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驚雷
玖娘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她隐約記得早上完事之後,趙衍便起身離開,說是要去早朝。她被他折騰了一晚,實在太倦了,他離開不久,她就睡了過去。
此時,她看天色已亮,自己也該起身了,便輕輕動了動,可昨夜的瘋狂,讓她的身體酸痛不已。
好不容易,她才緩緩起了身,剛穿上衣裳,便聽見司蘭在門外叩門:“夫人,起來了嗎?要不要奴婢進來服侍你?”
玖娘不習慣有人伺候,連忙應道:“不用了。”
“湯室裏備有水,夫人要不要先沐浴後再更衣?”司蘭又問道。
聽到司蘭這麽一說,玖娘臉頰一下便燙了起來。她頓了一下,才回應道:“也好,那我就先去沐浴吧。”然後她衣裙穿好,便走上前去,将門打開。
司蘭正站在門口,看着玖娘,笑着說道:“奴婢伺候夫人去沐浴吧?”
玖娘想到自己身上斑駁的紅痕,趕緊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習慣有人伺候,還是我自己來就行了。”
司蘭也不勉強,笑了笑,說道:“那好,奴婢将衣衫給夫人準備好,放在一邊,夫人洗好穿上便是。”
“好。”玖娘點了點頭,又問道:“對了,月兒昨夜睡得如何?”
司蘭笑着應道:“小王姬昨晚睡得很好,現在都還在睡呢。”
玖娘一聽,心裏微微松了一口氣:“那我趕緊收拾妥當,免得月兒醒來找不到我,她會吵鬧的。”
“那夫人請随奴婢來。”司蘭将玖娘引到湯房,自己便站在門外候着。待玖娘洗浴完畢,回了房裏将頭梳好,司蘭便将那碗早就備好的避子湯端了上來。
玖娘看着這黑黑的藥汁,怔了一下,問道:“這是什麽藥?”
司蘭笑道:“王爺說夫人身子氣血弱,便讓府裏的郎中開了一些調氣血的藥給夫人服用。”
玖娘聽了,想着跟趙衍做完事後,自己總感覺很累,很快便睡過去了。想是如此,趙衍覺得她精神不濟,才讓郎中為她開的藥吧?想到這裏,她也不疑其他,端過藥碗,一口飲了下去,便去了月兒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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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娘進屋的時候,月兒已經醒了,陪伴她的侍女正在幫她穿衣裳。讓玖娘意外的是,月兒雖然一臉的委屈,但是卻沒有哭鬧,溫順地讓侍女擺弄她。看見玖娘過來了,月兒的小嘴才癟了起來,向着玖娘伸開雙手,将玖娘緊緊抱住,哭着說道:“娘親,你怎麽不見了?你是不是不要月兒了?”
玖娘将月兒摟在懷裏,心裏微酸。
月兒雖然是趙衍唯一的子女,但她年紀尚小,并不知道在這晉王府裏,自己的身份有多尊貴。當她醒過來,發現身邊沒有母親,陪伴她的,全都是她不認識的陌生人,小小年紀的她,便知道審時度勢,不敢在陌生人面前任性哭鬧。
玖娘輕輕拍着月兒的背,柔聲哄着她道:“娘親怎麽會不要月兒呢?娘親這不是來了嗎?爹爹不是跟月兒說過了嗎?月兒現在長大了,要學會一個人睡了……”玖娘耐心地哄了半天,月兒才慢慢平靜下來。
玖娘給月兒收拾好,司蘭已經傳了早膳過來。
早膳是雞絲粥,牛肉小包,清拌鴨脯,燴香菇和酸筍絲,看起來極為美味可口。
月兒以前從沒有吃過這些,因為覺得好吃,便多吃了些。沒想到還不到晌午,她便開始鬧肚子了,又吐又拉,把玖娘吓得臉色發青。
司蘭趕緊叫了王府裏的郎中過來給月兒看診。郎中說月兒是一下吃得太多,積食難化成了疾,便開了一些止吐消食的藥給月兒服用,并囑咐這幾日月兒要吃得少一些,清淡一些。
晚上趙衍回府的時候,聽說女兒因為吃得太多生病了,頓時哭笑不得。晉王府的王姬,居然會因為貪吃生病。
另一方面,他對月兒心裏也感到無比愧疚,覺得正是因為自己在這幾年裏,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女兒才會受這些苦。唯一讓他覺得欣慰的是,一切都還不晚,他還可以好好補償女兒。
因為月兒生病,怕她眠淺,睡着了再将她抱走說不定會将她弄醒,玖娘便去了月兒房裏哄她入睡。趙衍不放心,也跟了過去,在屋裏等着。看着榻上那兩個屬于自己的一大一小的兩個女人,聽到玖娘用輕柔的聲音哄着月兒,他覺得自己的心,也變得無比的柔軟。
待月兒睡熟了,玖娘才悄悄地下了床,對着侍女叮囑了幾句,這才與趙衍悄悄地離開。
一輪圓月高挂在樹梢。趙衍将玖娘的手握在掌中,兩人并肩走在園中。沒有讓侍從跟着,天地間就剩下了他和她兩人,乘着月色而歸,一陣陣暖意在兩人胸中游蕩。
“對了,今天皇兄問起昨晚的事了?”趙衍輕聲說道。
玖娘一愣,側臉望着趙衍,問道:“昨晚什麽事?”昨晚發生的事情有些多,她不知道趙衍指的哪一樁。
趙衍停下腳步,轉過臉看着玖娘,笑道:“昨晚我到文昌街将你和月兒接來的時候,鬧得那麽大,京裏的人都知道了,皇兄怎麽可能不知道?”
“那皇帝陛下他……他沒有怪你吧?”玖娘擔心地問道。
趙衍盯了玖娘半晌,看着她為自己擔心,他的心裏竟然有了幾分開心。他的手輕輕一帶,将她擁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的頭上,輕嘆一聲,說道:“他怎麽會怪我呢?我想了你那麽久,現在終于找到你。為了讓你回到我身邊,他知道我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
“是啊,也不管我願不願意,把我抱上馬車就帶回來了。”玖娘嘴角含笑。
“這算什麽?就算你真嫁了人,我也會把你搶過來的。”他笑。
聽了他的話,她一怔,然後喃喃說道:“跟你有了那樣的情意,我怎麽可能再容得下別的男人呢?”
他心裏一動,然後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玖娘。”
唇,便印在了她的額頭。
她閉上眼睛,臉頰緊緊貼在他的胸前,聽着他心跳的聲音。第一次,她明白了幸福的感覺是什麽樣的。
兩人擁了一會兒,趙衍才說道:“對了,皇兄知道你為我生了月兒,很是高興,還親自為月兒賜了名字。”
“哦?”玖娘擡起頭:“陛下賜得什麽名字?”
趙衍道:“趙霁月。”
玖娘愣愣地問道:“這兩字怎麽寫?”
“月就是你取的那個月啊。”
“你知道我取的哪個月?”玖娘對着趙衍眨了眨眼。
趙衍盯着玖娘,暧昧地一笑:“你懷上月兒的那幾日,都是踏月而來,踏月而歸,你說,你還能取哪個月?”
見被他戳穿了月兒名字的秘密,玖娘臉一紅,忙岔開話道:“那中間那個字又怎麽寫?”
趙衍笑而不語,輕輕将摟住玖娘的雙手松開,然後執起她的右手,在她的手掌心中,輕輕寫了起來。
玖娘看着這熟悉的情景,感覺他的手指尖在自己的掌心中輕輕劃過,又癢又麻,像是撓在她的心裏一般。
五年前,他也曾在她的掌心中寫過一個字。那一次,他寫的是他自己的名字。今晚,他又在她的掌心寫字,這一次,寫的是他和她的女兒的名字。
“霁字,其義為雨雪過後,天空放晴之意。”趙衍望着玖娘,雙眼閃亮:“玖娘,這些年,你和月兒受苦了。如今,所有的苦難全都過去了,相信我,你和月兒以後的生活,就如同雪後放晴一般,每天都會暖意洋洋。”
聽着趙衍的話,玖娘眼中含淚,面上卻是挂着微笑。她使勁點着頭,輕輕應了一聲:“嗯。”靠在他的懷中,眼淚噴湧而出,心裏卻是無比的歡喜。
月光如同一只溫柔地大手,輕輕撫着在月下緊緊相擁的兩個人。
這夜之後,玖娘心中的不安與忐忑都被趙衍的話化去了。慢慢地,她也習慣了與趙衍在一起的日子。她一直随趙衍住在墨竹居中,月兒也被趙衍說服了,開始獨自去聽荷小築居住。
不過,只要她與趙衍同房後,次日一早司蘭必定會送一碗調氣血的藥水給她。玖娘來自貧苦人家,不知道這些高門豪族家的規矩,端來藥水之後只照喝便是。
最讓玖娘欣喜的是,趙衍對月兒極其疼愛,只要他在府裏,便會親自陪月兒玩耍。很快,月兒見到趙衍的時,比見到玖娘還親熱。用服侍月兒的侍女紅玉的話來說,晉王疼小王姬是疼到骨頭裏了。
在晉王府裏,玖娘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平靜和安逸。
這天,月兒一時興起,非要到園子裏去捉蝴蝶。
玖娘閑來無事,便叫上紅玉,帶着月兒去了花園裏。
紅玉也只有十六歲,玩心也大,與月兒一起撲蝴蝶,玩得不亦樂乎。這時,月兒看見有一只藍色的蝴蝶,甚是稀奇,忙叫着紅玉去追。玖娘覺得自己有些乏了,不想再追了,便囑咐了紅玉幾句,看着月兒和紅玉歡叫着跑遠了,她才在僻靜之處,找了一棵大樹,在背陰之處坐下歇息。
午後好眠。玖娘靠在樹上,閉上眼睛養着神,似乎都快要睡着了。這時,她突然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響了起來:“王妃,走慢點。你身子弱,要是走熱了一會又敞了涼就不好了。不然,一會兒生病了,王爺又該怪罪奴婢了。”
聽到這一聲“王妃”,玖娘的眼睛一下便睜了開來。她輕輕轉過身,從樹後探出頭來,看見不遠處走來兩個女子。其中一位女子身着月白繡綢枝梅紋如意羅裙,眉目之間有幾分熟悉,正是她曾在崔府見過的,曾經的崔家二小姐,如今的晉王妃,這晉王府裏真正的當家主母,崔環。
玖娘緊緊地盯着崔環,眼睛似乎都忘了眨。五年不見,她的臉色還是那麽白皙,似乎身子比當年更弱。只是青白的面色也掩不住她絕美的面容,而且,她的身上自有一股雍容的華貴之氣,讓人見了她便挪不開眼。玖娘知道,這些是自己這個鄉下野丫頭無論如何也學不來的。看着她,玖娘不由自主從心底生出了一絲自卑。
只見崔環澀澀一笑,說道:“王爺?紫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現在身邊有了新人,怎麽還顧得了我啊?”
那名喚紫檀的侍女忙說道:“王妃,你這說的可就是氣話了。這五年來,王爺對王妃怎麽樣,王妃心裏比誰都清楚。您看,這兩年你身子不舒服,服侍不了王爺,王爺不是對您一如既往,也沒納過其他女子來堵你的心呀。”
這時,崔環的聲音有些蒼涼:“可是,現在不是有了一個女子住在他的房中?”
“這哪跟其他人一樣啊?”紫檀說道:“這個玖娘,之前便是崔家選給王爺伴寝的,她和王爺早有過肌膚之親,王爺也就是考慮到這一點,才讓她伴寝的。而且,她進府那天,王爺不是專程來跟王妃說過嗎?王爺留她在府裏,主要為了小王姬。這小王姬最終還不是要養在王妃膝下的?那天王爺不是說了嗎,王姬一直由玖娘獨自撫養,怕突然沒了玖娘在身邊,王姬會不習慣,鬧生病了就不好了。就先讓玖娘跟着王姬一起進府,待王姬習慣了沒有這玖娘在身邊,王爺自然會把她打發出府的,然後再将王姬交給王妃您撫養啊。”
玖娘一聽這話,臉色一下變得慘白,藏在樹後的身體,不住地顫抖着。他讓她進府,只是為了要她的女兒?可是,他又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讓她一步步陷得更深?
崔環搖了搖頭,憂心忡忡地說道:“可現在他天天跟那玖娘粘在一起,我怕他真對她上了心。”
“王妃,您就不要杞人憂天了。”紫檀一臉無奈地勸道:“王爺對她怎麽可能會對她上心?如果真要對她上心,也不會在每次伴寝之後,都讓司蘭送避子湯給她喝,還不是怕她又懷了孕,到時就不好打發了嗎?”
玖娘聽了紫檀的話,如雷轟頂。難怪只有在兩人同房之後,才會喝那藥。原來,那并不是給她調氣血的養生之藥,而是不讓她懷孕的避子湯。
原來,他對她的好,全都是他做出來的假象,目的就是奪走她的女兒,将她的女兒送給他因病不能生育的妻子。
一瞬間,玖娘感覺自己一下跌入了無底深淵,整個人都粉身碎骨。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碼新文,所以這文的更新有些慢,請大家原諒!四月一定會完結的,我盡量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