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晚飯是一家人坐一塊吃的，氣氛跟前幾日的時候差不多，很是凝重。

方愛愛埋頭只顧吃飯，味道不好是真，肚子餓也是真，更何況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原主的家人們，所以只能像只小鹌鹑一樣縮起來。

跟方愛愛比起來，方明啓的存在感就強多了，這位就算是吃飯，也吃出了一種所向披靡的氣勢。

怎麽說呢，方大頭和方一勺父子倆都是廚師，個頭都在1米7左右，模樣很是憨厚。

方明啓個頭都1米8了，在這個年代，絕對是屬于比較少見的高個子，眉毛濃密，眼神兇狠，坐着吃飯的時候表情都很兇，一雙大長腿坐在小凳子上，還是很顯眼的。

總之，跟看起來很憨厚的爺爺和方爸比起來，方明啓很像是過來讨債的。

一個慫得像鹌鹑，一個彪悍得像混混。

作為一家之主的王美麗，剛剛發現一雙兒女會做飯的喜悅一掃而空，随之而來的便是憤怒和無奈。

是的，在人口比例陽盛陰衰的方家，一家之主不是在罐頭廠食堂做大廚、年紀最大的方大頭，也不是做二廚的方一勺，而是在食堂裏頭打雜工的王美麗。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話在方家并不是絕對的。

雖然在吃飯的時候，王美麗同志都會把主座讓給公公，但一家之主的地位還是很穩固的。

“你們倆一個把工作丢了，一個不上學了，幺蛾子都鬧好幾天了，怎麽打算的說說呗，總不能一直躲在家裏頭等着發黴吧。”

她就不指望這倆孩子能找到什麽工作，但最起碼的上進心是要有的吧，哪怕是出去轉一圈試試，也總好過一直悶在家裏頭。

這倆孩子的性子是真真一點都不像她王美麗，忒沒上進心。

方明啓沒吭聲，手裏邊沒錢想幹什麽都幹不成，一肚子主意又能怎麽樣，壓根就不能拿出來用。

方愛愛倒是舉起了小手，“我想學做飯，明天能不能跟着爺爺學學怎麽熬高粱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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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是不能上的，工作是找不着的，苦活累活她也不想幹，倒不如先賺一支護手霜，看看效果如何。

天大地大不如臉大。

“高粱粥有什麽好熬的，放到水裏頭煮熟了就成。”王美麗皺着眉頭，算了算了，難得孩子想幹點什麽，要是能學到爸的幾分手藝，以後能到食堂做個幫廚也挺好的。

“話也不能這麽說，做什麽飯都有講究，不一樣的，愛愛要是想學做飯，那明天就不能睡懶覺了，四點鐘就得起來。”

作為食堂的大廚，方大頭五點就得準時上班了，給工人們準備早飯。

這個心理準備方愛愛還是有的，這一家人除了她和方明啓之外，這幾天都是天還沒亮就吃完飯走人了，她和方明啓都是吃溫在爐子上的飯。

這工作還是挺辛苦的，方愛愛就算是高三那年，也都沒起過這麽早。

看看自個兒的手，方愛愛趕緊點了點頭，反正晚上又沒什麽娛樂活動，她完全可以早些睡。

“那媽明天早上起來就喊我吧。”

沒有鬧鐘，沒有手表，家裏邊唯一的一塊表挂在餐廳和客廳裏頭，方愛愛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唯一一間不需要住人的房，既當客廳用，也當餐廳用。

王美麗同志義不容辭：“明天肯定把你叫起來，要是賴床的話，我可是要揪耳朵的。”

“揪啾啾，我要是不起床，媽使勁兒揪我耳朵就行。”方愛愛趕忙應道。

她就不信了，晚上八點上床睡覺，第二天四點爬不起來，這樣算算還能睡八個小時呢。

這幾天她起得晚，吃完早飯又睡回籠覺，完全是因為晚上入睡的時間太晚了，誰讓她總是躺床上胡思亂想呢，對于未來，沒有規劃，也沒有多少信心。

說到底，遇上這樣的事兒，傻大膽的方愛愛還是挺恐懼的。

“方明啓你呢，怎麽想的？”王美麗恨鐵不成鋼的道，這要還是在鄉下那會兒，19歲的大小夥子，一天不得拿10個公分，哪能夠在家裏頭無所事事。

“還沒想好，就先這樣吧。”

方明啓跟方愛愛還是不一樣的，真要想打零工的話，也不是找不到活兒，只是能找到的活太苦太累，都是賣力氣的，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可能都摔不到幾分錢。

“什麽叫就先這樣，反正你回城的手續也辦了，現在去哪兒都自由，既然在家裏沒事兒幹，那就去姥姥家住段時間，幫他們幹幹地裏的活兒，就算是替你媽我盡孝心了。”

一個大男人總在家裏頭待着怎麽行，本來就沒什麽志氣，再磨下去，別成呆子了。

“明啓今年才回來，在家也沒待多長時間，去丈母娘家的事還是先算了吧，找時間咱們一塊過去看看老人家。”方一勺有些不忍心的道。

孩子已經夠苦的了，15歲就離開家下鄉做知青去了，今年好不容易才回來。

“我去，待會兒收拾收拾行李，明天就過去。”方明啓的眉頭總算是沒有皺着，不過臉上的表情仍舊很兇。

鄉下好啊，鄉下的好東西還是挺多的，抓個魚、套只雞，都能偷摸的拿出去賣，還真是一條能夠攢本錢的路子，等有了本錢，他就在鄉下收東西，再拿到城裏頭來賣，從裏邊賺差價。

“這不是賭氣的時候，你不喜歡學廚，咱們就不學，鍋爐工的工作沒也就沒了，在家裏頭歇段時間也沒什麽。”方大頭心軟道。

方大頭能夠成為食堂裏的大廚，性子肯定不軟，當年一手把兒子帶大，也算不上是什麽慈父，嚴父還差不多。

可這不是隔輩親嘛，在面對孫子孫女的時候，方大頭的性子就軟下來了，而且他這孫子在鄉下那幾年确實是遭罪了，當爺爺的哪能不心疼。

“不是賭氣，我也挺長時間沒見着姥姥、姥爺了，過去陪陪他們。”

方明啓難得說這麽溫情的話，他心裏頭的那些想法，誰都不能告訴，家裏人雖不至于害他，不會去舉報他，但肯定會阻止他，尤其是媽，要是知道他想着冒險做生意，可能都得要抄家夥了。

所以這事兒還是爛在自己肚子裏好，方明啓不着痕跡地瞧了瞧他那個蠢妹妹，他去了姥姥家，可就沒人給方愛愛點蜂窩煤爐子了，也沒人中午輪流着刷鍋刷碗了。

方愛愛暫時還沒想到這些，又或者說，她完全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了。

【短期任務：承擔家中飯後刷碗工作，累計六次，可獎勵洗發水旅行裝一件，一個積分，限時三天】

護手霜獎勵的是小樣，洗發水獎勵的是旅行裝。

方愛愛算是看出來了，設計這個系統的人肯定不大方，在生活裏頭也應該是個小氣鬼。

不就是刷碗嘛，一家人就只有她和方明啓沒有工作，在家裏頭白吃白喝，若是方家日子好過也就算了，可這不是不好過嘛，作為外來者，方愛愛還是挺心虛的。

今天中午她也刷碗了，也沒什麽難的，就是水涼了點，六次，她可以的！

搶在方媽之前，方愛愛先站起身，把大家的碗都收拾到自己跟前。

“今天我來刷碗，大家都別跟我搶。”

我愛刷碗，頭發好好。

15歲已經不能算是小孩子了，更何況方愛愛已經辍了學，想要主動幫家裏幹活，不管是一家之主的王美麗，還是疼孩子寵孩子的方家父子，都沒什麽意見。

方明啓就更沒什麽意見了，別看今天中午他跟方愛愛的關系有所緩和，但是之前的事兒在他這兒可還沒過去呢。

他可不是什麽大氣量的人，回城之後，方愛愛是怎麽對他的，他能記一輩子。

又兇又狠的方明啓，現在還不知道，人類的本質就是——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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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唧唧複唧唧……萬裏赴戎機……”

“……拔劍四顧心茫然……”

“……醉翁之意不在酒……”

生物鐘從來都不是那麽好調節的，八點準時洗澡上床，心裏頭默背古詩文，從《木蘭辭》一直背到《醉翁亭記》，也還是睡不着。

翻過來覆過去，最後都背出聲音來了，也照樣睡不着。

方明啓快十點的時候，才從外邊兒溜達回來，白天他不想出門，怕碰到認識的人，到了晚上才出去放放風，這日子過的，啧。

結果剛回來，就聽見方愛愛躺床上背詩，這麽愛學習，那之前鬧什麽辍學，不會是因為看家裏沒錢了吧。

他剛回來那會兒，方愛愛對他确實不怎麽樣，但也不是什麽壞心眼兒的人，腦袋裏沒裝多少東西，對爺爺跟爸媽還是挺好的，今兒還搶着刷碗。

若真是因為家裏沒錢了，才鬧着要辍學的，那還真……

方啓明輕咳了一聲，微微有些尴尬和心虛，當知青的那幾年，他做夢都盼着回城，雖然不喜歡鍋爐工那份工作，但是也真沒想讓人家把他開除了，轉手再賣出去也好啊。

還不是孫成那孫子，背地裏使陰招，把他給弄下去了，這口氣他早晚是要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