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電影結束, 播放片尾曲時,楊諒伸着懶腰開了燈。

“終于看完了,兩個半小時, 好久沒看過這麽長的電影了, 爽!”

董希問:“怎麽樣, 還行吧?”

“精彩!尤其是最後人類和機器人大戰那裏, 高科技大場面——哎?”

他發現了什麽,話鋒一轉:“溫餘,你耳朵怎麽還這麽紅, 通風不夠嗎?”

葉溫餘的手在開燈瞬間就重獲自由了, 掌心因為幾分鐘前緊貼的溫度起了一層薄汗, 有些粘膩。

“我看電影一直這樣。”他說:“不用管我,會自己消下去。”

楊諒:“懂了!就跟我看戰鬥片會心跳加速忍不住跟着機關槍噠噠噠一樣是不是?”

葉溫餘胡亂點點頭:“我去洗個手。”

說罷站起身想去陽臺,一時忘了還要越過一個嚴琛, 膝蓋直愣愣撞在後者大腿。

“小心點。”嚴琛扶了他一下, 收腿讓他過去。

“老楊, 問你個問題。”董希說:“要是讓你給自己定制一個機器人對象,你想要個什麽樣子的?”

“對象?我沒想過。”楊諒說:“我現在的對象就是咱學校游泳池, 每天一看見它就忍不住投入懷抱, 感情很深。”

董希:“就不想要個人形對象?”

楊諒:“有道理,那就矮一點, 白一點, 陽光愛運動一點, 我可以帶着她一塊兒游泳。”

“這話你憋在心裏就行, 千萬別說出來。”董希說:“還跟你一塊有游泳, 你找對象還是游泳夥伴, 算了, 溫餘你呢,你想要個什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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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溫餘剛給手機插上充電,被董希影響,脫口而出:“嚴琛會教我游泳。”

董希愣了下,笑起來:“我們知道啊,但我是問你想定制個什麽樣的女朋友,不是問你想跟誰學游泳。”

葉溫餘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下意識看了嚴琛一眼,後者也在看他,等他的答案。

在嚴琛注視下,葉溫餘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油然而生出一種心虛感,想起之前跟着池冬亭玩游戲捏臉半天捏不出稱心的角色,搖搖頭:“我喜歡的,定制不出來。”

“要求這麽獨特?”董希笑笑,公平地将問題囊括給宿舍每個人:“嚴哥,你呢?”

葉溫餘走向陽臺的步伐一頓。

很快,嚴琛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合适的,喜歡我的就行。”

“超綱,嚴哥你沒認真看電影啊,機器人不懂喜歡的……”

葉溫餘碰了碰自己耳朵,踩着楊諒的話語逃出宿舍。

水聲淅瀝下,他聽見楊諒又問嚴琛明天下午去不去打球,又聽見嚴琛說:“沒空,下午有事。”

葉溫餘知道嚴琛所謂下午的事就是陪他去圖書館寫小組作業。

所以隔日午覺起床,他就随便翻出一本翻譯練習冊充當小組作業帶去了圖書館。

嚴琛中午沒有回宿舍,提前給他發了消息說加訓了一點,會晚些到。

葉溫餘回複他不急,做了兩頁的翻譯之後,鼻尖輕輕動了動,嗅到熟悉的淡淡沐浴露味道,一偏頭,嚴琛在他旁邊坐下來。

看來是訓練完又回宿舍洗了澡才過來。

“寫了多少。”嚴琛問。

葉溫餘:“一小半吧。”

嚴琛算了算時間:“挺快的,今天下午應該可以寫完。”

葉溫餘見他拿出手機在回消息了,擔心好不容易騙來的一下午單獨相處的時間就這麽虛度過去,開始絞盡腦汁地思考可行的話題。

“你剛剛,加訓了什麽?”

嚴琛說:“500米。”

葉溫餘:“游泳嗎?”

嚴琛:“嗯。”

葉溫餘:“真厲害……”

三言兩語,話題就有了進行不下去的趨勢。

還好沉默沒有持續太久,嚴琛主動問他:“還想學麽?”

葉溫餘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游泳,點點頭想說想,話冒到嘴邊上又猶豫了,低着頭:“太難了,對我來說,我應該學不會。”

“學習是個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嚴琛聲音淡淡:“游泳也不難,你學會它只是時間問題。”

葉溫餘不單單是因為不想惹嚴琛不耐煩,更多是從實際出發:“我體力和耐力都不行。”

嚴琛:“那就多練練,一天加一點,總能練上去。”

葉溫餘:“游泳嗎?”

“是運動就行。”嚴琛說:“游泳,跑步,登山,或者最簡單的打球。”

葉溫餘:“……”

他的心思都寫在眼睛裏,盡管并不明顯,但嚴琛還是能一眼看出來,幾不可見勾了勾唇:“覺得太累?”

葉溫餘脖子紅了紅,還是想為自己保留一點顏面:“大三課表很滿,騰不出什麽時間。”

嚴琛笑意深了些,沒有拆穿他的謊言:“也是,等我回頭想想有什麽輕松不費力在家坐着躺着就能做,又可以很好鍛煉體力耐力的運動,再來告訴你。”

葉溫餘:“……好。”

不明白為什麽那麽多話題可以聊,他非要挑個自揭短板的,現在被臊了一臉還得裝淡定。

他低頭一連寫了五道翻譯題,等面上熱意過去,安靜的學習氛圍已經在兩人之間無聲蔓延。

餘光裏可以看見嚴琛在看手機,大概是為了不打擾他學習,方才還有的打字音效現在也沒有了,他說的陪真的就是什麽也不做,單純坐在旁邊安靜的陪。

葉溫餘對自己挑起話題的能力已經不抱希望,索性簡單粗暴直接切入主題,伸出一只手過去。

嚴琛在看最近的新聞,視線內忽然多出細白一只手,他擡起頭,葉溫餘看着他,直白地問:“要玩嗎?”

嚴琛不禁挑眉。

而葉溫餘在說出這句話之前都沒發現說出來會這麽奇怪,喉嚨一下卡了殼,好一會兒,試圖解釋:“我來陪我寫作業,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坐在旁邊無聊……”

話音未落,他發出邀請的手已經被握住。

嚴琛口中說着“會不會打擾你寫作業?”,手裏已經在熟稔地對他蹭蹭捏捏。

葉溫餘松了口氣,搖頭:“不會。”

他們的位置在頂層靠牆的角落,距離期末還有一段時間,頂層的熱銷期還沒有到,稀稀拉拉幾個人坐得零星分散,幾乎每個人都獨霸一個區域。

在葉溫餘填錯第幾個答案選項時,忽覺手心一沉。

他的心不在焉有了去處。

轉頭看,嚴琛趴在桌上,一雙眼睛枕進他手裏睡下了,他的手背壓着桌面,手心是嚴琛舒展的眉頭,和隐約能夠感知到的睫毛。

葉溫餘呼吸亂了半拍,想起嚴琛是加訓結束就過來了,上午經過高強度的訓練,又沒睡午覺,會困是理所當然。

只是他形容不出這種感覺。

文學史的老師曾經說過,在文學的人物刻畫中,強者的低頭和弱者的倔強是最常用的對比手法,矛盾沖突越強烈,就越是能夠觸動人心。

從前沒有切身體會,聽這句話也沒什麽太大的感覺,但眼下的當前,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無所不能的嚴琛,如今只是簡單地低頭靠進他手心,都會讓他心頭一塊無聲塌方,散作一地。

這應該算是進展順利吧?

他心神不定地想,至少池冬亭不用擔心他還在原地踏步了。

他在這邊想着池冬亭,池冬亭在外頭也惦記着他。

飯點之前,嚴琛剛被老師一通電話叫走,池冬亭就興高采烈叫他出去拿驚喜,葉溫餘在校門口跟他碰面,才知道驚喜是裝在購物袋裏一筐車厘子。

池冬亭:“從我舅舅公司拿的,說是智利進口,可好吃了!我媽拿了好多吃不完了都,這些都是已經洗過的,可以直接吃。”

葉溫餘道了謝,記着池冬亭說放不得要早點吃完的話,打算回去跟大家分了,一進宿舍卻只看見嚴琛一個人在。

“董希和楊諒不在嗎?”他問。

嚴琛:“去游泳館了。”

葉溫餘看見他将訓練服從衣櫃裏拿出來:“你也要去麽?”

嚴琛:“嗯,臨時通知過去錄個平時成績。”

他擡手脫了上衣,正準備去拿訓練服,眼前一晃,是一顆被遞到他面前的熟紅的車厘子。

葉溫餘:“剛剛出去,小池給我的,說很甜。”

車厘子個頭很大,紅到發黑,上面還帶着清洗之後的水珠。

葉溫餘指甲修剪得幹淨勻稱,指尖撚着圓潤的果子,水漬順着就沾到了他手上,粉白和暗紅的對比,确實是讓人,垂涎三尺。

嚴琛默然看了一會兒,張嘴就着他的手咬走了車厘子,唇瓣理所當然地擦過他的指尖。

柔軟溫熱的觸覺一晃而逝,仿佛過電一般,惹得葉溫餘眼睫一顫,目光發直地盯着,一時忘了收手。

甚至在看見他唇瓣沾到的一點車厘子的汁水時,鬼使神差地替他擦掉了。

“你的嘴唇也很漂亮……”

指腹抹過下唇,壓出凹陷的弧度,葉溫餘喃喃之際,忍不住做了個喉結吞咽的動作,終于蜷起手指有了要縮回去的趨勢。

可惜在實踐之前,嚴琛提前一步用力攥住了他。

漆黑的雙眸在此刻更顯得沉寂幽深,像鎖定了獵物的野狼直勾勾盯着葉溫餘。

葉溫餘呼吸一下亂了好幾拍,手上的禁锢沒有讓他感知到恐懼,更多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連喉嚨也在發幹。

“溫餘,你想做什麽。”

嚴琛看着他,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你想做什麽,告訴我。”

葉溫餘沒有說話,嚴琛也沒有給他太久考慮的時間:“你不想說,那我告訴你,我想做什麽。”

“還記得之前你幫我洗澡的時候麽?那個時候我讓你離開,不是因為別的原因,而是因為繼續下去,我會忍不住。”

“不止那一次,還有之後的幫我上藥,幫我清理紋身,每一次靠近,你知道我都在想什麽嗎?我在想着能不能再多一點,想你想這樣用手摸遍我的全身……”

他的話沒有說完,手裏忽地空了。

葉溫餘指尖從他的耳側,一直到脖頸,再滑過寬闊的肩膀,繞回鎖骨緩慢游走……

所到之處都是野火燎原,它們連根地燒,恨不得吞沒這具精壯蓬勃的身體。

葉溫餘的眼神專注得像是在做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到最後,指尖停在胸口往下的位置,将整只手掌貼上去。

“是,這樣麽?”

他擡頭去看嚴琛,後者卻在後一秒閉上了雙眼,嘴角繃得筆直,攥住他作亂的手用力一握,又飛快放開,一言不發轉身就要往浴室走。

只有短暫的一秒鐘,但是情緒爆炸得太明顯,葉溫餘難得一次看懂了。

心髒脫缰似的狂跳,他微微睜大了眼睛,腦袋不及反應,就已經下意識抓住了嚴琛手臂。

“我幫你。”

幹澀的喉嚨發音艱難,他定定看着嚴琛,淩亂的呼吸是怯弱,執拗收緊的手又格外膽大:“嚴琛,我幫你。”

走廊外的交談聲由遠及近,本應該已經在游泳館待命的董希和楊諒不知因為什麽原因回來了。

嚴琛沉沉盯着葉溫餘,在鑰匙被插入鎖眼時,利落将人攬過帶進了浴室。

吱呀

宿舍門被打開。

“真服了你了,游泳證都能忘記帶,出發前我還特意提醒過你。”

“那會兒光顧着找手機了,哎,誰放這兒的車厘子?”楊諒驚喜,想吃又不敢吃:“嚴哥還是溫餘啊?”

董希:“溫餘吧,嚴哥又沒出去過,對了,嚴哥人呢?”

“估計抄了另一條近路,沒跟我們碰上。”楊諒說:“溫餘的,那我嘗一個可以吧?”

董希:“你吃呗,溫餘又不會下毒,說不定就是放那兒給我們吃的。”

楊諒:“哎呀不問自取就是偷,不太禮貌,你就不禮貌,我小小偷一個,嘿嘿……”

絮絮叨叨的對話聲被一扇牆壁隔得模糊不清。

高處的風從窗縫溜進浴室,瞬間被裏頭的空氣傳染得滾燙,又暈頭轉向地順着來路飄出。

掌心和胸腔的跳動奇跡般對上了頻率,葉溫餘閉上眼睛,耳際粗重的呼吸燙得他耳根發軟。

手腕很快酸軟輕顫,有人卻不肯放他休息,握住他的手強勢地帶着他繼續動作,滾燙的溫度滲入掌心一直燒進血液。

不知過了多久,溫度終于膨脹到極致的爆炸後緩慢沉澱,而宿舍裏的聲音也早已随着關門聲徹底消失。

葉溫餘微喘着氣,感覺到肩膀的重量消失,怔忪擡起頭,毫無預兆對上一雙飽含着滾滾情欲的眼睛。

他是入夜捕獵的野獸,在飽食完畢後慵懶舔舐着帶着獵物香味的爪牙,眼底倒映着吞噬一切的夜色,夜色之下,藏的是暫時的餍足和無邊的貪婪。

滾燙,深邃,危險,卻又勾人至極。

葉溫餘只看了一眼,就覺得魂魄在轉瞬間被抽離,難以自拔地飄向他。

他忍不住了。

“嚴琛!”他像是被天神蠱惑的凡人,用力勾住他的脖子,一字一句都只受本能控制:“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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