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可以喜歡你嗎？】
午夜已過。禁煙花爆竹下的城市安靜異常，守完歲的人們也都逐次進入了夢鄉，唯有夜空中挂着的那輪圓月，是此刻最明亮的光源。
今夜天氣很好，萬裏無雲，繁星璀璨。
唐沅站在陽臺上感受着冬夜的冷風，T市的冬天不算冷，今年只有入冬時候下了場雪，過年這幾天的氣溫可以說是溫暖如春。
可站久了，還是會有些寒意。
餘皓天的祝賀發來後沒多久，他就看到了那條小道消息，同時也明白了他的那句提醒是什麽緣由。
此前唐沅和餘皓天去喝酒的那天，被狗仔拍了照。像是有預謀一般的，就在今天餘皓天工作室發完消息幾乎是立刻，這張照片就被人發了出來，并且配上了非常奪人眼球的标題。
“深夜會面，唐沅新劇角色是這樣來的？”
文章先是說明了唐沅和餘皓天兩人就讀于同一個大學，很早就認識并且有過一段感情，這次合作也是因為舊情複燃......雖然除了舊情複燃，靠身體上位這點不實外，其他的還都被他寫對了，但由于這篇報道的信息量實在太過于扯淡，簡直像某三流電視劇裏的狗血劇情，下面的評論幾乎都是不相信的。
唐沅乍一看到這報道，還是有些心慌的，他驚訝于爆料的人居然将他們之前的關系知道的如此詳盡，大學時他和學長的那段故事幾乎是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的。雖然這個狗仔十有八九是靠自己的想象力編的，不過能編的這麽接近，是不是表示他的那段人生也像是電視劇裏的狗血劇情一樣呢......
他确實喜歡男人，他和學長曾經也确實有過那麽一段故事......只不過後來他們有了各自的人生成為路人，而現在又因為工作的原因重新接觸，僅此而已。
“大年三十的也不讓人安生”唐沅在越見寒冷的風中瑟瑟發抖“唐梓這個煩人精怎麽還沒到！”
終于在唐沅快要忍受不住陽臺上的寒冷時，遠遠看到樓下開來一輛黑色轎車。這個點，黑色奔馳，是唐梓無誤了。
唐沅快速跑下樓，他的速度很快，但等他到了一樓門口時，唐梓已經站在外面等着他了。
唐梓今天穿了件黑色修身大衣，衣角到他膝蓋下面，稱的整個人修長挺拔。戴了帽子，臉藏在帽檐下的陰影裏，看不清表情。他手上拿着兩個大大的袋子，不知道是什麽。因為唐沅交代過他不準按門鈴，他就乖乖的站在門外等着，看到唐沅下來，這才擡起臉對着他露出了笑容。
“快點兒，外面冷死了”唐沅給他打開門，便急匆匆的轉身上了樓梯，他家住在三樓，這高度比較尴尬，不巧的話可能等電梯的功夫都已經能爬到了，所以唐沅一般都選擇爬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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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梓跟在他身後上了樓，他看着前面的人似乎很冷，不由得關心道“你出來多穿點，小心着涼”
“沒事沒事，我這是剛剛在陽臺上凍的”
“你在陽臺上幹嘛？”唐梓很快就找到了疑點。
“......”唐沅一時語塞，總不能就這麽告訴他自己在陽臺上就是專門等他來給他開門的吧？那他多沒面子。
然而唐梓沒有給他留面子的餘地，直接問道“你在陽臺上等我？”
“......怎麽了，家裏暖氣足，太熱了不行啊”
“可以”唐梓終于感受到了對方的窘迫，順着他的話答道。
兩人進了屋子，裏面确實如唐沅所說，暖氣開的很足。
唐沅招呼着他坐下，自己則向廚房走去“你要喝什麽嘛？”
“熱水就好，謝謝”唐梓脫了帽子和大衣，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好奇的看着周圍。
唐沅的父親算是比較老派的人，平時的愛好除了下棋看相聲，就是鼓搗他的文房四寶，家裏也收了許多古董，因此整個房子看上去古色古香的。
“熱水有什麽好喝的......”雖然這麽說着，唐沅還是端來了一杯熱水給他。
“你怎麽這個時間跑過來了？”唐沅依然捧着他最愛的冰可樂，在一旁坐下，問出了憋了很久的問題。
“給你送這個的”唐梓說着，拿出他帶來等我兩大袋東西。
唐沅狐疑的接過一看，竟然全是唐梓的簽名照、海報還有各種周邊......
“大年三十的，大半夜，開一個多小時車過來，你就是給我送這個的！？”唐沅一下沒控制住音量，但又想到在房間裏熟睡的父母，立馬捂住嘴向房間的方向看去，确認沒有吵醒他們後才小聲繼續說道“你瘋了啊？”
“本來是想要給你寄過來的，不過想了想，反正這麽近，不如就直接跑一趟”唐梓滿不在乎的說道，仿佛只是過了條馬路串個門一般輕松。
“你厲害”唐沅對着他豎起了大拇指，卻又忍不住問道“可是今天是大年夜诶，不用在家過年的嗎？”
“我沒有在家”唐梓平靜的回“前段時間和家裏有了些矛盾，那之後就沒回去過了”
“啥？”唐沅驚，難怪前段時間他總是不見人影，還搬出去住了“為什麽啊？”
唐梓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以後會知道的”
“......”為什麽現在就不能知道呢？
“還有一件事”唐梓猶豫了下，似乎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什麽事啊？”
“我看到了，那篇關于你和餘皓天的小道消息......”
“那都是子虛烏有！”唐沅急忙反駁道“那種消息怎麽能信，我這麽厲害，用得着靠關系拿劇本麽！”雖然這個牛皮吹的有點過，但至少主題沒有偏離。
“餘皓天發了澄清微博”唐梓看着他突然笑了起來，他這個笑容讓唐沅感覺非常詭異“你看到了嗎？”
“沒啊，沒看到......”唐沅連學長有微博這事兒都不知道，他晚上看到那條小道消息，看見底下評論都站在自己這邊，便不再擔心，也沒有繼續關注了。餘皓天微博發了什麽，他還真的是一無所知。
“他承認了”唐沅正在微博搜索餘皓天呢，聽到唐梓突然說了這麽一句，吓得差點把手機給摔了。
“承認......什麽？”不會是真的承認他們倆曾經有一腿吧！
唐梓似乎沒想到他緊張成這樣“其實也沒什麽，他承認他的性向了”他就這麽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可把唐沅給吓得不輕。在娛樂圈裏，這種事可不是說承認就能承認的！何況是現在的這種狀況下，會影響到唐沅自己不說，嚴重的可能還會影響到後面電影的拍攝......
好一會，唐沅終于找到了餘皓天的微博，他心驚膽戰的點開，赫然看見了挂在最上面的那一句話微博——
“感謝各位對在下私人問題的關心，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很期待能夠拍攝同性題材相關的作品”
這回應看似是牛頭不對馬嘴，但其實很巧妙的避開了正面回應這個問題，乍一看餘皓天是否認了那篇報道對自己的猜想，但再細看，其實什麽都沒有表明。
唐沅松了口氣“你瞎說什麽呢？學長明明沒有承認啊，吓死我了......”
“那你緊張什麽？”唐梓挑眉看他，那表情很欠揍。
“......我當然緊張”唐沅義正言辭“如果他真的......肯定會影響電影的拍攝啊”
唐梓點頭，然而下一句話便語出驚人“你們真的在一起過麽？”
“噗......”唐沅把剛喝進嘴裏的可樂噴出了一個完美的弧度.......
“你也跟着狗仔湊什麽熱鬧呢，哈哈”
“你真的也喜歡......”唐梓沒有理他，繼續說道，接着默默拿過紙巾幫他擦拭桌上的殘骸。
唐沅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他的性向，包括從小到大身邊玩的很好的朋友，包括唐梓。他害怕別人把他當做異類，他害怕別人知道後，會不知不覺的疏遠他，他不想把自己變成朋友眼中那個特別的存在。
進入這行後，他只能藏的更加深，因為他知道一但這個問題公之于衆，于他來說便是滅頂的災難。
我可以告訴他麽？我可以相信唐梓麽？
唐梓靜靜地等着他的回複，從意識到自己喜歡着這個人以來，他就一直在期待着确定對方內心的這一天......他看着唐沅為難的表情，心中的期望一分一分的增大。
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的漫長時間後，唐沅緩緩的點頭。
“沒錯，我是喜歡同性，從很小的時候我就發現自己，沒辦法喜歡女孩子了......”
唐沅的話像一陣風，輕輕拂過唐梓看似平靜但卻裝滿了不安的內心，吹散了一籠真心，開出一朵朵花來。
“恩”
唐梓強壓下心中的歡欣雀躍，面色平靜的回答道。
“恩？你就這麽恩一下就完事了？”唐沅驚奇的看着他，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其實是個gay，難道不應該稍微驚訝一下麽！
“不然呢？”唐沅不知道，唐梓此刻心中是怎樣的波濤洶湧，他表面的平靜只是佯裝出來的假象而已“難怪......那時候你那麽受班上女生歡迎，那麽多優秀的女孩子，卻沒有一個你看得上的”
見唐梓沒什麽反應并且還開始調侃起了自己，唐沅也放松了下來“我受歡迎？你确定嗎！我怎麽都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多了......”唐梓輕聲說道，接着又無奈的笑了笑。
“好了！現在我已經把最大的一個秘密告訴你了”唐沅鄭重的拍了拍唐梓的肩膀“現在，你就是我唐沅，最要好的兄弟了！”
唐梓笑着看他，沒有說話，他感受着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內心有一個聲音在大聲的叫嚣着“告訴他！你喜歡他啊”然而理智終究是戰勝了沖動。就算兩人認識了這麽多年，就算他喜歡的是一樣的同性，但他自始至終只是把自己當成了好朋友，當成了好兄弟。
想到這裏的唐梓，不知道是該繼續高興，還是失落呢。
“不過那啥，拜托你件事呗”唐沅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祈求的看着唐梓說道“幫我保密吧，這事先不要告訴朱姐......”
“怎麽？公司還幹涉這個？”
“沒有沒有”唐沅擔心的倒不是這點“我就是怕，朱姐知道了肯定要老跟我念叨，注意這個注意那個的......”
“好的，我知道了”唐梓答應他“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的”
“謝啦兄弟”唐沅剛想要以示感謝，伸出去的手卻拍了個空。
唐梓突然站了起來“沒什麽事我先回去了”
“回去？回哪？”唐沅也跟着站起來。
“A市，明天還有工作”唐梓回道。
“什麽？現在回A市？”唐沅瞄了一眼挂在牆上的鐘“你看看現在幾點了？回什麽回啊，你還有時間休息麽”
“沒關系，明天的工作不用早起”
“不行不行”唐沅堅持道“太晚了，而且又危險，你今天哪兒都別想回，睡我家知道不”
唐梓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拿起一旁的外套穿上，唐沅越要挽留他，他越是緊張，他怕自己再跟他多呆一秒，就會洩露自己內心的情緒。
“不用了，真的不方便”
不方便......
唐沅反複回味着這句話，果然，他是在嫌棄自己是個gay呢。
就在唐沅愣神的這麽一會功夫，唐梓已經穿好了衣服戴好了帽子，走到門口。他向還愣在那裏的唐沅道了聲晚安，便打開門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直到唐沅隐約聽見了樓下傳來的發動機聲，他才回過神來，客廳裏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唐梓沒喝完的那杯水還隐約的冒着熱氣。
要不是這輩冒着熱氣的水和桌上放着的兩大袋簽名，唐沅真的不确定，深夜造訪的那個人，是不是只是他做的一場夢。
第二天一大早，唐沅就被唐母從被窩裏拽出來，說是要吃湯圓。
“不吃不吃，我怎麽能吃我自己呢”唐沅顯然還沒睡醒，扯着被子在說胡話。
唐母沒好氣的繼續把他強制拉離被窩“吃湯圓！是湯圓，不是你唐沅”
唐沅最終還是沒敵過唐母的魔音，只得放棄被窩乖乖的起來洗漱，吃湯圓。
“你昨天幾點睡的？這麽沒精神”孫玉賢見唐沅睡眼朦胧的模樣問道。
這個問題，把唐沅頓時問的一個激靈，整個人清醒了七八分。
“還行...沒有很晚，可能是，晚上吃多了，消化不好，沒睡好吧，哈哈”唐沅瞎扯了個理由，他可不敢把唐梓深更半夜來找自己的事跟母親說了，不然按照自己母親的那個腦補功力，還不知道要想歪到哪個爪呱國去。
唐沅昨天睡覺前，就把那堆簽名藏到了自己車裏，準備之後找個時間再寄回來，他簡直佩服自己能想到如此完美的計劃。
唐母也沒有懷疑什麽，只是叮囑他注意休息，別好不容易放了個假，反而比工作時還要累人了。
唐沅滿口答應，他怎麽會讓自己累到呢？他只是想不明白唐梓昨天晚上的奇怪舉動......最後他離開這裏的樣子，像是害怕尴尬的主動避嫌，但是，又像是害怕暴露什麽似的落荒而逃。
過年在家休假的這幾天，唐沅過得十分愉快。
因為歷史遺留問題，唐父仍是不願意帶着他去走親訪友，唐沅也沒有說什麽，畢竟父親能接受自己，已經是一件很讓他高興的事情了。
因此白天唐沅一個人在家，過起了他最愛的死宅生活。
當然他也不算孤單，隔壁家的小姑娘似乎也是在學鋼琴，他經常能聽到傳來的隐約的鋼琴聲。那琴聲斷斷續續，還帶着初學者的稚嫩，這讓唐沅不僅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練琴的時光。他并不像唐梓，是天生對鋼琴有着異樣的天賦，他剛開始學琴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磕磕絆絆。
想到這裏，唐沅突然有點懷念起來高中的時光。
那時他表面看起來豁達灑脫，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其實內心比誰都要焦躁。他知道，自己每天都在虛度光陰，他的志向不在音樂上，沒有人知道其實他每天都活在迷茫中，沒有目标。
除了唐梓。
他清楚的記得，每次唐梓練琴，他都要跟在後面，聽他彈琴，他覺得只有在聽唐梓彈琴時，他才能體會到鋼琴的美妙，那是在他自己彈奏時，永遠都體會不到的美妙。
“你彈得真好，我什麽時候才能像你一樣彈的好啊”這是每次聽完唐梓的演奏後，唐沅都會說的一句話。
然而那一天，唐梓沒有像平時一樣，無視他的那句話。唐梓蓋好琴蓋，認真的看着唐沅，第一次回應了他“為什麽你一定要像我一樣彈得好呢？我彈得還不夠好”
為什麽你一定要像我一樣彈得好呢？為什麽你一定要像我一樣呢？為什麽呢？......這句話就像一顆□□，投進唐沅心裏，讓他迷茫的內心突然變得通透無比。
為什麽一定要在自己沒有興趣的事情上堅持下去呢？
也就是從那時起，唐沅開始尋找起了，自己真正感興趣的東西。
所以自己學表演，進演藝圈，還真是多虧了那時候唐梓的這一句話啊......
唐沅正陷在回憶裏，手機便提示有新消息。他拿起來一看，正是唐梓的消息。
還真是想誰來就來誰。
——糖紙：我可以喜歡你嗎？
唐沅看着屏幕上的這句話，就這麽保持着看手機的姿勢，久久不能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