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家的路上，安娜發現琉西亞十分消沉。
她猜是因為自己把金幣交給了神官。
從小，琉西亞就表現出了非同尋常的聰明，她會憑借自己可愛的外表撒嬌，從鄰居那裏要糖。
也會利用男孩們的喜歡排擠欺負自己的女孩。
因為天使般的容貌，所有都喜歡她，願意幫助她。
越是這樣，她就越要以身作則，不能讓這個孩子行差步錯。
哪怕早就下定決心，但看到琉西亞這樣蔫蔫的表情，安娜還是止不住自己的心疼。
撿到了錢交給自己，一定是想要被誇吧，結果自己還是那麽嚴厲。
雖然安娜覺得自己沒錯，但是看着琉西亞的表情，她又覺得太可憐了。
正巧路邊是一家糖果店，安娜帶着琉西亞走進去，吝惜的買了一小包糖。
就這麽點糖果，竟然也要三個銀幣。
安娜心痛的想，面上還是十分嚴厲的看了一眼小狗一樣眼巴巴看着她的琉西亞。
“以後撿到錢就要交給巡警，知道了嗎？”
“知道了。”琉西亞小聲說。
“這顆糖就是給你的獎勵。”安娜從小袋裏取出一顆糖果，喂給了張大嘴等着的琉西亞，“你要好好記住，錢我們總會掙到的，但是心靈的平靜卻無法挽回。”
“唔。”琉西亞含着糖果，白嫩的臉蛋鼓起了一小包，她還是甜滋滋的笑了，“謝謝媽咪。”
她笑起來的時候，似乎整個世界也都微笑了。
安娜忍住了摸琉西亞頭的沖動。
這孩子真像是個天使……除了性格。
回到家裏的之後，安娜把這一小包糖放在了架子的最上面，開始準備晚餐了。
這裏的大多數平民一天只吃兩餐。
一次是早上出門去工作之前，大約是八點到十點；另一頓是工作結束之後。
貴族們會在這漫長的兩頓之間添加茶話會等花樣，但是普通人就沒這個講究了，他們為了生活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阿多斯穿着制服，在自己的轄區巡邏。
巡警在絕大多數普通人眼中是一份體面的工作，這份工作帶個他每個月一金幣又三十銀幣的工資。
這份工資裏有五十枚銀幣要支付給房東，剩下的八十銀幣要用于支付他們家的生活開支。
這并不充裕，因為過段時間就是瑟蘭查初等學院招生，琉西亞通過考試上學的話，還需要一筆額外的開支。
阿多斯曾經暗戀過隔壁的姐姐，然後看着自己暗戀的姐姐在十四五歲的年紀嫁人，二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三個孩子的母親。
她和體面人家的小姐們一個年紀，卻是如此的蒼老，麻木。
當知道自己有妹妹的那一刻，阿多斯就決定要讓自己的妹妹也過上體面人的生活，他也正是用這件事情将父母從阿蘭塔爾勸來的。
教育是改變命運的第一步，雖然阿多斯自己沒讀過書，但是他卻堅信這一點。
想到自己天使一樣可愛的妹妹，阿多斯忍不住笑了起來。
暗自計算自己的存款和收入，阿多斯結束了自己一天的巡邏，回家的路上，他忽然看到了旁邊的糖果店。
琉西亞可憐又沮喪的模樣一下子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阿多斯忍不住走了進去，對着店主說：“勞駕，我想買一點糖果。”
幾分鐘之後，阿多斯走了出來，手裏拿着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臉上露出了苦笑。
只是這麽一小包糖，竟然花掉了五個銀幣。
這可是他一天多的工資，換成面包的話，足足能買二十五塊純麥面包……
阿多斯心痛的回到了貓頭鷹街，在路口看到了自己的父親。
昨天他帶着拉姆找到了附近的工匠之神杜馬的神殿，把阿蘭塔爾工匠之神神殿的介紹信交給了神官，獲得了一些短期的工作。
“老爹，工作還順利嗎？”阿多斯下意識的把糖果塞進了口袋。
“當然了，”拉姆響亮的應聲，“你呢，臭小子？”
“我當然也沒問題！”
兩人熱熱鬧鬧的回到家裏，安娜已經準備好了一桌美食等着他們，琉西亞小小一只趴在桌子上，金色的長發幾乎将她包裹起來。
在并不明亮的房間裏，她就像是一束誤入歧途的光芒一樣，和周圍的昏暗泾渭分明，驚心動魄的美麗。
阿多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琉西亞的屬性，果然又看到了那個明晃晃的神眷十級。
昨晚他已經聽安娜說了，琉西亞根本不信奉任何神明，那麽這個神眷到底是誰的呢？
那小小一團聽到聲音就爬了起來，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爸爸，哥哥，歡迎回家！”
太可愛了，阿多斯心想。
如果他是神的話，也一定會将整個世界的全部美好都送到琉西亞的面前。
如果他是貴族的話，就可以給琉西亞最好的衣服，最好的珠寶。
因為她的笑容值得一切美好的饋贈。
但是現在卻只能給她一小袋糖果。
“我剛才回來路上看到有糖果店，就順便買了點。”拉姆仿佛若無其事地說，從自己的口袋裏取出一寶糖果，就要拆開喂給琉西亞。
“呃……”阿多斯有點尴尬，不知道這是不是說出自己也買了糖的好時機。
“……阿多斯。”安娜洞悉了一切。
阿多斯摸了摸鼻子，也取出了糖果：“其實我也……”
“哇，好多糖糖，我好開心哦。”琉西亞從椅子上跳下來，可愛又快樂的叫了起來，“琉西亞好喜歡爸爸和哥哥哦！”
“你們都太寵她了！”安娜生氣的說，把阿多斯和拉姆手中的糖果全部搶了過來，又嚴厲的瞪琉西亞，“你今天已經吃過糖了！”
被訓的三個人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脖子。
“現在吃飯！”安娜一邊下令一邊把糖果放在了架子上。
阿多斯發現架子上還有另外一包糖，他和拉姆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乖乖的坐回了餐桌上。
晚餐之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為了節約燈油，幾人互相道晚安之後，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間睡覺了。
琉西亞乖乖的躺在床上，任安娜給她把被子整整齊齊的掖好，又給她把窗戶關牢，只是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安娜。
“這裏可不是阿蘭塔爾，小孩子出去玩會被拐走的，琉西亞，你乖乖的不要出去。”安娜警告。
“我知道的，我好乖的。”琉西亞發誓。
安娜完全不信，決定明天就去買一把鎖把窗戶鎖上，不厭其煩的千叮咛萬囑咐，把瑟蘭查說成了龍潭虎穴，犯罪者的天堂。
琉西亞一臉乖巧的聽着安娜訓完，乖乖的說：“媽咪，晚安。”
“晚安。”安娜關門。
沒一秒她又推門：“絕對不許出去！”
“我知道呢。”琉西亞乖乖的說。
這次過了好一會，直到聽到了走廊另一端的關門聲，琉西亞一把掀了被子坐了起來：“哇，終于完事了！”
耳朵都要聽出老繭了！
她又不是傻瓜，怎麽可能跑出去嘛！
琉西亞光着腳氣哼哼的在房間轉了一圈，突發奇想的問：“你在嗎，謎先生？”
“在。”低沉悅耳的聲音響了起來。
“哇，你竟然真的一直盯着我，你好變态！”琉西亞嫌棄極了，“你是不是還偷看我洗澡呀！”
“這就像人類觀察昆蟲箱，不論是昆蟲交配亦或是産卵，你們都不會有任何共情，我也是如此。”米斯特裏解釋，“你無需害羞，琉西亞。”
“我為什麽要害羞？”琉西亞不可思議的反問，“變态的是你耶！”
“唔……嗯，是這樣。”米斯特裏被說服了，“以後我會避開你的私密時間的，我的小女士。”
“之後是之後，之前是之前，這可不能一概而論。”琉西亞精明的說，“你要記得你欠我很多哦，米斯特裏。”
“當然，那麽我要做些什麽，這位可愛的小姐才能原諒我呢？”米斯特裏的聲音含着笑意，顯然他已經猜到了琉西亞的回答。
“送我一個金幣，我就當做無事發生。”琉西亞一本正經的說。
米斯特裏愉快的笑了起來。
琉西亞光着腳走到了窗邊，巴着窗沿看外面，從玻璃窗看到了夜色中的瑟蘭查。
窗外并不是一片漆黑，隔着兩條街的地方閃爍着五彩斑斓的燈光，将整個天空都照亮了。
“好亮啊，”琉西亞有些好奇，“瑟蘭查晚上也這麽熱鬧嗎？”
“不全是。”米斯特裏的聲音從琉西亞身邊響起，好像她旁邊站着一個人一樣，“那裏是瑟蘭查的紅燈區。”
“哇哦。”琉西亞感嘆，“真令人吃驚，瑟蘭查的某些産業可真發達。”
“這沒什麽值得驚訝的，只要有生物存在，繁衍的欲望就不會消失。”米斯特裏幽默的說，“當然，我們的小小姐還沒有這方面的需求。”
“早晚會需要的啦。”琉西亞老氣橫秋的說。
米斯特裏又笑了起來。
琉西亞發現一個黑色的人影從街區穿過：“那是誰呀？”
“嗯？”米斯特裏聲音帶了一些趣味，“是一位神官。”
“神官這麽晚出來幹什麽？”琉西亞不解的說。
“這可是月之少女的神官，現在正是他工作的時間。”米斯特裏的聲音有一些神秘。
“月之少女？”琉西亞本來不怎麽關注神祗方面的信息，她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神，“是月亮的神？”
“并不是。”米斯特裏笑着揭開了謎底，“這是一些在夜晚勤勞工作的先生小姐們的守護神。”
“……我大概懂了。”琉西亞翻了個白眼，“你們神的神職可真多。”
“那當然，失去神職的神會逐漸被人類遺忘，會慢慢變得弱小，最後隕落。”
“哇，這就是競争上崗了。”琉西亞感嘆，擔心的問，“那麽你的神職是什麽呢？”
“我？我沒有神職。”
看來真的是野雞神了。
琉西亞憐憫的想。
“沒關系，作為你的信徒，我一定會好好幫你想想的。”琉西亞體貼的說，“別擔心，在你隕落之前，我一定會給你想個神職出來的。”
“那我就提前謝謝你了，可愛的小姐。”
說了這一會話，琉西亞也有些困了，她又看了一眼窗外五光十色的天空，拉上了窗簾躺會了床上，拉起被子蓋在自己鼻尖上：“我要睡啦！”
“乖孩子。”米斯特裏溫柔的說。
“晚安，謎先生。”
“晚安，琉西亞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普通的并不完美的家庭，還有他們的愛。
這是我送給琉西亞最珍貴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