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表現

姜家的這場婚禮選在一家私人莊園進行,綠油油的草坪,泛黃的銀杏葉,遠處青山的凝眸,屬于秋天的溫柔整慢慢地浸潤這個世界。

儀式在11點13分舉行,直至10點30分,莊園的鐵門關閉,不再邀請遲到的客人入內。

通過交談,虞舟也終于得知了楊冉為何會來得這裏。

“姜先生的助理來學校找我,希望我能當你的伴娘。”楊冉換上淺紫色的伴娘裙站在虞舟的面前。

虞舟有些意外,她不明白這場婚禮從頭到尾都将她排除在外,為何伴娘又非要這般大張旗鼓地找來她的同學,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貼心?

管家在一旁滿意的道:“尺寸是按照楊小姐的身材做的,一絲一毫都不差。”

楊冉羞赧低頭,她竟也是第一次穿到這般合身的禮服裙。

“謝謝。”

管家擡手看了一眼時間,此時已經10點40分了。

“夫人,該下樓做準備了。”他像是備忘錄一樣,時時刻刻地旁邊做着提醒。

虞舟挑眉嘆氣,傭人上前将她薄如蟬翼的頭紗放下,扶她下樓。

今日能在莊園參加婚禮儀式的都是與姜家關系還算密切的,放眼望去,那真是往來無白丁,随便拎一個出來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11點18分,新娘入場。

賓客起立,不約而同地朝着新娘出場的方向望去。聽說新娘毫無背景,今日之前都沒有人在圈子裏聽說過這個名字,這圈子的階級壁壘極為沉重,出入任何場合都要看你打着誰家的旗號,若是門臉小了,自然得不到什麽好臉色。姜泓倒也是有骨氣,聽說他堂弟姜河早已相中了梅家小姐,打算珠聯璧合,他倒好,放着滿城的名媛不娶非要娶個毫無助力的,不知是可敬還是可笑啊。

虞舟走上草坪的同時從她的右手方出現一位身着西裝的中年男子,看面孔大約五十來歲,身高比穿着高跟鞋的新娘還高上半寸,他與虞舟面容中帶着幾分相似,衆人都猜測這是新娘的父親。

“大伯。”虞舟低聲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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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舟很感激大伯能來充當父親的角色,眼前這一切陌生得讓她心生膽怯,有熟悉的人在她好歹能堅強幾分。

“虞舟,你若是被逼無奈才應承下此事,我現在就可以帶你離開。”耳畔傳來這樣的一句話。

虞舟錯愕,偏頭去看他。記憶中,大伯并不是這般意氣用事的人,更何況他一向與虞舟的父親關系不睦,鮮少往來。

虞紹鴻低頭看她,雖面容還是那般嚴肅端正,但眼神似乎并沒有往日那般淡漠了。

“謝謝大伯,我應該還能應付得來。”虞舟回過頭看向對面的新郎,她現實得很,大伯雖有一顆愛護之心她卻不能真的将他一家拉下這深淵中。心裏淌過暖流,絲絲入心,這兩三分暖意應該足以支撐她踏過這湍急莫測的河了。

虞紹鴻不再相勸,在他心裏,侄女一向是比她父親要靠得住的。

虞舟的亮相讓在場憋着一口氣的女士們都有些煩躁和洩氣,都說男人是視覺動物,看來一向以精明睿智著稱的姜泓也不能免俗。眼前這位新娘子雖蓋着一層頭紗卻也擋不住她水準線以上的容貌,更可氣的是雖說出身無名,卻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股獨特的氣質,袅袅婷婷,蓮花移步間可看出并非頭腦空空之輩。

能做出如此評價的人大約是忽略了有一句話:腹有詩書氣自華。

再長的一段路也該走完了,更何況才短短三十米。虞紹鴻将虞舟交到了姜泓的手中,他并非虞舟的父親,也很難在這樣的局面下說出什麽勉勵新人的話,匆匆交付,轉身退出。

終于見到神出鬼沒的姜先生了,虞舟嘴角上揚,似喜似諷。

姜泓挽着她一起登上臺子,數以萬數計的花束在他們身後形成了巨大的幕牆,默默地注視這場婚禮。

兩人都不是基督信徒,雖整場婚禮彌漫着西式氣息,但證婚的卻不是神父。

證婚人帶着老花眼鏡舉着稿子慢吞吞地念了大約五分鐘之後,虞舟忍不住側頭悄聲問:“他是誰?”

姜泓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長。

站在她斜後方的楊冉聽見了,上前一小步,壓低了嗓音道:“莊徽。”

虞舟:“……”

楊冉瞥了一眼姜泓,說得更清楚了一些:“上一屆□□。”

哦。

虞舟見姜泓聽得十分認真,于是也端正了态度去聽老人家講話。雖說有一貫的官方調調,但是通篇稿子應該不是假他人之手,一字一句都是他的肺腑之言,都是他對這對新人的熱切祝福和期待。

虞舟聽得入神,暗想:如果這真是她的婚禮,如果她今日嫁的真是自己的良人,說不定會熱淚盈眶。

因為老人家的發言讓婚禮比預期的延遲了十分鐘結束,餐會在12點30分開始,管家熱情地帶領賓客們往準備好的場地走去,新郎則帶着新娘上樓換衣服。

兩人一同進了換衣間,房門落鎖。

“虞舟。”

虞舟正疑惑兩人同處一屋怎麽換衣裳的時候聽見他在喊她,應道:“在。”

姜泓走近,兩人中間只隔着半米的距離。

虞舟不否認這位老公長得還算端正,身材嘛……即使被禮服包裹着卻還是能感覺到是有料的。

正恍惚的時候,頭頂上面的人開口了。

“我之前是不是沒有向你表達清楚?”

“什、什麽?”虞舟回神。

姜泓皺緊了一雙濃烈的眉:“你今天的表現不是很讓人滿意。”

虞舟驚訝:“你憑什麽評價我的表現?”

“因為負債兩個億無法償還的是你父親,答應替你父親擺平這兩億債務的是你。”姜泓冷冷地道,“虞舟,沒有任何人強迫你。既然你答應入這個局,我希望你能做好自己的角色,這樣敷衍了事,你覺得值得我再往裏面砸錢嗎?”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她家還不起的錢在姜泓這裏不過九牛一毛,輕松得很。虞舟退後半步,離開他的壓迫圈,仰頭看他:“姜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我提出的方案是為你打工吧?我今年二十五歲,博士一年級在讀,年年獎學金,專業自認不是第一也絕逃不出前三。2個億的債款雖說很龐大,但并非不是沒有還完的那一天。是你非要采取這樣的解決方式,我不能适應這樣的角色是你的選擇出了錯,并非是我能力的問題。”

“很好。”

聽了她的話姜泓只說了這一句,然後快步走向門口打開了房門:“那就請吧。”

虞舟注視着他,他的眼神平淡無波,像是深海,讓人無論如何也望不到底。

正合她意,她拎着礙事的裙擺大步朝着門口走去。

“你父親的債權人已經将你們原先的家圍住了,你父母被我送去了海南,你要是從這裏離開的話建議也不要回那個家。”姜泓看着她道,“對了,他們知道你在Q大讀書,你最好告訴學校的警衛,不然你一個年輕姑娘很容易出事。”

虞舟停下了腳步。

“我之前墊出去的一千萬也請虞小姐盡快還來,緣分一場,我只收本金不算利息。”

虞舟收回已經邁出半步的腳,深吸一口氣回頭一笑:“姜先生說笑了,您要什麽标準不如現在就告訴我啊,這樣我也好及時改正。”人在屋檐下,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姜泓的手按在門把手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這次可是自願的?”

“是。”虞舟的黑眸突然像聚集了一束光打在他身上,姜泓毫不懷疑她心裏怨透了他。

新婚夫妻換了禮服下樓,此時樓下的午宴已經開始了,察覺到兩人下樓,衆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樓梯上來了。

脫去古典歐式的婚紗,虞舟換上了一身漸變色禮服,設計這條裙子的設計師一定是個浪漫的人。裙尾是深藍色的“海浪”,浪花一點點向上蔓延暈染,就像是快要逼近沙灘,漸漸吐露出心中包裹的白色,襯上新娘白皙的膚色,從腰到胸的部分簡直是在發光。

再看新郎,一身黑色的燕尾服,挺拔英俊,頭發梳至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利落又幹淨。值得注意的是新郎這一身蘊藏了一個小小的心思,插在他上衣口袋的餐巾被折成了浪花的形狀,裝在他的胸口隐隐與新娘的禮裙呼應。

新人登場,郎才女貌,自然引起了一個小高潮。

虞舟并不會應酬,她端着香槟杯跟在姜泓的身側,他舉杯她便舉杯,他跟人寒暄她便在一旁含笑,他若是向人cue到她了她便附和點頭,所謂婦唱夫随不過如此了。

告別了一對話多的夫婦,姜泓贊賞地看了她一眼,道:“不錯,進步很大。”

虞舟回以假笑。

“去休息一下吧,順便補補妝。”姜泓說着,眼神落到沾着她口紅的香槟杯。

“所有口紅都沾杯。”虞舟想為自己挽尊。

“什麽意思?”

虞舟單手撫去杯壁上的紅印,動作迅速:“沒什麽,先撤了。”

姜泓見她快步離去,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也沒有影響到她的速度,反而是因為步伐緊張以至于腰肢扭動得還有些好看。姜泓意識到自己竟然盯着她的背影在看,心底冒出了一絲疑惑:他什麽時候開始注意女人走路的姿勢了?

虞舟疾步離開姜泓的視線,正準備從後面的樓梯上二樓,突然在拐角的地方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還是第一次遇見你這麽有趣的女生。”

“是嗎?那可能是你遇到的女生太少了。”

“博士都這麽巧言善辯?”

“我辯解了嗎?”

“哈哈哈——”

楊冉覺得今日一定可以載入她的“史冊”。先是發現自己的同門嫁了一個超級大富豪,繼而被邀請到一場低調又不失內涵的婚禮當伴娘,最重要的是,滿場非富即貴的賓客,終于有一人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了。

小小的告別之後,楊冉捧着一顆激動的心往宴會廳走。

“冉冉。”

楊冉正沉浸在喜悅中冷不丁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虞舟站在她的前方,笑着問道:“吃好了嗎?”

楊冉點頭:“東西都很美味。”

“我讓人送你回學校吧。”虞舟看着她,似乎看清了她心底最深處的東西。

楊冉心底是不願的,她難得可以正大光明地步入這樣的場合,無數新聞中傳說中出現的人都在此聚集了,若是這般輕易地離開了豈不是對不起這折騰的一趟?

楊冉笑着走上前去,挽着虞舟的手道:“怎麽?新娘子要趕人了?”

“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這種場合會讓你不自在。”

學生和生意人之間總有一層破不了的壁壘,前者尚保留着一份純粹和天真,後者卻早已學會如何将純粹和天真換成真金白銀。

“怎麽會呢?我覺得這裏挺好玩兒的啊。”楊冉道。

虞舟不想将話說得太直白,兩人雖說是同門,但關系卻還沒有到能事事直言的地步。

“那你好好玩兒,我先上樓補個妝。”虞舟淡淡地笑了笑,将胳膊從她的臂彎抽離。

楊冉站在原地看她踏上樓梯,臉色已然有些不好了。

“虞舟。”

虞舟扶着木質欄杆回頭。

楊冉一臉倔色地駐留在原地,雙眸黑亮:“虞舟,你是不是覺得我不配在這裏。”

虞舟并不驚訝她問出這樣的話來,既然她問了,她也誠意作答:“不是不配,我只是覺得我們不屬于這裏。”她早知道有一天會褪去一身清高自傲的殼去适應這個光怪陸離的社會,但如果可以,她想盡量将這層殼護得久一些。

“呵。”楊冉嗤笑一聲,大概覺得她虛僞至極,眼角掃過她,轉身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想寫一個好玩兒的故事,各色各樣的人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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