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容華連夜從容城趕過來到容辭家裏的時候, 發現他又躺在躺椅上出神。容華無語極了, 翻窗進來, 跑過去推他胳膊,“起來, 我聽見隔壁還有動靜,帶我過去蹭早飯。”

容辭的胳膊避開她的手, 低沉道:“你自己去。”

容華發覺他面色不對,就問他:“你沒睡好覺啊?”容華知道這人睡不好被吵醒的話,是會發脾氣的。

容辭看都不看她一下, 道:“我已經吃過了。”事實卻是他什麽東西都沒吃, 只覺得心裏悶得慌, 喉嚨裏也堵着一口氣,突然就沒了胃口,丢下筷子就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容華也就信了他的話,道:“那好吧, 我先過去找阿離,下午的時候我請你去林記小館吃飯,今天你生辰嘛。”

容辭嗯了一聲,容華就丢下他迫不及待的跑去隔壁了。容華一進屋就跑過去抱着陵離的胳膊, 依偎在他身上, 姿态十分親密的撒嬌。蘇景陽對她這樣已經見怪不怪了, 總覺得她這是在往陵離身上寄托情感。

陵離其實不太習慣跟她這樣, 可每次聽見她軟綿綿說話的語調, 就覺得有些心軟, 無法推開她。

陵離聽說她還沒吃早飯,就要去廚房給她盛粥來吃,她就說:“阿離你坐着,我自己去!”然後将剛起身的陵離按回去,興沖沖的跑去廚房熟門熟路的取碗盛粥。蘇景陽剛好進來水缸裏舀水,容華眼瞳朝着他掃了眼,眸色微動,捧着粥碗踱步到他身旁,笑眯眯的,“景陽啊,你知道阿易今天生辰嗎?”

“我知道啊。”蘇景陽提起來就來氣,将水瓢丢回水缸裏,直起身對容華道:“還硬要我給他煮長壽面,結果我弄了半天最後一口都沒吃!我看他就是故意耍我的。”

容華聞言奇怪不已,“他沒吃?他說他吃過了啊。”

蘇景陽道:“吃的別的,不是我弄的。”

容華端詳着他的臉色片刻,突然搖着頭輕嘆一聲,神情霎時間溢滿無盡的悲傷,語氣也發着顫,“阿易他……很可憐的,爹不在了,娘又不疼,所以過生的時候難免會傷感,肯定不是故意耍你。”

蘇景陽早就猜到了他家庭可能不幸福,對容華說的也沒有特別意外,只是忍不住輕聲問:“他娘……為什麽不疼他啊?”

容華痛心疾首道:“不知道,我哪兒知道,反正他娘從小就對他不好,不關心,甚至避而遠之,只疼愛她那個寶貝小兒子。阿易的爹不在了以後,那個女人就更張狂了,有一次還被抓到她對阿易下了惡咒,咒他去死呢。我可憐的阿易,內心受到了多大的傷害,可是他總是忍着不說,裝作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蘇景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半晌才發出聲音:“哪有這樣的娘?!”詛咒兒子去死?就算再偏心小的,也不可能咒大兒子去死啊。而且他們都是容城裏的人,所謂的惡咒應該也不只是口頭上的一句空罵了。

“怎麽沒有呢?爹娘從來就不是好人的代詞,當爹當娘的壞人多着呢。”容華呵了一聲,眸色冰冷,“她做的惡心事兒可不止這件,反正,阿易長這麽大,可是很受罪了。如果她不是阿易的娘,我早就動手了。”

蘇景陽看容華的表情應該不是說謊,況且也沒有必要扯這個慌。

蘇景陽心裏的氣也散了些,忍不住開始想,難道阿易剛才吃不下,不是因為他跑去當電燈泡,而是因為突然想到薄情的家人太難過了?

容華見他若有所思,也不似剛才那般氣呼呼的了,便趁熱打鐵:“我下午去林記小館請阿易吃飯,到時候一起幫他慶祝吧。人多會更熱鬧,這樣說不定他心裏也好過一點。”

蘇景陽擡起眸看她,見她滿臉懇切,便點點頭答應了,“好啊,我跟阿離會提前準備的。”他也不是這麽小氣的人。

容華旋即笑開了,俏麗的沖着他擠了擠眼,然後端着粥碗出去找陵離了。

容華吃了兩碗粥,一盤小春卷,等他們都出發去林記小館後,她就心滿意足的回到容辭家裏了,嘴裏還哼着小曲。

容辭已經坐起了身,抱着雙臂,湛黑的眸帶着些愠怒盯着她:“你剛才跟那家夥胡說八道什麽呢?”

容華被他質問,挑了挑眉尖,一連串的反問道:“我哪裏有胡說八道啊,我說都是真的。你娘難道對你很好嗎?你娘難道沒對你下惡咒,咒你快點死嗎?你這麽些年,看着你娘對你弟弟那樣好,難道心裏不難受?”

“我一點也不難受。”容辭斬釘截鐵,他無言了片刻,才又看着容華沉聲道:“你不懂,以後別再亂跟他說這些。”

“行行行,不說!是我多管閑事。”容華翻了個白眼,想起什麽她又對容辭道:“對了,巫師大人快出關了,半個月後,你就可以把阿軒帶回去讓他看看。”容華說着阿軒的名字,眼皮跳動了兩下。容華煩躁的低罵了句,擡手往自己眼睛上拍了一下,讓它不要再跳了。

容辭嗯了聲表示知道了,耳邊聽到什麽動靜,他轉頭看向窗戶外,嘴角抽動兩下。

容華也樂了,“喲,你的癡情雞又過來了。”

容華特地選在下午過去林記小館,是會以為那時候吃飯的人相對較少些,可是去了以後才發現,照舊是滿堂的喧鬧。容華一來就十分積極的跑去廚房要給陵離幫忙,不過最後也沒能幫上什麽,因為她的手套不能取,陵離忙中抽空将她推到旁邊坐下,塞了快雞蛋糕給她吃,讓她等着就好。

容華只好聽話的在那兒等,然後吃着雞蛋糕,目光就随着陵離的身影動來動去。

容華在陵離面前總是顯出格外乖巧的一面,仿佛她根本不是容城子民眼中的那個心狠手辣的小羅剎,而只是一個令人省心的好孩子。

期間阿軒蹬蹬蹬跑進來一趟,見她在吃東西,眼饞了跑過來纏着她要喂。容華捏着剩下的半塊雞蛋糕,渾身僵硬住,瞪大眼睛盯着趴在自己膝蓋上張開嘴巴等她投喂的阿軒,仿佛一瞬間窒息的不知道該怎麽動了。還是乳娘過來将阿軒給抱起來,然後拿了點吃的東西,帶着他去院子裏玩去了。

容華撫着心口長出一口氣,這才又戰戰兢兢的繼續吃起來。容華越吃越覺得喉嚨裏哽的慌,容華想,自己腦子好像有點壞掉了。

蘇景陽正在飯館二樓招呼客人,有一桌的幾個客人是被梁路介紹的,常常過來,別的都挺好,就是有個毛病,每次都要喊蘇景陽過去鬧他喝兩杯才肯罷休。蘇景陽酒量不大好,每次一杯過喉就頭暈眼熱了,二杯下肚就走路晃晃悠悠了。

蘇景陽好說歹說,這次被同意只用淺淺的喝一杯,他也就爽快的喝了,笑吟吟的又招呼了幾句,這才從飯局裏掙脫。

唉,當老板真是不容易啊。

蘇景陽擡起手背,碰了碰自己開始熱起來的面頰,正要往樓下走,走到樓梯口,剛好看到了正在上樓的容辭,黑衣束發,眉眼冷峻。

兩人目光相撞,步子同時頓住。

蘇景陽沒醉,還能認出他的臉來,想起容華說過的那些話,就主動開口對他道:“給你把二樓包廂留了一間,就在最裏頭,你先去坐着。”

容辭沒動,皺起眉打量他:“……你喝酒了?”

蘇景陽笑了笑,因為酒意臉頰泛紅,說話語調也比平常慢些,聽起來懶洋洋的,“是喝了點,怎麽了?”

“你做生意,大白天喝什麽酒?”

“自然是陪客人喝啊。”蘇景陽道:“顧客就是上帝,沒辦法。”

容辭臉色微沉,盯着他道:“怎麽沒辦法,你也可以選擇不喝。”

蘇景陽覺得他說這話很好笑,也不同他講什麽多少要應酬一下,就道:“為什麽不喝啊,他們花錢買我的酒,再給我喝,我豈不是很劃得來??”

容辭被他氣笑了,“我一直以為你挺笨的,看不出來,竟然這麽精明會算賬。”

蘇景陽權把他的反諷當成誇贊了,不要臉的道:“過獎過獎。”

他繼續下樓,剛停在了容辭的上兩個階梯。一樓樓梯口處,梁路突然出現在那,樂呵呵的沖他招手:“蘇老板,快下樓來!”

“诶!馬上馬上!”蘇景陽正好有事找梁路,聽到他來了,神情瞬間都亮起來。他不再跟容辭瞎擡杠了,立馬繞開他跑下樓去,拽着梁路往櫃臺邊走。

因為林記小館的生意出乎意料的好,蘇景陽主要是想他幫忙招個店小二來這裏打打下手,不然只靠他跟陵離兩個人支撐着真的快累死了。

蘇景陽之前讓梁路幫忙頗多,本來這點小事不該麻煩他的,可是情況有點特殊,陵離擔心招到別有用心的人來發現他的存在,到時候林記小館的名聲會因為他壞掉。蘇景陽也明白他的顧慮,心疼但也沒辦法,想來想去,還是找梁路比較穩妥。

因為大堂內聲音嘈雜,蘇景陽說話聲音很小,梁路趴在櫃臺上微微湊近了些聽,聽完正待應下,忽爾察覺什麽似的,轉過頭去看,發現樓梯上那個黑衣少年目光凜冽如刀的死死盯着這邊。

梁路悠然的勾起嘴角,并不出聲。

蘇景陽發現梁路突然看向別處不說話了,也跟着望去,卻發現容辭居然一直杵在那兒沒動。蘇景陽覺得奇怪,就跟梁路說:“你等等。”然後從櫃臺裏繞出來,又跑上樓梯問容辭:“你怎麽不進去啊?不會找不到地方吧,樓上不大,很好找的。”

想起這人之前來吃飯的确都沒有去過包廂,蘇景陽過都過來了,索性就在前面給他帶路,将他引到了本店唯一一個大包廂內。

蘇景陽一邊給他倒茶一邊嘿然道:“為了給你過生日,特地給你留的,夠意思了吧。”

容辭原本正在打量包廂的環境,聞言猛地回眸注視他,“你特地給我留的?”

“不是我不是我。”蘇景陽連忙否認,然後眼睛亮晶晶的沖着他莞爾一笑,“不是我,那麽你猜——會是誰呢?”

蘇景陽的意思很明顯了,就是陵離。

事實上,的确是陵離推了熟客的預定,要将這包廂空出來的特地給阿易過生的,蘇景陽這時候就是想說出來讓眼前這人高興高興,讓他知道陵離雖然嘴上不說,卻也不是對他沒意思的。免得他總是冷冰冰的板着一張臉像誰搶了他老婆的表情。蘇景陽都已經決定待會熱熱場子,就趁機拉着容華出來呢,免得又在裏面發光發熱惹人嫌!

蘇景陽否認的話一出口,容辭嘴角剛翹起的一抹不明顯的弧度就已經瞬間落回去,蘇景陽後面的話剛落音,容辭就眸色冰寒,冷着臉語氣極差的沖他道:“不猜,你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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