,卻見郡馬一擡頭,眼神在碰到三皇子的時候,明顯頓了一下。

是三皇子,他與郡馬早就說好了。這事情,不僅是幫了郡馬,讓他與心愛之人雙宿雙飛,更要緊的是,關于三皇子的流言,很快就能被鄉君府上這等子香豔的事情給替代。

只苦了鄉君,她一手舉辦的宴會,卻要鬧出她家的醜事,而且,既然三皇子與郡馬是有備而來,當然不會只這麽一個種花女,想必是要拉扯出鄉君從前害死多少丫鬟等等。

不過這會兒,朝陽鄉君卻久久不見出來。

陳嬌嬌秉着讨好的态度,低聲與茵茵解釋剛剛的來龍去脈,語氣中帶着些許憤怒與不屑:“聽聞朝陽鄉君殘忍得很,從前就發賣打死了好多個姿色不俗的丫鬟,還有……”

茵茵冷冷的打斷她的話:“話不能這麽說,若非是郡馬自己不知檢點,整日勾勾搭搭,見了姿色不俗的就撲上去,也不會鬧得那樣難看不是?”

她這話,卻不似陳嬌嬌那般壓着聲音,旁邊不少貴人便都聽到她這樣的言語,旁的不說,那些個家中夫君不檢點的正妻,就不自覺的點起頭來。

對面一個剛成婚的年輕男人便冷笑一聲:“依着這位陳家小姐所言,男人都不可納妾了不成?”

陳茵茵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位郎君好生奇怪,我不過與我妹妹理論兩句,怎麽就入了君耳,叫君不高興來着?”

她又掃了掃那男人身邊的夫人:“莫不是,你夫人也不許你納妾,你才這般義憤填膺?”

那男人她不認識,不過身邊的夫人她是知道的,乃章家庶女,有個長姐在宮裏做寵妃,哪怕是庶女也水漲船高,這男人當然是不敢光明正大的納妾。

章家庶女伸手拉了一把自家夫君,又覺得丢臉,便對茵茵說道:“陳小姐尚未婚配,想來家中母親還不曾教導,這剛成婚也便罷了,等不方便的時候,總要給夫君提納妾室,也好開枝散葉。”

她這話說得冠冕堂皇,确是有一條,那朝陽鄉君成婚已然□□載,只出一女年三歲,并未生男嗣。

茵茵點頭笑道:“話是如此,不過我孤陋,倒不曾聽說,大齊歷代有皇室女出嫁,驸馬郡馬敢不經公主們的允許,私自納娶妾室的。”

大齊确實如此,即便朝陽鄉君原該是縣主,可被皇上不喜,只封鄉君,身上也流有一半皇室血脈,她的丈夫,又怎能私自納妾?鄉君不願,便不許,便是告到官府,那些女人也只有死路一條。

雖然這律法對女子不公,卻也是為了保護皇室血脈的安穩。

章家與三皇子向來不對付,雖然章家庶女很想斥責陳茵茵,但礙着這陳茵茵也是給三皇子添堵,便只不做聲,忍了這口氣。

倒是陳勁松極不耐煩,瞪着陳茵茵說道:“平日怎的不見你這般多話?”

茵茵展眉一笑,行禮說道:“二叔教訓得是,是侄女多話了。”

陳勁松氣個倒昂,這才過繼出去沒幾天,女兒竟然不認他了。關鍵是,落在旁人眼裏,确是實打實的,這庶女被自家父母與姐姐欺壓得厲害。

不然怎麽過繼出去,就膽子大多了?這會兒倒是沒人會想到,茵茵是不是因為被許了煜王,而破罐子破摔了。

正在這時,廳門打開來,朝陽鄉君若無其事的走出來,端着笑意說道:“叫大家見笑了,剛剛身子不适……”

她面色蒼白,穿得極厚,雖然是笑着,卻也有種病弱的感覺,與平日如沐春風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相熟的貴婦從她身邊走出來,看着她都是面帶不忍。

她上前,與自己夫君見禮,說道:“既然她懷孕了,且去官府辦了文書,正式納入府吧。”

那種花女眼神一閃,滿是欣喜與狡黠。而林郡馬則愣怔半晌,下意識的去瞧三皇子。

三皇子顯然沒想到,自己這位表姐會這般輕松就将種花女納做妾,也是頗有些詫異。他心中可是無比清楚,因為身份有別,朝陽對郡馬并不親厚,從前的恩愛,也不過是做給父皇看的而已。

便有貴婦出口反對:“鄉君,她只是個低賤的種花女,怎麽……怎麽……”

朝陽鄉君搖搖頭,眼神暗了暗,只柔弱說道:“她身份不配……但到底懷有夫君的孩兒,那孩兒……總是無辜的。”

說罷,便托了身旁的越郡王妃:“表嫂,朝陽身子受不住,便先去歇着了,這裏,還請表嫂代為打理。”

越郡王妃是皇室旁支女眷,到底也沾着皇室名號,當下只心疼的看着朝陽,點頭道:“你快去歇着,身子要緊。”

先前反對的貴婦又道:“可是……我瞧着那女人身着孝服吶。”

便有人倒吸一口:“啧……”

種花女忙不疊解釋:“不是……奴已出了孝期。”

出了孝期還着孝服,更叫人側目。

那種花女又解釋:“只是……剛出孝期,還來不及脫去……”

有個丈夫死了多年的寡婦,自認為最是貞潔,便冷笑道:“剛出孝期,肚裏便有了三個月身孕,可真是……”

郡馬想不到,私下脾氣不好的鄉君這次會這樣輕描淡寫,竟然肯讓阿白做妾。只是這樣,三皇子的計劃就完不成了啊!

他低頭思索片刻,突然抱着阿白尖叫一聲:“阿白,你怎麽了?怎麽了啊!”

阿白莫名其妙,被他抱在懷中,卻感受到他死死頂着自己的肚子,她慌了神,肚裏還有孩子,還沒坐穩胎啊。

林郡馬早就有所準備,他準備只要鄉君發難,對阿白動一下手,他就用手中的鈍器在大氅中擊打阿白的肚子,為了防止阿白露餡或是舍不得孩子,他連阿白都沒告訴。

畢竟鄉君不得皇上喜歡,但三皇子卻是未來的儲君,為了林家前途,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更何況他早就厭煩朝陽這個脾氣暴躁之人,旁的女人,她可是一個也不許他碰的。

阿白只感覺腹中劇痛,只瞪圓了眼尖叫一聲:“我的孩子……”

這般突如其來的變故,叫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越郡王妃念了句佛語方道:“還不快去請大夫,看能不能挽救一二……剛剛替鄉君瞧的大夫還沒走遠,便請他回來。”

大齊的大夫,也根據主家的等級不同,有所區別。譬如這給鄉君瞧病的大夫,種花女可沒資格要他瞧看。但越郡王妃開了口,那大夫便是不願,也得看了。

又有貴婦跟着念了佛語,對大家夥說道:“今日且就算了吧,這鄉君府一日失了兩個孩兒……”

林郡馬不可思議的擡頭,只周圍紛争聲太嘈雜,他未曾聽清楚,又手中仿佛有什麽液體流過,黏黏膩膩好不舒服,他從阿白身子下面抽出手一看,全都是血。

他心中浮出一絲恐慌,更多的則是惡心。

三皇子見目的達到,微微松了口氣,轉身帶着自己的人走了。其他人也紛紛離去。

餘氏躊躇片刻,對陳勁柏說道:“夫君……我,我想去看看鄉君……”

卻說餘氏娘家與朝陽的生父是遠親,算下來,朝陽鄉君是餘氏的遠房表侄女。雖說這些年沒了往來,但從前餘氏剛嫁入陳家的時候,還曾去長公主府抱過年幼的朝陽鄉君。

陳勁松冷着臉看了看大哥大嫂,甩甩袖子說道:“你們可別忘了如今家裏的身份,莫要走錯了路。”

陳勁柏猶猶豫豫,餘氏便不敢再張嘴。

只茵茵開口說道:“什麽路是對,什麽路是錯,誰都不知道。母親,女兒倒覺得,人生在世不稱意的太多太多,不如聽從自己的內心,求個問心無愧吧。”

餘氏擡起頭,陳勁柏也睨了這新女兒一眼,沉吟片刻說道:“鄉君也是皇室之人,便是去了,也無人能說什麽,你且帶着兒媳和茵茵嬌嬌,去看看她吧。”

一起去看望鄉朝陽鄉君的,并不算少,大部分都是稀裏糊塗搞不清狀況。今日朝陽鄉君是為了三皇子舉辦宴請,沖着三皇子,多多少少要給些面子。

餘氏幾個排得很後面,等了許久,才輪到她們進去。朝陽鄉君躺在貴妃椅上,頭上戴着抹額,臉上則是厭倦應付,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的表情。

餘氏在這麽一瞬,有些後悔來打擾,可是若今日不來看看,後面更尋不到機會主動上門。

她咬咬牙,上前行了禮。

朝陽鄉君看了她,顯然是不怎麽認得,不過身邊的嬷嬷很是機靈,在鄉君耳邊說了兩句話。

朝陽便笑起來,說道:“原來是表姑母,嬷嬷說朝陽幼時,您還曾抱過朝陽呢。不過朝陽健忘,還請姑母莫要笑話。”

餘氏很是不好意思,從長公主沒落開始,她再不曾認這門親,沒想到朝陽鄉君一絲冷淡的意思也沒有,便忙上前握住她的手,瞧着她慘白的臉,眼圈一瞬間便紅了。

餘氏本就是個溫良的性子,偏生不甚會說話,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安慰的話語。好在兒媳朱氏是個讨喜的,趕緊上前說些好生保養之類的話。

陳嬌嬌從來都害羞,溫吞的站在後面。倒是茵茵,上下打量着朝陽鄉君——聽少桓那語氣,他當與朝陽鄉君關系不錯。

朝陽感受到茵茵的目光,擡眼看了看,這個孩子她認識,模樣這般标志,便是想叫人忽略都難。

她伸手招了招,示意茵茵上前,便莞爾一笑:“果真是個美人,我那表弟有福了。”

茵茵做害羞狀。

朝陽又嘆:“我那表弟是個混玩的,往後過門,你也不必太擔待,該責罵便責罵,該管着便管着,他那孩兒,就是欠責罵。”

只在場衆人都暗自咋舌,朝陽鄉君最長袖善舞,怎會這般形容煜王?煜王不是混玩,簡直就是吃人的虎豹,尤其是對女人,從不手軟——可當真是有人見過,他當街打女人吶。

茵茵被她握着手,便也回禮表示知道,又勸她都保養身體。

朝陽點頭說道:“放心,我無事,我若有事,豈不是有損我鄉君的身份。聽聞今日在廳前,你替我說話了?”

茵茵忙說道:“鄉君,我不是替您說話,只是覺得那道理不通,辯白幾句罷了。”

朝陽笑起來,說道:“是啊,道理不通,但人人都非要将那不通的道理拿出來壓迫人……可是世事本就如此,位高又如何,權重才是最要緊的。”

越郡王妃忙咳嗽一聲,示意她不可瞎說。

朝陽擺擺手:“時辰不早了,姑母且早些回去吧。”

餘氏心中沉甸甸的,雖說分了家,但一筆寫不出兩個陳字,如今這個樣兒,侄女嫁給三皇子了,她再心疼鄉君,往後怕是也不能與之往來。

茵茵出了鄉君府,流雲守在車前,正捧了小籠包在吃,見姑娘出來,忙上前行禮,問道:“姑娘怎麽晚些,奴婢瞧着老爺……二老爺一家都已經回去了,咱們老爺帶着大少爺,也先走了。”

說罷,便把吃剩的小籠包往茵茵嘴裏遞。茵茵并不介意旁人的眼光,就着她的手吃了,方笑道:“嗯,還是熱的。”

陳嬌嬌愣愣的看着,這與丫鬟同食的拉低身份的事兒,七姐姐做起來,怎麽這般自然?

茵茵上了車,車上早就被流雲用火盆熏暖,流雲也跟着鑽進來,小聲與她講今日的八卦。

“姑娘,奴婢剛剛往旁人家婆子丫鬟身邊湊,到是聽說了裏頭的事情,聽聞鄉君落胎了?”

茵茵一愣,本想說落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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