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三清宗·六峰·修煉塔密室
密室四周包裹着厚實隐形的屏障, 将裏面的光景嚴嚴實實的隔了開來。
白衣少女一雙眸子黑的詭異, 隐約浮動着絲絲縷縷的黑霧, 她猛地撞進男人懷裏,男人措手不及, 兩人便一同摔倒在地,少女不管不顧的爬向他, 一邊抽泣一邊擡手解自個兒的衣扣,眼尾泛紅, 楚楚可憐, 口裏連連道:“師兄別走,我什麽都可以……都可以……”
那雙顫抖的小手驟然被握在溫熱的掌心, 男人啞着聲音道:“別……”
這聲拒絕令少女整個人都慌亂了, 她像一只膽怯的兔子,紅着眼問:“我、我不行麽?”
她本就嬌美可愛, 紅着眼,咬着唇,怯怯糯糯,小心翼翼的模樣, 實在讓人受不了, 黎白一時間移不開目光,甚至連話都忘了說。
她見他一動不動, 更慌了,手忙腳亂往他面前爬了爬,用毛絨絨的頭頂蹭蹭他的脖頸, 嗓音又糯又軟,還帶點委屈和哭泣後的鼻音,低低的求道:“我可以學的。”
心跳驟停。
黎白一把擋住自己的眼睛。
她卻因為他這個動作僵住了,開始放聲大哭。
“果然不要我了。”
“騙子。”
“我學也不行麽?”
“嗚……”
黎白:“……”
她哭的可憐兮兮,一邊又悄悄拿眼睛看他,愈看愈哀怨,愈看愈難過,眼淚就吧嗒吧嗒的掉下來,委屈巴巴又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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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白腦子和心髒都要炸了,他知道她心魔入體,但并不知道她究竟陷入了什麽,這副樣子實在讓人……咳咳……
越是堅韌,打破之後便越是脆弱。
越是執念,越是深陷。
他一把将她拉過來,圈在懷裏,問:“到底怎麽了?”
少女低垂着腦袋,頭頂頑強的豎起幾根毛躁的頭發,她伸出手,攥緊他的衣衫,吸了吸鼻子,小聲道:“你親了她。”
黎白頭疼:“誰?”
狐不歸又開始抽泣,像是光想想心就碎了,她緩了好半天,才說:“師妹。”
黎白:“……”
黎白耐着性子哄:“你沒有師妹,我也沒有親別的女孩。”
狐不歸卻似乎完全聽不進去,她攥着他的衣衫,抽抽噎噎的控訴:“你給她畫畫,還抱她去換衣服,你對她笑,理都不理我。”
“你嫌我哭的太大聲,吵到她睡覺。”
“你還給了我一個小包袱,叫我滾。”
黎白:“……”
狐不歸擦了擦眼淚,哽咽的道:“我太傷心了。”
她隐約記得手中出現了一枚匕首,腦海中還有人催促她去殺掉他。
怎麽可能呢?
這是大師兄啊。
哪怕受盡委屈、哪怕他真的轉身就走,她也不會想要傷害他一絲一毫。
她只想留住他,撒嬌聽話什麽的,她都可以。
只要他不走就好。
黎白拉開她的手,不讓她揉自己的眼睛,擡起指腹輕巧的擦掉她的眼淚,哄道:“這都是幻象,假的,沒有別人,我只給你畫畫,只有你一個師妹。”
狐不歸抽泣了一下,問:“真的麽?”
黎白揉了揉她的頭發,道:“自然是真的,我不是在你身邊麽?”
狐不歸愣了愣,情緒終于有幾分松動。
黎白修長指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臉,細細看她的眼睛,她被這樣望着,臉頰紅撲撲的,又熱又燙,害羞又難為情,便扭着脖子想躲開。
黎白輕聲道:“別動。”
她便一動不敢動,仰着脖子,巴掌大的臉蛋擱在男人的手掌裏,淚痕未幹,她跌坐在地上,白色衣裙四散開去,更顯得嬌小脆弱。
眼裏的黑霧散了不少,應當不至于走火入魔,看來只是時間問題,黎白放下心來。
他方才認真看她的狀況,此時查看完畢,才發現她臉頰紅撲撲的,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黎白心裏一動,輕聲問:“我親別的女孩兒,你為什麽傷心?”
狐不歸一愣,濃密又黑長的睫毛眨了眨,輕輕覆在眼睛上,悶聲道:“你被搶走了。”
黎白故意道:“我又不是你的,被搶走怎麽了?”
狐不歸有幾分委屈,不滿道:“是我的。”
黎白笑的份外開心。
他便又問:“那如果我想畫畫……”
小臉嚴肅又認真:“畫我。”
“我想抱……”
“抱我。”
“我想……”
“親我。”
真是又軟又乖又聽話,這麽可愛的小狐,他有多久沒見過了?心都要化了。
黎白張開雙臂,道:“來,師兄抱抱。”
狐不歸乖順點頭,剛要靠過來,身體卻陡然一僵,她面色痛苦的捂住了眼睛,就在這時,大量的靈力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瘋狂的湧入她的身體,她咬牙強撐,飛快的盤膝坐下,結印入定。
心牢破了,她要渡劫了。
黎白神色一斂,立刻加固結界,為她護法。
狐不歸面色逐漸變為平靜,絲絲靈氣在密室的結界和陣法梳理之後變得溫順而有規律,原先藏在丹田中的黑霧也在大量靈力湧入之後被驅除出體外。
黑霧不斷的從狐不歸身體四周溢出,随後被精純的靈力絞殺,直至幹幹淨淨,一絲兒不剩。
不知過了多久,狐不歸緩緩睜開眼,發現身體前所未有的輕松,丹田內靈力充沛,五感比從前更加敏銳清晰,她模模糊糊的感覺到好像發生了什麽,可真要細細探索,卻絲毫記不起來。
她仔細查看了自己的靈力與神識,吃驚的發現竟遠超築基中期修士數倍。這很奇怪,她神識的确比普通修士要高上不少,但晉級之後絕不至于如此強橫,一定發生了什麽。
通常發生這種情況的原因,要麽在晉升時服用了高階煉神丹,要麽找到了靈氣濃郁的遺失仙府,但這兩種都不可能,她仔細想了想,想起了一個更不可能的原因。
心魔入體。
她曾見過有些師兄師姐晉級之時心魔入體,情緒崩潰走火入魔,自此一蹶不振,但這樣的情況,在于那人心智本就不穩,才被心魔有機可乘。
心魔一旦入體,細小的情緒便會被無限放大,理智會徹底崩碎,只剩無窮無盡的欲念與本能的渴望,只要有一絲執念便可能被困守其中,實在可怕。
但若能打破心牢,摒除執念,神識和靈力都會在心魔的洗練之下産生的質的飛躍。
她目前的神識和靈力,倒有點像是經歷了心魔淬煉。
可怎麽可能呢?她常年在青竹宗長大,師兄們待她極好,并未有過重的執念,心魔根本不可能突破她的心理防線,又如何能侵入她的體內?
狐不歸想不明白,只覺得經脈神識都十分輕松,仿佛心中真的有什麽執念被清除了。
罷了,晉級成功就好。
狐不歸起身出了修煉塔。
回到居室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鳥鳴,她擡眸一看,一只白玉小鳥由遠及近,一頭紮進了她懷裏,她輕輕一握,白玉小鳥便化成了一枚潔白的玉簡。
狐不歸有些驚訝,打入一絲靈力,玉簡便浮在空中,顯出幾行字來。
“不歸,近來可好?”
落款是一個“白”字。
這是大師兄寄來的玉簡,狐不歸自然開心,便凝出靈力,回複道:“一切都好,想你。”
玉簡很快便浮現出新字符。
“不歸,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
狐不歸一愣,回複道:“師兄是指什麽?”
“不會同你分開。”
狐不歸看着這幾個字,忽而想起遇到大師兄的那日,心頭一暖。
那時候她四處流浪,冷漠又自閉,遇到黎白之後極其沒有安全感,便時時纏着他,他一消失在眼前,就覺得自己被抛棄了,哭的撕心裂肺,他哄了一遍又一遍,承諾了她一次又一次。
她那麽任性又執拗,他一定很辛苦吧。
“師兄,那時候我年紀小不懂事,讓你很辛苦,以後再也不會說這種孩子氣的話了,師兄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玉簡默了良久,像是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許久才有新的動靜。
“所以分開也可以麽?”
“自然可以,師兄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成為師兄的負擔。”
玉簡又沒動靜了,很久之後才重新亮起來。
“帶回一個新的小師妹,也可以麽?”
“可以啊,我不在師兄們身邊,如果多一個小師妹照顧你們,我會放心很多的。”
“我會對她很好,給她畫畫……。”
“師兄一向這樣溫柔,師兄畫的那樣好,我也希望有更多的人喜歡。”
“你不擔心我被搶走麽?”
“師兄別笑我了,那都是小時候說過的蠢話,師兄哪怕同別人成親生子,也是我的師兄啊,怎麽會被搶走呢?”
這句話發過去後,那邊許久沒回複,久到狐不歸以為師兄不會回複了才亮起來。
“成親生子?”
“師兄難道沒有考慮過麽?”
“如若我成親生子,你……”
“我一定會祝福師兄的。”
“啪”一聲響,玉簡碎了。
狐不歸吓了一跳,走近一看,玉簡不但碎了,還碎成了渣。
後來狐不歸跑到交易廣場,又買了好幾個傳訊玉簡,一次次的給大師兄發訊息,可一次回複都沒有得到,正在她慌亂無措的時候,收到了三師兄的回複。
第一條是: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條是:我可太高興了。
第三條是:你對他說了什麽,把他弄的那麽自閉?
狐不歸很愧疚,便說了成親生子那事兒。
三師兄:成親生子?
狐不歸:師兄沒想過麽?
三師兄:沒……
狐不歸:若是師兄能得到幸福,我會很高興。
那邊也消弭了聲息。
狐不歸不禁有些緊張,她忽然想到,他們幾個時常要分高下,已經惹毛了大師兄,就不能讓三師兄也不高興,于是補充道:我會比看見大師兄成親生子還要高興。
“砰”一聲響,空中的玉簡又一次炸了。
狐不歸吓了一跳,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空氣中又傳來幾聲炸響,她低頭一看,剛才買的另幾塊玉簡也炸了。
這……身邊緊跟着又傳來幾聲炸響,她左右一看,就看見了售賣玉簡老板一張茫然欲哭的臉,他攤鋪上的玉簡也全都碎成了渣。
狐不歸眨眨眼,一頭霧水,可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只是一個開始,腳下驟然傳來轟隆隆的巨大聲響,她立刻架起遁光,浮在空中,就見交易廣場地皮翻滾,宛若土龍翻身,所有修士都驚慌失措的架起劍光,跳上飛舟。
整個五峰都在顫抖搖晃,像是随時要坍塌一樣,長老們也坐了飛舟前來查看,可怎麽也找不到根源。就在衆人的驚駭與莫名之中,五峰終于承受不住這樣的動蕩,開始出現裂縫,雲霧碎石塵埃被攪動在一起,聲勢浩大,遮天蔽日。
持續半柱香之後,漫天塵埃終于落定。
衆人瞠目結舌,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
一道巨大的深淵裂縫橫亘在五峰之間,宛若巨人手持神斧,将五峰一劈為二。
五峰……裂了……
狐不歸親眼目睹了這一神跡,驚的說不出話來。
大長老駕着飛舟盤旋在深淵上空,頭發都愁白了也沒得出結論。
最後蓋章“老祖之怒”,記載進了三清宗史鑒之中。
但四荒老祖為何怒,卻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大長老沐浴焚香,對所有弟子集中教誨,嚴令所有弟子在接下來一個月內謹言慎行,以洗滌內心浮躁,平息老祖怒火。
狐不歸橫豎覺得這事兒跟自己沒關系,便不再關注,她回到天子居,仔細翻了翻儲蓄,頓時覺得問題有些大。
先前為了晉升,把所有家當都換了丹藥,剛剛為了跟師兄聯絡,買了幾塊傳訊玉簡,還被炸碎了,此刻身上窮的叮當響,一塊兒靈石也拿不出來。可晉升成功之後,需要大量的靈力鞏固和提升境界。
她缺靈石了,得想辦法掙錢。
第二天,當狐不歸再次在清靜崖上遇到宋莞爾和鳳雲萊的時候,這兩位的表情都有些精彩。
宋莞爾一副驚吓過度的樣子,而鳳雲萊亦沒能維持住往日的從容。
鳳雲萊再一次氣炸了,她觀狐不歸形氣,分明是進階成功了,并且愈加深不可測,從前她還能看透她的境界,眼下竟是一絲兒也瞧不清了,沒想到心魔引都傷不了她,心中愈加憤恨。
那可是她從方泊遠手中讨來的玄級寶物。讨的時候,方泊遠就告訴她,心魔引這種東西,憑它對晉升時神識和修為的提升,足以評上天級,但因副作用太過可怕,一旦沒扛過,就會身隕道消,才被評為玄級。若真有人能抵擋心魔引,日後前途不可限量,但幾乎不可能,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毫無雜念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東西。
正巧狐不歸晉升,簡直天賜良機,幾句話就勾的宋莞爾跑去複仇,可誰能知道,她居然扛過了!
實在是令人絕望。
狐不歸一眼兒就瞧出了不對,鳳雲萊倒還好,她平常看見她,也是這副鬼樣子,明明恨的要死,卻又強裝出一副熱絡又友善的模樣,倒算不上特別。
但這個宋莞爾就有些過于奇怪了。
她晉升的時候引動天地靈力,知道的人不少,築基初期到中期,雖然确實比一般人厲害,但也不是特別驚人的事情,正常看見成功,也不會這樣吃驚,可宋莞爾的表情仿佛在說。
“她怎麽在這裏?”
“她怎麽成功了?”
“她怎麽活着?”
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嗯……得問問……
狐不歸沖宋莞爾友善的笑笑,驚的對方差點跳起來,她彎着眼睛,淡定的道:“拔刀吧。”
宋莞爾:“……”
鳳雲萊這時候已經調整好了心态,笑着過來調解,說:“不歸,有話好好說,怎麽上來就這麽粗魯。”
狐不歸道:“我開玩笑的,只是想與師妹切磋一下而已,師妹意下如何?”
宋莞爾卻不敢輕易開這個口,她又不是傻子,莫名其妙的,為什麽要跟她打一架?她本身築基初期頂峰,雖說也快突破,但最終不是沒突破麽,差着境界,同意不是找死?
狐不歸善解人意的道:“我聽聞太虛門以善制法寶聞名,我只是想見識一二,我境界比師妹高,算是欺負師妹,待會比試時我會将境界壓在初期,但即便如此,還是對師妹不公平,所以,如若師妹同意比試,師妹可随意使用法寶,無論等級。”
周圍人皆是一驚,議論紛紛。
“狐不歸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麽?比試随意使用法寶,無論等級?想死也不用這麽上趕着吧?”
“這位小師妹在太虛極為受寵,可是有‘太虛小寶庫’之稱的,還不知道有多少壓箱底的寶貝,随便掏一個出來都很要命啊。”
“狐不歸不過是晉升築基中期,用得着這麽狂麽?”
“就是,怕是跟那個窮奇傻子待一起久了,腦子也不好了。”
宋莞爾亦是吃了一驚,不過很快心頭便不忿起來,鳳雲萊說的沒錯,這人晉升成功,氣焰竟嚣張至此,品行心性真是極差。
狐不歸見她不語,便道:“小師妹若還心有顧及,這樣吧,不過一場切磋,自然點到即止,不過師妹若使用法寶,威能難以收制,如果我有什麽不測,與師妹無關。”
對方依然沉默不語,狐不歸便道:“這樣吧,我将不使用“不問”。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不同意就顯得過于慫了。
于是人群便又炸了鍋。
“不問劍?就她那把神兵?不用靈劍與宋莞爾比試?”
“狐不歸瘋了吧。”
“人家都這樣了,太虛門都不敢應戰?是不是過于慫了?”
“難怪這幾年太虛門越來越沒落,原來都是慫包蛋。”
“莞爾師姐,同意啊,給她點教訓,為我們太虛門争口氣。”
“莞爾師姐,我們支持你。”
人群很快便發出了不同的聲音,亦吸引來了更多看客,一個個昂着腦袋往裏面望。
宋莞爾臉上陰晴不定,這人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晉升成功就狂妄挑釁,實在卑鄙,她也是全然忘記自己前些天忽然就要比試馭器的事兒了,不過既然狐不歸主動找死,她自然奉陪,便道:“好,我同意。”
人群便立刻歡呼起來,沒什麽比一場精彩刺激又熱血沸騰的比試更能讓人興奮了。
人群指指點點,開始争論起法寶與修為,到底哪個更強。
有人壓狐不歸,有人壓小師妹,畢竟在境界相差不遠的情況下,法寶是致命性的,而這個小師妹,致命性法寶可不止一兩件。
啼玉師兄見兩人同意,自是不會阻攔,只讓衆人圍在外圍,給她們空出場地。
狐不歸輕笑,語氣溫柔:“小師妹,你可随意使用法寶,我會壓制境界,不使用靈劍,可以開始了麽?”
宋莞爾點頭,悄悄捏緊了掌心的迷你鐵尺,這是她出門時,師尊給的防身寶物“逆天尺”,此物只要祭出,見血才收,金丹以下根本無法抵擋,雖然只能用一次比較肉疼,但若是能報仇,倒也不算虧。
既然狐不歸這麽狂妄自大,她也不介意給她上一課,方才她一直不答應,雖然确實有害怕不安的成分,但也有別的原因,一是放松她的警惕,二是迫使她主動降低條件,畢竟她法寶衆多,光這一只“逆天尺”就能要了她的命。
可是她自己說生死不論的,跟她沒關系,人總要為自己的言行付出低價。
兩人準備好之後,便站在了場中。
衆人議論紛紛,啼玉師兄按照慣例,在喊完“一二三”之後,炸了個空氣彈。
宋莞爾立刻捏緊鐵尺,因狐不歸不使用靈劍,那麽短時間內不能給她造成重大傷害,逆天尺又需要大量靈力激活,因此她一開始便準備使用這枚法寶,她便将全身靈力彙聚到右手,悄悄的給逆天尺積蓄力量。
可誰知,就在靈力将将接觸到“逆天尺”之時,眼前就晃過一道人影,太快了,她甚至看不清,胸口的布料忽然一緊,她便被一股大力拽起,懸空起來。
高階威壓強勢籠罩下來,立刻切斷了她的所有靈力供給,她不能動彈了。
宋莞爾吓得失聲尖叫,頭暈目眩之際,耳邊驟然傳來呼呼風聲,她吓的一機靈,偏過腦袋,便看見了身下的萬丈深淵。
“啊……”
宋莞爾再度慘叫起來。
衆人也跟着驚叫起來。
有人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
“你們看清發生了什麽麽?”
“大概是狐不歸一個閃身沖到對方面前,拽着宋莞爾胸口的衣服,把她拉到懸崖邊去了……”
“宋莞爾好像吓暈過去了。”
“不能吧,好歹築基了,這點心理素質……好吧,好像真的吓暈了……”
“被風又吹醒了……”
狐不歸拎着宋莞爾的衣領,像拎只小雞一樣,她站在懸崖邊,将宋莞爾的身體懸空拎在深淵之上,她稍稍一動,腳下碎石便紛紛而落。
宋莞爾臉色發白,驚恐連連,吼道:“你這個瘋子,放開我,放開我。”
狐不歸笑笑:“比試呢,怎麽能随便放開你?”
宋莞爾道:“我認輸,我認輸。”
狐不歸道:“我不許你認輸,你給我堅強點兒。”
宋莞爾:“……”
啼玉師兄也着實沒想到這一幕,立刻便要宣布結果。
狐不歸道:“師兄,比試正在進行中,莞爾師妹法寶一個都沒用,仍有餘力,不能輕易就判太虛門輸,這對太虛門不公平。再着說,師妹并沒有生命危險。”
她笑了笑,安慰道:“我手很穩。”
宋莞爾快哭了。
鳳雲卿同姬若遙坐在一邊,也一起看向狐不歸。
姬若遙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問:“她怎麽做到的?不可能啊,對方怎麽會毫無還手之力?宋莞爾築基初期,還有那麽多法寶,斷不至于毫無還手之力,怎麽說也要經歷一番苦戰吧。”
姬若遙又道:“不過這人真有意思,比我還狂。”
鳳雲卿目光只為少女一人停留,他搖搖頭,道:“她一點兒都不狂,她是我見過最謙遜溫和的人 。”
姬若遙道:“方才那些話,還不狂?”
鳳雲卿笑了:“你不懂她。”
“她一開始挑戰,知道宋莞爾不會同意,故意提出壓低境界 ,且讓宋莞爾任意使用法寶,無論等級,宋莞爾的注意力便會集中在自己的最強法寶上,她當時一定會想,用什麽法寶能贏得勝利,那麽思維就會局限在‘最強法寶’上。”
“但大哥緊接着又說,她點到即止,宋莞爾因為法寶的特性如果給她造成傷害,不予追究,并且強調她不使用靈劍。”
“不使用靈劍,短時間就不會對宋莞爾造成威脅,宋莞爾一定不會選擇防護法寶,而是考慮用什麽法寶可以快速對大哥造成傷害,思維便會局限在‘最強擊殺法寶’上。”
“而我們都知道,‘最強擊殺法寶’激活需要大量靈力,不可能在戰鬥中期使用,只能在威脅最小的前期使用,所以,她只能在戰鬥一開始使用。”
“大哥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宋莞爾一開始并沒有開啓防護盾,而是将所有靈力彙聚到右手,試圖一擊必殺,以大哥的本事,自是輕而易舉便沖到她面前。”
“大哥她,一直都很聰明。”
姬若遙目瞪口呆,她以為狐不歸只是狂妄,卻沒想到每一步都有深意,跟自己這種野蠻又粗魯的狂是真的不一樣。
她自暴自棄的好一會兒,才緩緩道:“真牛比啊。”
鳳雲卿得意的道:“我大哥當然牛比。”
姬若遙想了想,又問:“那她為什麽要這樣做呢?單純看宋莞爾不爽?為了報複上次馭器事件?”
鳳雲卿輕笑着搖頭:“我大哥才不會做這麽無聊的事兒,她一定有她的原因。”
崖邊的罡風吹起了白衣少女的裙擺,她面容恬靜,笑容亦恰如其分,她瞅了瞅宋莞爾的臉,道:“回答我幾個問題。”
宋莞爾撲騰半天也沒掙紮開,又恐懼又疲憊,便問:“什麽?”
狐不歸壓下眼眸,問:“有沒有瞞着我做什麽?”
宋莞爾心頭一驚,不可能,這人不可能知道的,高階符篆,心魔引,都無聲無息,她不可能知道的,便硬着頭皮道:“你別胡說,沒有。”
狐不歸漆黑的眼眸一彎,輕巧的問:“你覺得我會不會松手?”
宋莞爾的臉頓時一白,這女人瞧着善良,有時候卻心狠手辣的厲害,她立刻想起上次飛舟被攔腰斬斷的事兒來,額上頓時冒出冷汗。
狐不歸道:“因為是比試,啼玉師兄不會阻止,我靈力有限,累了就會松手,你自己考慮清楚,是撐到最後跌落懸崖,還是說出來免的受苦。”
宋莞爾還沒說話,她卻忽然将她往懸崖外送了送,纖白的手指倏然松了幾根。
宋莞爾吓得立刻尖叫起來,道:“我說我說,是心魔引,我在你晉升閉關的時候,對你使用了心魔引。”
狐不歸冷笑一聲。
周圍皆嘩然,這宋莞爾也未免太歹毒了,用這種東西害人。
宋莞爾生死危機中 ,急忙握住她的手,道:“我錯了,對不起,是我不對,你放開我,我的法寶随便你挑一樣。”
狐不歸想了想,說:“好。”
就在宋莞爾松了一口氣的時候,狐不歸勾起唇角,沖她溫柔的笑笑,随後毫不猶豫的松了手。
“啊……你……”
宋莞爾的瞳孔因為恐懼瞬間收縮,随後身體急速墜落,她在反應過來之後崩潰痛哭,失聲尖叫。
狐不歸走回場中,看了看驚呆的啼玉師兄,提醒道:“師兄,宋莞爾有生命危險。”
啼玉一愣,這才反應過來,立刻駕起遁光,跳下懸崖,去追絕望的宋莞爾。
狐不歸慢悠悠的回到兩人身邊。
姬若遙崇拜的看着她,道:“所以你是故意的?”
狐不歸道:“我只是想跟她聊聊,但她定然不肯說實話,若是暗地裏找她,說不定引起兩宗矛盾,只有比試中,才沒人阻止我,也只有比試中,才會有這麽多人聽見,我只是為自己讨回公道罷了。”
姬若遙目瞪口呆。
狐不歸轉過臉看她,陽光下,漆黑雙眸像那日一樣清澈透亮。
“況且,看着她痛哭求饒這種事,光天化日之下,坦坦蕩蕩的做,不是更開心麽?”
姬若遙再次愣住了。
片刻之後,看向狐不歸的目光,幾乎可以稱得上尊敬了。
宋莞爾被啼玉接上來之後,整個人都傻了,看見狐不歸就瑟瑟發抖,她自己主動說出來的事兒,在場的人都聽見了,大長老查過之後,便将宋莞爾遣送回太虛宗,太虛宗表示一定會嚴懲,并給狐不歸賠償了一些不痛不癢的小東西。
狐不歸收下後,讓鳳雲卿和池暝分了,并沒有過多追究。
幾天後,狐不歸正在自己的天子居調息,姬若遙找上門來。
小姑娘活潑可愛,小辮子精氣神十足,她道:“我有一事兒拜托你。”
狐不歸邀了她坐下,給她泡了杯茶。
姬若遙喝了後,神神秘秘的掏出一枚月牙形玉佩。
“你聽過‘白月仙府’麽?”
狐不歸看着那枚月牙,點點頭,道:“聽過,是白月真人坐化後的遺跡,據說藏有不少好東西。”
姬若遙道:“我這枚玉佩便是可以進入的關鍵鑰匙,本月十五的時候,便是遺跡開啓之日,你願不願意與我一同前去?”
狐不歸問:“為什麽找我?”
姬若遙道:“你有趣啊,我們各自找到的歸各自,一同找到的對半分。”
狐不歸笑道:“你還真爽快。”
姬若遙道:“倒也不是,持有鑰匙的不止我一人,一枚鑰匙可以進兩個人,我一人前去,并沒有勝算,所以才邀請你。”
狐不歸仔細看了看姬若遙,片刻後道:“好。”
在這之後,狐不歸便用太虛門賠償的東西換購了一些丹藥符篆和靈石,又進入修煉塔調息,直到十三那日,才離開修煉塔,她找到等在宗門邊的姬若遙,架起飛舟,與她一同離了宗。
瀾州·霧城
長街上行人匆匆,因着兩宗交彙,膚色樣貌各不相同,又靠着港口,貿易極其發達,随處可見兜售的攤販,品類繁多,稀奇古怪。
狐不歸和姬若遙初到的時候,都被這繁華盛景驚呆了。
耳邊時常有大鳥飛過,帶着海水的濕鹹和腥氣,偶有汽笛響起,便能瞧見一艘艘巨型海船入港。
這些巨輪都由修士改良過,動力自然使用的靈石或魔石,又平穩又快。
姬若遙滿眼都是蒼藍天空和遼闊海域,快活的歡呼出聲,她拉着狐不歸,道:“這裏常年晴空,你知道為什麽叫霧城麽?就是因為‘白月仙府’,每年降臨之際會引發靈氣旋渦,讓整座城鎮都被白霧包裹,持續數十天,所以才得了霧城這個名字。”
她說完便拉着狐不歸往城鎮深處走。“具體入口我還不清楚,不過霧城有一處修士互換消息的地方,我們去打聽打聽。”
狐不歸便同她一并進了城鎮上最大的一間酒樓。
醉雲居。
醉雲居立在大街上,約莫五六丈高,十分恢弘顯眼,尋常百姓進進出出十分熱鬧。
姬若遙走到醉雲居的側面,拿出一塊紅色雲狀令牌,往空氣中一抛,那令牌便漸隐了去,随後兩人眼前出現了一只虛幻的大門。
姬若遙率先踏了進去,狐不歸緊随其後。
剛一進去,景象便如水紋一般波動了一下,很快趨于平靜。
熱鬧鼎沸的聲響一瞬間響徹在耳邊。
寬闊的長街可以并駕數十輛獸車,街上修士衆多,不斷的在各種攤販搜尋着什麽,天空中浮起五彩靈光,無數飛舟呼嘯而過。
長街的四處都散落着數不清的熒光石和夜明珠,将整個城鎮襯的亮如白晝。
兩人的眼前依然是醉雲居,可此時的醉雲居巍峨宏偉,高聳入雲,根本看不到盡頭。
姬若遙道:“醉雲居隸屬于雲煙客棧,沒有雲煙客棧那麽神秘,但卻更适合普通修士,畢竟風雨無阻,交換消息最好不過。”
狐不歸聽過,但還是頭一次見,不免有些驚訝,随後便被姬若遙挽着胳膊拉了進去。
醉雲居很空曠,遠比看上去空間更大,一樓是大廳,頭頂是高的望不到盡頭的穹頂,因內置芥子空間,層層疊疊,時常錯亂,只能根據不斷變幻的指引牌尋找方向。
大廳裏靈氣濃郁,熙熙攘攘站着不少人,紛紛昂着脖子在一堆頻頻變幻的木牌裏尋找目标,有交易行、養生驿站、私人拍賣、不可描述的舒爽生活、靈寵之家、藥王聖手、天工制器、重口味同好等……
無數修士駕駛着遁光飛上飛下,找到後便将紅色雲狀令牌投進木牌中,人便驟然在空氣中消失了。
姬若遙找了找,指着三樓的一塊木牌——雲霧酒肆,說:“去哪裏打聽打聽。”她說完,便将令牌投擲出去,恰好沒入了雲霧酒肆的木牌之中。
兩人面前便出現了薄薄的光幕,擡腳進入,場景便在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