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下)
我愛你。那是他十五年裏,第一次對蔣東維表白,也是最後一次。
說出這三個字的瞬間,是他整個少年時代最放松的一刻,他甚至不再期待蔣東維的回複。
這三個字與其說是在對蔣東維表白,不如說是對自己單獨緊攥這個秘密的釋放。彼時他只有十六歲,但已經把這樣一個不應該誕生的秘密,揣了太久,很沉很重也很苦。
說出來就好了,說出來就有人分擔了。即便面前的人不會接受,不會給他想要的回應,他也覺得心滿意足。心裏的堵塞打開了一個口子,愛、壓抑、痛苦、渴望,都能夠滿滿流動起來了。
那一年,蔣東維也确實沒有給他回應,甚至擺不出一個自然的姿态面對他。有歌詞唱道,“被愛的人有恃無恐”,可這個被愛的人,卻手足無措可憐兮兮,強裝鎮定還錯漏不斷。原先蔣韓勳躲他,那天開始,情況反了過來。
然而,聖誕節期間本是學校的假日,大部分學生都不在學校裏了。蔣韓勳原來還有個聖誕演出的理由早出晚歸,演出後所有社團也一并不再活動,他連出家門的機會都找不到了。
兩個人在家裏擡頭不見低頭見,蔣東維一時間像是患了“蔣韓勳過敏症”,但凡蔣韓勳出現在方圓五米內,他都能第一時間感受到,并啓動“自以為泰然自若實則破綻百出”模式,看得蔣韓勳頭疼不已。
那段失常的日子裏,蔣東維和張婧分了手,過程與說辭不明。張婧于一個午後同自己的學生蔣錫辰正式告了別,此後再沒有出現過。
轉年,蔣東維順利申請到美國的學校,一個人先走了,他們有了相識以來時間最長的分別,時間接近一年——從蔣東維離開那天,截至蔣韓勳的offer下來,他們都沒有直接聯系過。
再見面,已經是新的生活。
近一年的時間,似乎改變了什麽,又或者平複了什麽。蔣東維的“過敏症”了無痕跡,蔣韓勳也再次把少年的愛意平平整整地壓回了心底。他們像從來沒有發生過告白和尴尬,回到了應當和适當的位置。
美國的生活,豐富勝過加拿大十倍,兩人成年後,又都在蔣勤茂的安排下參與商業社交活動,以一兄一弟、一正一副的姿态進入那個早就為他們安排好的圈子。沒完沒了的熱鬧和适應,充斥了生活,忙忙碌碌年複一年,猛然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都已經過了而立之年。
年過三十,在任何文化裏,都不再是可以胡鬧的孩子。
這次離開美國之前,他甚至不經意間在蔣東維的頭發上發現了銀白的痕跡,兩人看起來都還有着年輕的面貌,但确實已經走到了該成家定性的時候。
而老爺子不久前因蔣錫辰的戀情大受打擊,這會兒正煎熬着。蔣東維那個人,平時對老爹的冷淡,看起來比蔣錫辰有過之而無不及,可到底也是希望讓老爺子寬慰寬慰的吧?所以……
蔣韓勳按了按太陽穴,數不清第幾次從手機裏調出蘇娜的資料閱覽起來……所以,你就選了個能讓你開心的女人,來對老爺子的期盼做個交待嗎?
Advertisement
那麽,你什麽時候肯給我一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