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沈度慶幸自己的心髒夠堅強, 不然葉南期這一句話出來,真的讓人涼透心。

不過即使再堅強,他一時還是沒想好怎麽接葉南期的話。

這人平時眉眼帶笑溫柔款款的, 怎麽一對着他就變成把冰刀,這麽戳心窩。

屋裏的氣氛尴尬地凝滞片刻, 葉南期低着頭, 想越過沈度離開, 擦身而過的瞬間,沈度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還有事嗎?”

沈度也不知道說什麽, 但是直覺不能放葉南期走。他想了想,道:“真的不是可憐你。”

葉南期似乎很在意這個。

看葉南期不說話, 沈度眨了眨眼,靈光一閃, 連忙問:“你害怕把我拖下水?”

葉南期抽不回手,皺着眉, 臉色漠然:“你想多了, 我只是不想讓無關的人摻合進來。”

“果然。”沈度找回點信心,心裏那點寒意也慢慢散了, 唇角一翹, “怕什麽, 多個隊友不是更好?”

葉南期惱了:“都說了不是!你管我的事幹什麽,我們有什麽關系嗎?你哪來那麽多慈善心!”

怎麽就這麽別扭?

沈度把他掰過來面對着自己, 低聲道:“信不信我你自己心裏有數……走着瞧吧。”

葉南期掙脫不了, 愣了愣, 看着沈度認真卻帶着笑意的臉,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

心裏湧動着一股陌生怪異的情愫,讓他煩躁又不安。

這個人為什麽非要這樣,非要……變得一點也不讨厭,一副寬容大度的溫柔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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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為是地猜他所想,想插足他未來的軌跡。

明明喜歡姜沅予……還對他這樣幹什麽。

他剛生出這個念頭,身後就傳來沈媽媽威嚴的聲音:“沈度,你這小兔崽子!要和誰走着瞧?”

沈度:“……”

葉南期:“……”

等了許久沒見人下來,好巧不巧上樓來聽到沈度最後一句話的沈媽媽,成功誤會沈度意欲欺負葉南期,大怒之下罰他在書房裏抄家訓,晚飯就不用吃了。

葉南期簡直哭笑不得,連忙解釋。大概是以前聖光發散多了,沈媽媽覺得他是受了欺負不敢還嘴,還幫沈度說話,氣哼哼地拉着他下樓,拒絕任何解釋。

葉南期覺得良心不安,心不在焉地和兩位家長吃了晚飯,熬到他們去後院散步,立刻溜到廚房,拜托阿姨拿來飯盒裝了飯菜,上書房一看,沈度正一絲不茍地抄着家訓。

沈家教育裏沒有體罰這個概念,犯事了就得用毛筆乖乖抄家訓,字必須端正,寫完了貼在牆上,以示警告。

沈度近年才安生起來,以前三天兩頭惹事被罰抄家訓,熟門熟路,抄起來竟然還有點懷念。

聽到開門聲,沈度擡頭,見葉南期提着飯盒進來,挑了挑眉。

葉南期把飯盒放桌上,學着沈度,把鍋推給沈媽媽,語氣自然:“伯母讓我送上來的。”

沈度餓得不行,也不客氣,接過便吃。葉南期本來想送了飯就走,可惜目光在書房裏飄來飄去,腳卻不聽使喚,挪不動。

要不要道個歉?

他垂着眼,想剛才那句話是不是太傷人了?

對沈度,他确實不乏信任……可是他不想讓沈度趟渾水。

那些人還沒全部露出來,已經有薛家這樣的龐然大物,韓氏雖然不是什麽很厲害的角色,但一般人也惹不起。

沈度和他的關系,就是一張沒什麽實際意義的結婚證……何必摻合進來。

別人不欠他的。

“想什麽?眉頭皺得跟個小老頭似的。”

沈度夾起個丸子,湊到葉南期嘴邊:“張嘴。”

葉南期沒反應過來,順着他的話張開嘴,沈度把丸子喂進他嘴裏,笑了笑:“阿姨的手藝二十年如一日,丸子老是鹹過頭。”

葉南期把丸子嚼嚼咽下了,感覺是有點鹹,再一轉念發現有哪兒不太對,剛要說話,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兩人對這陣腳步聲都頗為熟悉,葉南期一驚,劈手奪過沈度的筷子,飯盒一蓋,動作迅速地塞到書桌下。

被奪食的沈度:“……”

祖宗,請問我做錯了什麽?

葉南期站起來的瞬間,沈媽媽就推門進來了。

手裏還提着個飯盒。

沈度看了看書桌下,又瞅了瞅他媽手裏的飯盒,眼神漸漸古怪起來。

葉南期不敢去看沈度的表情,面上微笑着,恨不得捂起臉,反思自己為什麽要多事。

沈媽媽氣勢洶洶地罰沈度不許吃晚飯,轉眼又悄悄帶着飯盒上來,還撞上葉南期,也有點尴尬。

不等她開口,葉南期主動道:“媽,我來看他……抄家訓。”

沈媽媽到底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保持着大将風度,贊許點頭:“是該盯着他。”

說着把飯盒往桌上一擱,點了點沈度的額頭:“南期也在這兒,那我就直說了。要不是南期求我,你這頓飯是吃不上的。”

葉南期感覺一股熱意竄上了臉頰,簡直羞憤欲死:“……”

咱什麽都暴露了,求求您別說了。

看葉南期的臉色發紅,沈媽媽沖他眨眨眼:“南期就別害羞了,你們倆慢慢聊,我先下去了。”

說完,大将抛棄士兵,匆匆溜了。

沈度哪兒還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想給葉南期留留面子,然而越想越覺得好笑,沒繃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葉南期面無表情地轉身就走。

沈度連忙拉住他,保證道:“我不笑了。真的。”

葉南期甩開他的手,搬了張凳子,坐在他對面,努力裝作嚴肅:“抄家訓。抄完再吃,我監督你。”

看他故作冷淡,臉色卻還微微泛着紅意,沈度被可愛得心都軟了,不說二話,立刻舉雙手贊成。

葉南期偷偷瞥了眼沈度,看他确實在認真抄家訓,臉上的熱意才稍稍退卻。

他不甚自在,摸出手機看了看,方行遠有回複,明天願意見一面。

想到正事,葉南期才徹底恢複正常,神色冷淡且嚴肅。

沈度瞄了他幾眼,猜出這人大概又在琢磨葉湄的事,很想摸摸他的頭,安慰他,再遞給他顆糖吃。

葉南期沉思完畢,擡頭發現沈度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雞皮疙瘩頓生,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退:“你傻了?”

沈度總不可能說想喂糖給你吃,默默将筆放下。

葉南期:“抄完了?”

“沒有。”沈度觀察着他的臉色,“但是餓了。”

葉南期:“……吃吧吃吧。”

兩人許久沒有同床共枕,睡前沈度縮到床的一邊,頗具紳士風度地把中間留給葉南期。然而想着今晚書房裏發生的事,他怎麽都睡不着。

葉南期總會做些出乎他意料的事。

沈度想着想着,側過身看向枕邊的葉南期,心裏還在想他什麽時候才會開始動,葉南期就默默地動起來了。

已經睡着的人淺淺地呼吸着,身體趨暖,不自覺地往他身邊湊。

果然死鴨子嘴硬,在他身邊睡着就這麽沒防備,還不信任他?

沈度有點得意,張開雙手,噙着笑,看葉南期一點點鑽過來,最終“自投羅網”,貼到他懷裏,安心睡去。

在葉南期回來前,沈度就考慮到了這種情況,把被子拉過來,裹了裹葉南期,确定第二天葉南期醒來了也踹不了他,這才放心睡去。

事實證明沈度是有遠見的。

第二天葉南期醒來,發現自己被沈度抱着,擡腳就想踹,可惜整個身子被被子裹着,壓根動彈不了。

懷裏的人一掙紮,沈度也醒了,看葉南期怒視着自己,心情還很好地打招呼:“早啊。”

葉南期郁悶極了:“……你有病嗎。放開我。”

沈度笑着地放開他,然後被解放的葉南期一腳踹下了床。

還好上次被葉南期踹下床後他就讓人在屋裏鋪了地毯,爬起來看葉南期鑽進浴室,悠悠嘆氣。

讨巧果然是不行的。

該來的還是要來。

葉南期和方行遠約在上回見面的那個咖啡館。

等沈度上班去了,葉南期借口出來見朋友,提前到了咖啡館,買了咖啡,坐在角落裏等方行遠。

可以确定方行遠手裏有證據,如果是葉湄給的……那說不定葉湄是信任他的。

葉湄信任他。

葉南期搖搖頭,抿了口苦澀的咖啡。

沒等太久,方行遠也到了。

時隔幾個月,兩人再次坐到一起。

葉南期還沒開口,方行遠便沉沉地道:“我知道你想幹什麽。”

他盯着葉南期,眼圈青黑,看起來陰沉極了:“這太危險了。沅予的事情還不能警醒你嗎?他們不是一家兩家的問題……是很多你惹不起的人。”

葉南期覺得不可思議,語氣帶了怒意:“你難道不想讓我姐姐沉冤昭雪?”

像是被他的怒意點炸了,方行遠頭一回激動起來:“不可能的!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對着什麽!我答應和你碰面,是想來勸你放棄的。死去的人死就死了,你為什麽還非要把自己搭進去!”

葉南期冷冷看着他,突然就明白方行遠一直避而不談的原因了。

因為他懦弱,他在害怕。

即使手裏拿着某種證據,他也惶然不已,将這個當成保命符,而不是武器。

葉湄為什麽會信任這樣一個人?

葉南期實在不解:“你知道的很多吧,那些人不動你,是因為你手裏有某個把柄?錄音,錄像,或者照片,其他東西。你覺得那些東西能護你一輩子?那些人會容忍你拿着刀站在他們身後?”

方行遠攪了攪咖啡,冷靜下來,片刻,才道:“我和薛家的人有協議。只要沒人動我,他們擔心的事就不會發生。但是我要是多嘴說了什麽,這條命就不保了。”

葉南期和他對視着,清晰地明白了一件事。

方行遠不會說出任何事,更不會交出證據協助他。

“我想你誤會了。”果然,方行遠往後靠了靠,冷漠地道,“我看在葉湄的面上,提醒你不該做什麽。但你真去做了,我也不會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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