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難眠

虞舟從小到大就是老師同學中的好學生,好學生除了成績好聽話以外還有什麽特征呢?擅長打小報告。

“老師,上一堂考試馮花抄了我的卷子。”

“老師,徐天天在課桌下面看小說。”

“老師,前面同學講小話影響到我學習了。”

“……”

虞舟就是這樣淪為同學們眼中讨厭鬼的,但她本人絲毫不在意,并且一直以“正直”标榜自己,直到高中被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她才放棄了這個好習慣。

如今重拾這項本事,她竟然還有些期待。

“還沒回來嗎?”她撐在二樓的欄杆處往下看。

玲姐在收拾客廳,仰頭道:“不如給先生打個電話?”算一算,這已經是今晚她第三次問了。果然是新婚小夫妻,玲姐自以為是地想到。

“不用了,萬一他有重要的事情呢。”虞舟擺擺手,轉頭回了卧室。

從六點回家等到十點,到了睡覺的時間還沒見姜泓的蹤影。虞舟抱着枕頭窩在沙發上看漫畫,哈欠連天。

11點的時候,姜泓終于回家了。

玲姐迎上前:“先生,你可終于回來了。”

姜泓一邊換鞋一邊道:“怎麽了?”

“夫人等了你一晚上,估計現在都等睡着了。”玲姐笑着說道。

姜泓正準備說話,一個粉色的身影突然從樓梯上沖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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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睡着,我還等着呢!”虞舟跑到姜泓的面前,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這麽晚回來,辛苦啦。”

姜泓:“……”反常必有妖。

“走,上樓洗個澡吧。”她伸手去拉姜泓,“天氣太熱了,你肯定出了一身的汗。”

玲姐在旁邊忍不住笑出了聲。

虞舟察覺到自己的舉動似乎很冒犯,不好意思地收回,道:“你自己去,自己去。”

姜泓疑惑地道:“難道不是我自己去還是你幫我去?”

虞舟瞪眼。

姜泓目的達成,揚了揚嘴角,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腦袋,道:“有什麽事書房等我。”說完他真的上樓洗澡去了。

虞舟撓了撓脖子,怪不自在的。

玲姐在一旁好奇地問:“夫人,你害羞了?”

虞舟一個激靈,立馬道:“屋裏怎麽有蚊子,哎呀,好大一個包。”

“我看看呢。”玲姐湊過去。

“我回房間抹藥了,真的好大的蚊子,你趕緊去找驅蚊的呀。”說完,她推了玲姐一把,飛快地往樓上跑去。

玲姐站在原地,忍俊不禁。她是過來人,丈夫也在姜氏上班,哪裏看不出來這對唱戲的“夫妻”漸漸有些弄假成真的意思呢。只是,老太太那邊她要什麽回報呢?

虞舟在等待姜泓的過程中早已捋清了語言邏輯,怎麽開頭怎麽結尾怎麽表達對此事的遺憾,各個環節都小小地設計了一下。首先,她的語氣一定要比平時低沉兩個度,這樣才不會顯得太看客了,其次,對于姜爸爸的事她一定要表示狠狠地譴責,怎麽能出軌呢?怎麽能給你在外面養弟弟呢?太不像話了!

姜泓進來,入眼便是她一個人擠眉弄眼地在自言自語什麽。

“你要說什麽?”

虞舟起身,眨了眨眼整理表情,準備先擠出一個遺憾的笑容。

“你今天中午和我爸吃飯了?”他走到書桌旁,拎起小茶壺倒了一杯烏龍茶。

虞舟錯愕,這是……劇本被提前洩露了?

“他找你說什麽了?”他倒好茶端到矮桌這邊來,一人一杯。

虞舟奇怪地看着他:“你怎麽知道他找我了?你找人跟蹤我嗎?”

姜泓呷了一口茶,擡頭看她:“不是你,是他。”

這就更奇怪了好不好,誰會派人跟蹤自己的父親啊。

虞舟坐到他對面,隐隐覺得她今天要說的話都是廢話,說不定他早就知道了。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派人跟蹤你爸的?”

姜泓見她眼神複雜,似乎還有防備在裏面,臉色意外地沉了下來。

“說你該說的,其餘的你不需要知道。”

四目相對,她觸及到他黑色的眼眸,涼如夜色,沉默如深海。

“我覺得你有點可怕。”她不善于掩飾,尤其是他已經完全掂量出她的斤兩的情況下,她想掩飾也是枉然。

很多人都認為他可怕,但他們從不在他面前說出來,因為說出來的人一定是輸家,不管他們承不承認。她倒是直言不諱,一點都不在意是否會惹惱他。

“一對父子到底要對對方做過什麽才會像你們這樣啊。”虞舟不得不這樣感慨。

“你不都知道了嗎。”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臉色平靜,仿佛出軌、在外養私生子的是其他人。

果然。虞舟不知道是否該松口氣,起碼有些話她可以免去了。但又有些遺憾,原來她這一晚的擔心都是白費啊。

“你爸今天找我就是想把朋友的兒子塞進姜氏本部,想讓我來跟你說。”虞舟拍拍膝蓋腿起身,道,“好了,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沒有必要說太多。”

“謝謝。”

虞舟點了點頭,轉頭往書房走去。

她有種感覺,姜泓會解釋點兒什麽。可直到她走出了書房,他都沒有多說一句。

姜泓看着輕輕掩上的門,單手托腮,昂貴的腕表在燈光下折射出美麗的光線。虞舟,在他這裏應該是個好女孩兒吧,他忍不住上揚嘴角。

虞舟并不知道自己有張好人卡捏在姜泓的手裏,她一晚上都沒有睡踏實,翻來覆去地都是第一次姜泓找到她的場景。

“虞舟,你父母的欠債我可以悉數還上,他們的人身安全我也可以保證。”

在她家最困難的時候,他宛若天神降臨。

“條件呢?”她并非是不知世事的孩童,有多大的幸運就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她懂。

“前提是你有一場戲需要你配合我演,我需要你當我的太太。”

虞舟小時候很愛童話,剛剛會識字便能将整本安徒生童話背下來。随着年紀增長,她漸漸明理知事,知道所有的童話都是一副毒藥,太過鐘情必會受傷,于是再不讀童話。

姜泓提出的條件換做其他人肯定欣然點頭,甚至會幻想借機攀上姜家這棵大樹步入上流圈子。但虞舟花了整整一周的時間來分析利弊,直到追債的人第一次上門之後她才作出決定。

現在看來,她當初分析的利弊并未涵蓋所有的情況。例如,她真的喜歡上姜泓了怎麽辦?

……

療養院的草坪上,一個年過七旬的老太太正在散步,在她身後跟着一位曼妙的年輕女子。

遇見熟人了,人家問起,老太太指着她介紹:“這是我孫媳婦。”

遂了然,原來這就是姜家日後的少奶奶啊。

“你怎麽想到來看我了?”老太太再次扭頭看她,眼神暗含打量。

虞舟六點就起床了,一夜不好眠,有點不想去學校更不想見到姜泓,想了一圈,只有到老太--太這裏還算說得過去。

“我遇到煩心事了,想着您是家裏最有智慧的人,找您開解開解。”她厚臉皮地說道。

旁人來老太太這裏都是逗樂子的,她卻是來太麻煩的,聽起來太不懂事了一些。老太太嘴角往下一拉,果然不高興了。

跟了老太太十幾年的周嬸也忍不住搖頭,這孩子也太不見外了些。

老太太吊着眉毛瞥過去:“說說看。”

虞舟上前一步,挽着老太太的胳膊,道:“來之前心裏悶得慌,可見着您了心裏舒坦了不少,也就不想抱怨啦。”

“你這是故意吊我胃口呢。”老太太不悅地道。

“哪敢呢。我看到您心情的确平複不少,您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啊,那麽難的日子都走過來了,我現在遇到這點麻煩不過是小事罷了,比起您所經歷的,我這真的可以說是無病呻吟了。”

周嬸看了一眼虞舟,心道:這孩子到底是聰明啊還是傻啊?

老太太一貫不喜歡人膩膩歪歪,更煩沒事就吐苦水的,在她這裏這些都是沒本事的表現,她不喜歡沒本事的人。所以,姜家兒女雖然常常承歡膝下,可還沒人真的敢把外面遇到的麻煩甩給老太太,那簡直是在找打。

虞舟的口吻很平常,沒有刻意地掩飾懊惱痛苦,也不過分的渲染,話說得中聽,人似乎也瞧着順眼了許多。

老太太道:“說80後90後嬌氣,我從不這樣覺得。”

虞舟笑了,老太太随即道:“看看姜泓,他自小父母分居長在我的膝下,什麽苦沒吃過?旁人都以為他是金窩銀窩裏長起來的孩子,以為他現在的成績是有家裏的支撐。可只有咱們自己人知道,別人吃的是沒錢的苦,他的苦是心裏的苦。”

虞舟啞然。

“普通人家的孩子都是父母掌心的寶,吃的穿的可能委屈點兒,但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再看看姜泓,父母一個賽一個的自私,誰在意過他的感受?小的時候還問爸媽什麽時候回家,長大了就不問了,再大一點被扔到英國去讀書,房子自己租馬桶自己修,什麽問題沒遇到過?我的确有意把姜氏交到他的手裏,但也是因為他讓人放心。”老太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一貫不滿意自己的二子二女,沒一個遺傳到她的性格,倒是把丈夫的怯弱都學到手了,遇到問題了一個個只能幹瞪眼。

虞舟垂眸,老太太的話無異于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啊。

“我說了這麽多,你懂我的意思嗎?”課上完了,“老師”開始随機提問。

虞舟蹙眉,遲疑地道:“要我多理解姜泓?”

老太太年輕的時候是個暴脾氣,惹到的人下場慘烈,如今年歲大了修養也上來了,為了保重身體也不大愛發脾氣了,但此事還是忍不住賞了她一個爆栗。

“唔。”虞舟捂住額頭。

“我真是對牛彈琴。”

“難道我破題有誤?”虞舟從不懷疑自己的智商。

老太太揮手,道:“走走走,看着你這笨蛋樣子就來氣。”

虞舟:“……”這是她這輩子頭一次遭受智商侮辱。

“走不走?再不走我找藤條抽了啊!”老太太将眉毛一豎,整個露出一副惡容。

虞舟落荒而逃。

周嬸同情地看着她逃竄地身影,正準備說兩句寬慰老太太,卻見她臉上哪裏有半分怒意,連眉梢都是暖意呵。

“董事長……”

“讓人去查查這丫頭遇到什麽難處了。”老太太吩咐道。

周嬸再次露出驚訝之色。姜家家訓,外面的事情外面解決,不準回來找幫手。可看老太太這意思是要破例了?

“愣着做什麽?”老太太側頭看她,皺眉。

“您不是說過姜家的子女不準到您面前來告狀求助嗎?”周嬸提醒道。

老太太“哦”了一聲,坦然地道:“虞舟不是啊,她是姜家的兒媳婦。”

周嬸:“……”

作者有話要說:  姜家子女整齊劃一:我們不服,我們要上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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