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是他

翌日卯時。

芍藥醒來時只覺得頭暈腦脹,她一撫額門倒沒有發熱。

又轉頭一看,才發現外頭天色已微微亮,她頓時吓得一機靈,連忙坐起身來。

她起晚了!

自己怎麽會睡得這般熟?

芍藥下床來,快走幾步掀開簾子進到內室,“娘子,該起了。”

然而她的下一句話卻就這麽卡在了嗓子眼裏。

因為屋裏的榻上,竟空無一人。

芍藥這下是真清醒了。

她又連喚了好幾聲也沒見許文茵答應。外邊丁媽媽等人已打理妥當,此時進來看許文茵起了沒。

她一進到室內就聽見芍藥叫了好幾聲娘子,她問:“出什麽事了?”

芍藥回頭,聲音帶着些倉皇,“娘子不見了!”

丁媽媽一聽也急了,忙在室內打了一圈轉,果真沒瞧見人。

丁媽媽問她:“娘子怎麽會憑空就不見了?你昨日守夜時沒有聽到什麽聲響?”

守夜的丫頭都是不許熟睡的,若是主子傳喚就得立刻起來伺候。

被丁媽媽這麽一說,芍藥就皺起眉來。她只記得前半夜自己是不曾睡死的,可後半夜的事兒,她是一點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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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媽媽看到芍藥這個模樣便知她是睡過去了。此時也是有些六神無主。

她穩了穩心神,才道:“這樣,你去問一問昨日在屋外伺候的丫頭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響。切記莫提起娘子。昨兒,我們娘子要走了,舅家太太都不曾過來問一聲,可見是巴不得咱們早些走的。”

“娘子失蹤,萬萬不能讓魏府的人知曉。省得又出幺蛾子。”一個待嫁的姑娘夜裏憑空不見,日後的清白還要不要了?

芍藥明白丁媽媽所想。

眼下不管娘子如何,她們也必須離開魏府。

二人敲定主意後便分頭行動。丁媽媽繼續招呼着下人清點行李,芍藥則将随她一起來的幾個丫頭拉倒一邊細盤問。

誰想幾個丫頭都搖搖頭,只說昨夜睡得太沉,一絲動靜也沒聽見。

芍藥神情有些嚴肅,“一會兒咱們出了府,你們就留個人下來等連七少爺回來,将這頭的情況報給他。他總會想法子的。再來個人穿上娘子的衣裳進車裏頭坐下。”

“到時候咱們就說娘子昨夜感了風寒,不方便出來見她們。想必那魏太太會怕娘子借着病的緣由再待在府裏,只會讓咱們快些走。”

“可……芍藥姐姐,那魏老爺那邊可如何是好?”

“應當不會為難我們,若他真要看一眼娘子才放我們走,到時就随機應變。”

芍藥咬咬牙,不管如何,只能賭一把了。

等許文茵悠悠轉醒時,第一個感覺就是痛。

她緊皺着眉睜開眼,四下一片昏暗。自己的手被綁在身後,捆得很緊,又痛又麻,已沒有了知覺。

她耳邊能聽見馬蹄踏在雪地裏的聲音,颠簸得厲害,大致能判斷出自己是在馬車上。

這才恍惚想起了那夜有人拿刀抵在她脖子上的事。

她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抓她的人是出于什麽目的。

如果是皇帝的人手,那自己還有活命的機會嗎?

許文茵一曬。

原以為出了魏府,有了連七的助力,她能以假死來豪賭一次日後的自由。

沒想到終究只是困獸之争。

許文茵想着,心就一點點沉了下去。

車馬走了許久才緩緩停穩,就聽見有人朝她這輛車走過來。

一掀開簾子,刺眼的陽光照進來,晃得許文茵雙眼生疼。她眯起眼來,只能看見那人身周的輪廓。

“喲,貴女,你可總算醒了。”

與那天夜裏刻意壓低的聲線不同,這下許文茵終于聽明白也想起來了。

她張張嘴,才從幹澀的喉嚨裏發出聲響:“……千陰娘?”

千陰娘一扯嘴角,“貴女好記性,不過就是那日聽過幾句話就能記得我。難怪南曲星盯上你了呢。”

“難怪?你同南曲星不是一夥的?”許文茵的聲音很輕,她連說話都有些艱難。

“當然不是。”千陰娘從鼻子裏冷笑了一聲,“跟南曲星一夥?我千陰娘可不會落魄到那種地步。”

許文茵的意識有些昏沉。

南曲星十有八九是受東宮指使,千陰娘卻說自己和南曲星不是一夥人。

既然抓她來的人不是皇帝的人手,自己也并非是沒有一線生機的。

許文茵其實狀況并不好,她又冷又餓,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痛的。可她還是咬緊牙關,迫使自己表現得無比平靜。

她緩緩道:“雖不知你把我擄來是為何事,但你應該是得不到想要的東西了。南曲星陷害我,可不是為了從我手上拿到什麽空谷映月。”

是為了要她的命而已。

卻不想千陰娘聽了這話,竟不為所動。

她居高臨下地拿眼瞧着許文茵,“以為你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姐,沒想到還有點韌性。只是,”她湊近許文茵,揪起她的衣襟,笑裏帶着三分狠厲和邪氣,“只是你還是太蠢。十八伏屍谷的大名聽沒聽過?大魔頭做事可從沒有什麽緣由。你把我哄高興了,也許我明日就放了你。你要惹我不高興嘛,你大可試試。”

她說完手徒然一松,許文茵本就體力不支,一下子摔倒在木板上,痛得她悶哼一聲。

千陰娘冷眼看着,将簾子一拉,轉身離去。

許是怕許文茵在半路餓死,沒過一會兒千陰娘又回來了。

她一腳榻上車轅,将懷裏的馍馍扔到許文茵面前,又解了捆住她雙手的缰繩。

警告似的看了許文茵一眼,“你已被我下了毒,解藥在我這兒。若是想趁機往外逃,不出三日就會毒發身亡。還有,”她冷道,“記得看看鏡子。”

說罷,又一把将簾子放了下來,轉身去駕車了。

許文茵這才掙紮着坐起來,顫抖地挪着手臂去将那馍馍撿起來,拍了拍上頭的灰塵,才狼吞虎咽地一口,又一口地咬了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覺得腹中陣陣絞痛有所緩解。

想起方才千陰娘說的話,又匍匐下身去拿被放在角落裏的銅鏡。

她這一看,銅鏡就險些從她手裏跌落下去。

那鏡中人的模樣不是許文茵自己,分明是別人,她根本不識得的人。

外頭千陰娘似是聽得見車中聲響,“你好歹也是國公府的貴女,頂着這張臉進進出出實在麻煩。可巧我這易容術不是常人能比的,沒有特制的解藥,你就是把臉洗脫層皮也洗不去。”

原來是為了防着丁媽媽她們雇人來找她。

許文茵沒有作聲。

她緩緩将銅鏡放下,看了眼自己被緊緊捆住的雙腳,忍不住苦笑了下。

她這下可真是逃無可逃。

千陰娘駕着車,許文茵就在車上乖乖躺着。她連自己被擄來了幾日,如今身處何處,要往哪裏都不知。

自己身無分文,又不會武功,在這冰天雪地裏怎麽可能逃得過千陰娘。眼下不如老老實實呆着,千陰娘見她乖巧,指不定還能打探出些什麽。

許文茵覺得,千陰娘不立即殺了她,反而大費周章的駕車載着自己,雖不知去往何處,但大抵也是對她有所求的。

一路上因着中毒的緣故,許文茵總是昏昏沉沉,晝夜不分,才醒了沒一會兒就又會暈過去。千陰娘見她聽話,幹脆也懶得再綁她的手。

反正她對自己的毒十分自信。

随着車馬前行,溫度越來越暖,許文茵知道千陰娘是在一路往南邊走。也不知丁媽媽和連七等人現在如何了。

她醒着的時候,會費盡心思同千陰娘說話。

卻不想每每問到關鍵時刻,千陰娘總會冷笑一聲緘口不談。

許文茵只得作罷。

她想,反正到了目的地,千陰娘想做什麽,她總會知曉的。

這日,許文茵是被一陣喧鬧吵醒的。

她無力地動了動眼睑,側耳聆聽,應當是千陰娘把馬車駛進了一個鬧市。此時正停在一家客棧門口,像以往那樣去要了些吃食。

許文茵這下才知道,為什麽千陰娘對自己的毒如此自信。

開頭幾日,她還只是疲憊嗜睡,到了後邊漸漸就開始時昏時醒,手腳無力,還伴着陣陣頭痛,自己現下只怕是連走路的力氣也沒有。

許文茵正恍惚想着,就見簾子被一把撩起,千陰娘把一塊餅扔到她面前,又拿了一顆藥丸塞進她嘴裏。

“吃。我去問問路,待好了別動。”她轉身又走了。

許文茵用舌尖舔舐着那小小一粒藥丸,味道算不上好,但她果真就漸漸恢複了些力氣,意識也清明起來。

這解藥只能維持半個時辰。

許文茵顫巍巍支起身子伸手将那塊餅撿起來,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這是個繁華的郡縣,和之前那些人煙稀少的小鎮不同。

人多,能夠藏人的地方就更多。

就在許文茵思索時,她忽地就聽見馬車外,離得很遠,有人說了一句“爺要的是镯子,誰要你這臭錢?”

隔着嘈雜的人海,越過熙熙攘攘的喧鬧,就像風追逐落葉,候鳥尋着春日,那個聲音就這樣傳進她耳裏。

許文茵手一抖,餅落下來污了她的衣裙。

可她渾然不覺。

她像許久未見光之人一般猛地撲在了軒窗上,急急掀開珠簾。

任憑刺眼的烈陽打在自己臉上,她擡眼望了過去,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如鯨向海,鳥投林,她找到了那抹紅色的身影。

他迎着朝陽而立,輝光灑在他的面龐上,像鍍了層金,熠熠生輝。他揚着眉,還是熟悉的高調張揚,肆意潇灑。就像初見,他一身紅袍,衣決飄飄,從牆頭上一躍而下時那樣。

就算一路上遭受種種苦難,許文茵也從沒哭過。

可這時她卻突地鼻子一酸,紅了眼,險些落下淚來。

她沒想到,會在這般境況下,再遇見他。

整理:  我知道你們想看這個.jpg

今天兩更,一會兒還有一更。

以及,我才發現原來之前的一鍵感謝都沒感謝上……

辣我手動感謝吧,可能接下來好幾天都要手動感謝了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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