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晦氣

要說許明旭的年紀, 當官當然還顯得太小。

但是他的學識, 甚至是對于一些民生方面的見地, 在國子監中已經算得上出類拔萃,和屠浩這種有着明顯短板的學生不一樣。

就青峰先生本人而言,他覺得繼續将許明旭留在國子監裏一年兩年, 純粹是對他才華的浪費。

所以,當屠夫子拿出這個職缺的時候, 他并沒有多考慮就答應了下來,因為這确實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

許明旭當然也明白這一點, 但是:“如果接下那份職缺的話,就不能再住在國子監了。”也就不能再這樣天天和小耗子在一起了。

本來屠浩看到許明旭憂心忡忡的樣子, 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原來是要去工作了,還沒找好房子租?他眨巴一下眼睛,把平躺改成側睡,爪子習慣性地往美少年的身上一搭, 問道:“是京郊哪兒啊?”

許明旭一怔,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萬春莊。”他這裏舍不得和小耗子分開, 小耗子怎麽瞧着一點都沒舍不得他?

萬春莊算是京郊非常有名的地段了,距離京城馬車不過一個時辰,騎馬更快。土地肥沃,雖說不是河網密布,周圍也有兩三條不大不小的河流,算是京郊最好的莊園地界。

凡舉京城中數得上號的人家, 幾乎在萬春莊都有莊子。

其中最大的兩處,一處是屬于章家的皇莊,另外一處則是屬于戶部轄下,類似于現代農科院的試驗田一類。

屠家是外來戶,沒有萬春莊的莊子。屠浩購置的小莊,倒是距離萬春莊不算遠。

屠浩想了想問道:“那哥哥上任之後,是住在萬春莊裏?萬春莊提供住處的吧?”

這一下許明旭怔愣得更久,幹脆俯下身去,連着被子把人抱住,悶聲道:“小耗子就擔心哥哥沒地方住?”

“嗯。”不然還擔心什麽?

小孩兒的眼睛黑白分明,許明旭這樣湊近着看卻覺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不明所以的心虛。他下意識地重新坐直,順便把小耗子的手塞進薄被裏:“小耗子沒有舍不得哥哥?”

舍友總歸是要各奔東西的嘛。屠浩有些不太明白,不過很快就醒悟過來,手又伸出來搭在美少年的腿上:“哥哥以後不來看小耗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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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會來看的。”許明旭想也不想就回答,随即想到小耗子大概就以為他去當官,可能就和他現在住宿不能經常回家一樣?

屠浩看到美少年臉上的表情略微松快了一些,就繼續纏着他問萬春莊那邊的事情。

許明旭不過是草草從青峰先生那裏了解到了一些,哪裏知道具體情況?雖然屠浩問得東一榔頭西一錘子的,但是許明旭也順着把一些粗略需要準備和注意的地方理了理。

不過屠浩的身體到底還是廢柴,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許明旭這才寫信回家,叫了小鐘把消息送回去,叮囑:“只交給我爺爺或是奶奶,要是別的人問起,就說回去着手準備換季的東西。”

許家并沒有自己的裁縫,得請了人到家裏來裁衣。他去年開始就自己打理自己一房的東西,下人們的衣物雖然簡單,可是這一屋子人的衣物做下來,沒一個月不行。若是再算上其它的事情,現在着手準備,并不算早。

許家哪裏還有“別的人”?小鐘明白,立刻接下差事,回去了。

雖然青峰先生介紹的這個職缺,真要算起品級來,那是根本算不上什麽的,俸祿也少,也沒什麽油水;但是出仕不是一件小事情,不能他自說自話就去的,總得告知家中。

他原先顧忌的,不過是因為他排行第七,上面六個哥哥都還沒有謀到職缺,哪裏能夠輪得到他呢?現在不一樣了,他過繼到了二房,上面沒有父親,那麽需要告知的自然是祖父。

當然,若是讓大房的人知道了,總也免不了麻煩。

許明旭的擔心不無道理。

許家老爺子和老太太知道了消息之後,一邊自然是有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喜悅,另外一邊卻又難免心懷愧疚。許明旭是他們看重的孫兒,職缺卻不是他這個爺爺的謀來的;甚至于為了避免橫生枝節,還只能先将消息按下不提。

許家老太太只能借着換季的名頭,從私庫裏取了東西,給許明旭置辦一些物品。

柳氏到底在許家經營日久,老太太和二房的往來,她是知道一些的。

尤其是許盈心這段時間在老太太跟前學着管家,多少聽到一些。在老太太面前,她是連吭都不敢吭一聲,但是回到自己親娘跟前,她頓時就把不高興帶到了臉上:“娘,你說奶奶幹嘛對一個小雜種那麽好?不就是換季的那點東西麽,我看着來來去去的都要上百兩銀子了。我添一套頭面,都要被奶奶說一句奢靡。到底誰才是嫡,誰才是庶啊?”

柳氏這一年來小動作不敢有。家裏的中饋,到底還是她管得多。老太太并沒有完全把她給架空,甚至還幫着她敲打了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妾;加上兒子顯然比起以前像個樣子了,女兒的親事也有了着落,她現在對自己婆婆,倒是比以往要來得敬重一些。

婆婆待許明旭太好,她當然心氣不順,但是這些話卻不能在女兒面前說出來:“你那一套頭面都要近百兩了,不說你說誰?”柳氏作勢拍了一下女兒,“還有,‘小雜種’這話是你說的?你仔細想想這是在罵誰?”

當兒子是的小雜種,當爹的豈不是大雜種,再上下左右一推,不是說他們許家都是雜種?

許盈心一撇嘴:“我知道錯了。”

“嘴上知道了,也不知道心裏知道了沒?”柳氏沒好氣地瞪了一眼,“你啊,馬上就要定親的人了,這話也就在娘跟前說說,以後到了婆家,可不能再這麽嘴上不把門了。王家那樣的皇親貴胄,規矩恐怕不少……”

娘倆正說着,有丫鬟急匆匆地跑來:“夫人,不好了!”

柳氏眉頭一皺:“急什麽?到底什麽事情?”

這丫鬟是柳氏的心腹,喘勻了氣之後,立刻壓低了聲音說道:“王家……王家挂了白幡,八公子沒了。”

“什麽?!”柳氏聞言,直接拍案而起,“八公子怎麽會沒的?消息屬實嗎?”

丫鬟連連點頭:“奴婢不敢亂說。”但是具體怎麽樣,卻不是她這麽一個丫鬟能夠探聽到的了。

她是柳氏身邊伺候的人,當然知道老太太給大姑娘說親的對象,是王家的一個子弟。當然不是八公子,但是現在王家死了人,也不知道這門親事會不會起變化?

一個丫鬟想得到的事情,柳氏和許盈心當然也想得到。

柳氏擺擺手讓丫鬟下去,眉頭皺得更緊。

許盈心氣得往椅子上重重一坐:“晦氣。”

京城中雖然諸多人追捧這八公子,但是許盈心是特別不喜歡的。究其根本,她親爹也是這樣的纨绔,在自己家裏什麽樣子的,她當然清楚,更加喜歡不起來。

八公子是王家長房嫡出,她說親的對象是王家三房的嫡次子。人長得雖然沒有八公子那樣風流,可也算的上端正俊秀,更加上沒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傳聞,她心裏面是滿意的。

可是八公子死了不要緊,偏偏在她即将定親的時候死,許盈心覺得這簡直在給她添堵!

柳氏輕斥一聲:“剛和你說的忘記了?”

許盈心哼了哼:“這不是就咱們兩個嘛。再說那八公子好好的,怎麽說死就死了,裏面就沒一點蹊跷?”

“別亂說話。”柳氏說歸說,心裏面也是打了一個突。可八公子那樣的地位,總不見得能被人害死吧?

柳氏這邊知道消息,許老太太那邊知道得也不慢。她關心的當然也是許盈心的婚事,抓了回家的許老爺子說話:“本來我看王家的十一郎還挺好的。雖說大丫頭嫁過去不能當什麽當家主母,可是她那樣子也不是個能管家的。上面有個好門庭撐着,剛剛好。可現在王八這麽一檔子事……這裏面沒什麽問題吧?”

許老爺子還真不知道這件事情:“不管有沒有問題,咱們只做不知道。反正現在這親事還沒定下,我看王家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會上門來提親,就先緩緩也好。”

許老太太點頭稱是:“我再看看別的人家吧。”自家兒子實在太“出名”,子女的親事确實不好說。

大兒子那邊從上到下的事情都糟心,老爺子一點都不想說,轉而問起:“七郎那邊定了哪天辦謝師宴了沒?”

說到許明旭,老太太的臉上總算露出一點笑:“定了,下月初三。”

“那時間有點緊了。”老爺子把官服脫下,換上輕便透氣的常服,“過了這一回,七郎也算是個大人了。我看啊,不用等到二十,就能給他行冠禮了。就是不知道屠夫子願不願意來給七郎加冠。”

老太太正幫着他把換下來的衣服挂好,聞言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屠夫子?你和他有交情?”

老爺子笑得有些得意:“我哪裏能和屠夫子有交情?”他是太子太傅,身上就帶着太子的烙印,和其他朝臣總該避着一點,“是七郎自己得了屠夫子青眼。”他單單不好說,要不是因為屠夫子家的女兒已經訂了親,他還巴不得給許明旭求上這一門親事呢。

唉,可嘆他家七郎晚生了兩年。

作者有話要說: 大太陽↖(^w^)↗:爺爺放心,我一定能和許家結親的!

許爺爺o(╯□╰)o:人家閨女都要嫁人了,難道你要去搶親?

小耗子(⊙o⊙):是啊,你搶不過我姐的,會被虎妞打死的!

大太陽~(≧▽≦)/~:我娶小耗子。

許爺爺:( ⊙ o ⊙ )!

虎妞╮(╯_╰)╭:你還是會被我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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