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而餘下的黑暗是為了想起你的全部
季霖發表完講話,整個大教室掌聲如雷,他笑容倨傲但不失親和,意氣風發一如當年學生會主席競選時。
陳思維愣愣的看着他,三年過去,季霖越來越迷人,而他還是止步不前。
季霖掃視了一遍全場,最後将目光落在那個呆呆看着他的人臉上,他嘴角的笑容更深,伸出修長的手指正了正自己的領帶,朝他眨了下自己右眼,這般風騷舉動果然引得女生驚呼。
只有陳思維急忙垂下頭,耳尖通紅。
今天早上季霖在他床上賴着不起來,将自己高大的身子重重壓在他身上,他好不容易從他身下逃脫,又被季霖一胳膊撈回床上,被摁着上下摩挲。
“今天新生歡迎會,你別胡鬧了。”陳思維怕他在自己身上留下太多印記。
季霖将頭埋在他脖子間舔舐,甕聲甕氣道:“反正我們都穿西裝,看不到的。”
最後季霖餍足的吃完陳思維做的早餐,一把将準備離開桌子的陳思維拉到自己腿上,摟住他的腰道:“給我系領帶。”
陳思維只好坐在他腿上給他系領帶,他早已娴熟,但奈何季霖總是諸多不配合,一會要親他的臉,一會要往他脖子裏拱。
爛好人陳思維生出些火氣,卻也只是微微皺眉輕聲道:“別鬧。” 沒一點殺傷力。
季霖揚起笑容,他握住陳思維正在給他系領帶的手把玩着,“老師,你現在只要一用力,就可以謀殺親夫。”
陳思維瞪了他一眼,從他手裏掙脫出來,還是好脾氣的給他系好。
季霖依舊開着他那輛寶馬,陳思維坐在車上,透過車窗看到外面成雙成對的校園情侶,突然有些惆悵。
季霖忽然伸出一手扣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臉扳過來,拇指在他唇上摩挲,目光如芒,
“這副表情是什麽意思?不高興?”
“我打算辭職。”陳思維不動聲色的說道。
Advertisement
季霖怔了怔,一個剎車猛然将車停下來,他狠狠捏住陳思維單薄的肩膀,面色帶上幾分戾氣,“你敢甩我?”
陳思維瑟縮了下,他怕季霖發火,盡管季霖一直對他很溫柔。
季霖察覺到他的退縮,放輕了手裏的力道,轉為攬住他的肩,他的眉目染上幾分難得的哀切,聲音沉楚道:“維維,別離開我。”
陳思維知道這人慣會演戲,但即使是演出來的他也心疼。
“我只是想想。”他退了一步。
季霖将頭靠在他懷裏,抱住他的腰,在車上這個姿勢做起來很艱難,他只是習慣于這樣向陳思維撒嬌。
“辭職也可以,我養你。”
陳思維撫摸着他的頭發,這時的季霖像一只在外面被貓欺負了的大狗,回到家找主人攤開肚皮求撫摸。
但只有他知道這只大狗完全不是表面那樣恭順溫良。
“這樣你就可以在家裏天天給我做飯洗衣服,除了圍裙什麽都不穿,我回來就可以直接幹你。”
你看,他就是這樣不知羞恥。
陳思維讓季霖把他放在校門口,他想自己走進去。
“我直接送你到辦公室不更省事?” 季霖無法理解這人腦子裏在想什麽。
陳思維只說:“我要散步鍛煉身體。”
季霖沒說什麽,他摸了把陳思維腰間的軟肉,不正經道:“你別鍛煉了,我就喜歡你這樣軟的,壓着舒服。”
陳思維沒力氣和他生氣,開了車門走出去。
只是他一出車,就看到一個他一見就冒冷汗的人。
“小陳,今天上班這麽早?” 新聞院院長馬奔詫異的看着他,又看了眼他身後的車,皺起眉頭。
陳思維剛想說什麽,季霖也走了出來,他胳膊架在車門上,朝馬奔笑着打招呼,
“舅舅早上好。”
馬奔在他們兩人間來回看了幾眼,問季霖:“昨晚去哪兒了?”
陳思維的心提了起來,生怕季霖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
“和一幫朋友出去玩了。” 季霖漫不經心道。
馬奔沒放在心上,這外甥浪慣了,但只要不亂來他都不會管。
“小陳,今天的新生歡迎會準備的怎麽樣了?”
陳思維趕緊走過去和馬奔讨論起來,兩人向着辦公室走去,季霖開着車跟在他倆身後。
這場面倒是引得不少人矚目。
陳思維和馬奔在院辦各自分別,他走向自己的辦公室,還沒來得及關上門就擠進來一個人。
季霖一手抱住陳思維的腰,一手将門帶上,直接壓在辦公室門上。
“你是在怕我舅舅?” 他總算懂了陳思維這些時日的顧慮。
陳思維想掙紮走,但也是徒勞的讓身上人興致更高而已。
“是,我怕他,因為他怎麽會允許自己的外甥……是個同性戀?”
“我不是同性戀。” 季霖的手解開他的褲子,朝裏面摸去。
陳思維卻是真的生氣起來,他用力推開季霖,眼眶微紅道:
“那你還來招惹我?” 他辛辛苦苦隐瞞住自己的性取向,打算這輩子就自己一個人過,卻被眼前這小子纏着不放,落到現在這個兩難的境地。
季霖還沒被他這麽反抗過,一時也上了火氣,他狠狠扣住陳思維的後頸,強迫他擡頭看着自己。
“我對其他男的又沒興趣,就只是想幹你而已,不行?”
陳思維厭煩他話裏話外的粗魯,明明以前他那樣會說話,會哄他開心,情話一套又一套的,現在半句不離幹他,難道自己就是給他幹的嗎?
他陡然想起自己和季霖搞在一起後,确實除了被幹就是被幹,好像也沒什麽不對。
一時有些心灰意冷。
兩人不歡而散,陳思維沒什麽精神的處理着工作,他下午還要在新生歡迎會上講話,季霖也要作為學生會主席發言,真怕那小子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這些年他自己也經常在網上學習演講技巧,可惜要麽平淡無力,要麽用力過猛。
他想起那年母親節,他代替季霖去做演講,他在臺上幹巴巴的念着稿子,臺下的學生一如既往的走神的走神,聊天的聊天。
他越念越絕望,明明自己昨晚在家裏練習了那麽多遍,為什麽一演講還是這樣索然無味呢?
他不知道在他緊張的盯着稿紙時,臺下第一排的正中央,有一個人一直認真看着他,偶然發出一聲善意的輕笑。
季霖身邊的播音班男生嫌棄道:“這都念的什麽,前鼻音後鼻音都分不清楚。” 他們播音班每天早起練嗓子,對發音最敏感。
季霖按住他的肩膀,噓了一聲,低聲道:“我覺得挺可愛的。”
那時陳思維好不容易講完,沒做太大希望的看着臺下神游天外的學生。
卻看到第一排正中央突然站起來一個高大的人影,他明明仰着頭看自己,卻有一種被俯視的錯覺。
那位叫季霖的大一學生竟帶頭鼓掌,笑容明亮,很快其他人在他的帶動下鼓起掌來,掌聲經久不息。
他的目光像是燎原的星火,瞬間将陳思維這棵枯草引燃,卻又很快熄滅下去,那是太過耀眼的存在,他向往而懼怕。
此後他每每講話都有季霖帶頭鼓掌,讓他不再尴尬的下臺,但母親節那次卻是他最難忘的一次。
後來季霖也曾幫他輔導演講,首先就是給他糾正不對的發音。
他總是站在辦公室的窗邊,手裏捧着一本詩集,用低沉悅耳的嗓音撫摩每一行芬芳的詩句,午後陽光将他的側顏氤氲成溫柔的風,正如他大提琴一般的低吟。
“無人能訴盡
這瞬間的永恒
你吻了我
我吻了你
在夢裏的巴黎
巴黎是地上一座城
地球是天上一顆星”
他每每念完一首詩,都會将目光落在看着他的人臉上,微笑道:
“還想聽嗎?”
那時陳思維沉迷在他溫柔浪漫的表象裏,雙眼裏盡是癡迷,絲毫不覺有什麽不對。
現在想來,明明是給他輔導,為什麽每次都變成了季霖一個人的讀詩會?
季霖确實很愛念詩,這與他平日張揚奢靡的生活格格不入。
那年院裏參加學校的藝術節,服飾大賽結束後留下很多沒有用完的煙花棒,陳思維将它們分發給學生玩,季霖當時也拿走了幾根,卻在最後對他說:“老師,今晚梨花操場放電影,去看嗎?”
當時陳思維有點躲着他,他心裏叫嚣着要去,卻還是搖了搖頭。
“我晚上有約會。” 他狠下心,對季霖撒了謊。
季霖臉上浮現失望之色,他看了眼手裏的煙花,卻突然說:“如果我硬拉着老師去呢?”
陳思維愣了愣,正常人這時難道不該就此打住嗎?
“可是我已經和人約好了……” 他心裏已經開始動搖。
季霖自然的牽起他的手,将他往自己懷了帶了帶,“那就為了我爽約吧,好不好?”
他目光熱切而暧昧,讓陳思維手足無措,不善拒絕的他稀裏糊塗答應了。
季霖拖着陳思維去梨花操場看露天電影,到了後卻發現因為設備出問題電影取消放映。
操場上沒有人,天上沒有星星,只有空氣中浮動的清淺梨香,和對面看不太清楚的彼此。
陳思維想說那我們回去吧,季霖卻突然說:“老師,我想給你讀一首詩。”
他依次點燃手裏的煙花,微弱卻明亮的火花瞬間點亮了兩人之間狹小的空間,在春夜裏灼灼如虹。
他的聲音近在咫尺,卻又仿佛燃燒于無邊天際。
“在點燃三根煙花的夜裏
一開始是為了看到你的臉
接下來是為了看到你的眼睛 ”
他的目光在火花中漸漸升溫,如春風中的梨花,溫柔的落在面前人被微微照亮的臉上,從那雙濕潤的雙眼流連而過,最終落在他的唇上。
“最後是為了看到你的嘴唇”
他話音剛落,煙花燃盡,黑夜再次将兩人裹進懷裏,陳思維卻聽到自己胸腔裏輕雷隐隐,驚蟄初始。
“而餘下的黑暗,”他缱绻的停頓了片刻,繼續道,
“是為了想起你的全部……”
陳思維眼前一晃,就被擁入溫暖的懷抱,那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聲道,
“然後,把你緊擁。”
注釋:詩選自雅克·普列維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