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元宵還是拉着湯圓的手沒放開,雖然沒有說話，湯圓卻感覺到了，他抓着自己的手頓了一下。過了好一會才出口道“我讓你很讨厭麽？”聲音很輕,只有兩人才能聽的清楚。

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湯圓最大的優點就是她心裏在想什麽,只要她願意,她眼睛裏就能完整的呈現出來。

“那你為什麽要提出這個要求？”

湯圓還是沒有說話,提着頭看着元宵仍然拉着自己的手。過了好一會,輕輕掙開了。

突然間很難受，覺得手裏空落落的,在湯圓收回手的瞬間，元宵也收回了自己的手。閉了閉眼又深呼吸了一口氣，竟是笑着看着湯圓，眼裏是湯圓從未見過的情緒。暴戾，陰霾,很多很多的負面情緒。

“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麽？如果不是父皇讓我來揚州，我是這輩子都不可能來的。”

湊近湯圓的眼前，笑的有些滲人“你猜我來揚州做什麽？”

湯圓強忍住想要往後退的沖動,緊緊的看着元宵,沒有後退，搖了搖頭。

察言觀色在元宵這裏，已經是與生俱來的本能，自然沒有錯過湯圓眼底的害怕和隐隐的發抖。

我就那麽讓你害怕麽？

站直了身子，竟是負着手悠閑的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這次卻沒有給湯圓倒了。可是湯圓卻狠狠的松了口氣，元宵的威勢太強了，特別是他的眼神，明明那麽漂亮的一個人，卻那麽的兇狠。

湯圓的出氣聲在元宵耳朵裏是如此的刺耳。把杯裏的茶一飲而盡，轉身再次看着湯圓。單手撐在桌子上，有些無所謂的道“當然，說的太複雜你也聽不明白，我直白點說好了。有人參了你父親一本，不過被父皇給按下來了。”

“而我，就是來調查這件事的。”

“不然，你以為為什麽你第一次出門就有人針對你？”

湯圓卻沒有完全相信元宵的話，元宵的話是真的，但是也不是完全真的。如果真的有人參了父親一本，聖上要派人下來調查的話，就算是想要鍛煉皇子，那也該是成年的才對，怎麽會讓元宵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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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想必聖上也是十分寵愛的。

可是，元宵他根本就不屑說謊。這種事有什麽好作假的？自己也不可能永遠呆在王府別院，早晚有回家的一天，到時候一問父親便知。只是恐怕沒有他說的那麽簡單，事情可能就是這樣，但是他來的原因可能要複雜了許多。

湯圓想着事情就沒有出聲，元宵卻覺得自己的耐性越來越少，動手敲了敲桌子。見湯圓擡頭看着自己，伸手理了理袖口，面無表情卻也問的認真“現在，你已經知道了我來的原因。那麽，你還堅持你剛才的事麽？”

湯圓抿了抿嘴，聲音很小卻很堅定“對不起。”袖子裏的手也捏成了一個拳頭。明明剛才元宵幫自己上藥的時候都不痛的，為什麽這會指尖卻頓頓的疼呢。

又是死一樣的寂靜，兩個人都不說話，元宵微微垂着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麽。這次卻是湯圓耐不住性子了，動了動站的太久有些僵硬的身子。最後，直接擡步就往外面走了。剛剛要走到門口，元宵出聲了。

“如果我說，你依舊堅持你的決定的話，你父親，甚至湯家都會因此而受到牽連呢？”聲音并不楞，甚至是平常的情緒，好像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湯圓回頭看去，只能看到元宵依舊挺的筆直的背影。聲音還是堅定，就和剛才一樣的堅定“不會的，如果真的是我父親本人做錯了什麽，那麽，這也是我湯家命中注定的。如果我父親沒有做錯，那麽，你也不會這麽做的。”

“你不是這樣的人，我知道。”

這話一出，好像觸怒了元宵，他甚至一下子轉頭，眼睛有些微紅的瞪着湯圓，說的蠻橫“你知道我什麽？你有什麽資格知道我！”

就算不是自己理虧在先，湯圓也從來不擅長和人争辯什麽，只能又和剛才一般，木木的看着元宵，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麽。

元宵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是什麽樣的心情。從小在宮裏長大，什麽樣的狠角色都遇到過。對付那些人的法子也是随手掂來。可是，從來就沒有遇到過湯圓這樣的，真的很好奇，也真的很想獨占。

可是她卻不願意……

強扭的瓜不甜，也從未真正想要強迫湯圓本人的意願。如果強行把人留在身邊，就算身體在，她也不是當初那個自己想要的湯圓了。自己想要的，是雖然傻，雖然笨，但是坦率，純真，逼急了也會想跳腳的湯圓。

明明笨的要死，卻偏偏要堅持自己原則的湯圓。

像是洩了氣一般，一身的氣勢突然一下子就沒了，又轉過了身背對着湯圓。

“你走吧。”

湯圓上前一步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卻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像說什麽都是徒然的。定定的看了元宵的背影好一會，他一點都沒有轉身的意思，整個人如雕塑一般。最後，什麽也沒說，轉身離去了。

直到湯圓徹底離開後，元宵才回過了身，臉上的神情不管是湯圓還是別人都從未瞧見過的挫敗和無措。這兩種神情元宵從來都不會出現在元宵臉上。

我只是想對你好一點，為什麽你會害怕我呢。

長安本來是想瞧自家主子會怎麽對湯小姐的，是不是也會和自己一樣，毫無顧忌的發脾氣，沒成想，居然看到了這樣的發展。長安也知道，主子是難過了，雖然方法很詭異，但是，确實，這是第一次對一位小姐有興趣。

而且，真的對湯小姐有太多的包容了。其他的姑娘，不論是誰家的貴女，更或者是主子的妹妹，就連那些公主們主子都不會留任何顏面的。只要沖撞到了，公主雖然不可能發落，但是數落卻是跑不了的。

對于公主們來說，這種才是最不能忍受的。自家主子脾氣來的時候，不管時間場合，說吼就吼，完全不會留一點顏面的。

明明對湯小姐這麽好的，為什麽會是這樣呢。

長安自然也知道這會主子是想一個人靜一靜的，可是，這未免靜的太久了一點。飯點早就過了，已經是深夜了，主子還在一個人發呆，這樣下去，身子這麽受得了？輕手輕腳的走進“爺，時間不早了，吃點東西就寝吧。”

元宵一直看着手心的荷包，聽到長安的話直接回話“不必了，你下去吧，不用守着了。”語氣平靜，沒有一點發怒的征兆。

長安眉頭深深的皺着，卻不敢再勸。主子的脾氣自己自然清楚，如果他現在對自己吼一頓才是正常的。現在這般平靜，顯然是真正傷着了。這樣的元宵長安也是第一回撞見，也不知道該這麽勸，只好彎身退下。

誰料走到一半卻突然被元宵喚住了。

“等等。”

元宵還是維持剛才的動作沒有變化，依舊盯着手心的荷包。

這個荷包的做工真的很差，完全就把一塊好料子給毀了，差到如果戴出去一定會被人嘲笑的那種。現在天色已晚，已經不是白天瞧的那樣分明了，可是元宵的手指輕輕的摩擦界線的部分。

那上面有些微紅，是湯圓的血。一下子就把荷包緊緊的握在手心。

“你打發人去告訴老王妃一聲，就說她想什麽時候回去就什麽時候回去，不必強留。”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湯圓。

長安自然也聽的明白，雖然不知道主子為什麽會突然放手，這不像他以往的作風。自家主子，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會得到，不管付出什麽代價。可是現在也不是詢問的好時機，應了一聲就沉默的退下了。

元宵鄭重的把荷包放進了自己的懷裏。

“你現在怕我不要緊，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耗，一輩子足夠了。”

第二天湯圓去看望老王妃的時候，正好老王妃醒着，見湯圓過來了，連忙招呼她過來“難為你這些天都早早的到我這老婆子這來了。”湯圓走到旁邊還未來得及請安，就被老王妃拉着右手坐在床邊。

湯圓笑着答話“這是身為小輩應該做的事情。”

老王妃卻一下子收了笑意，手在湯圓的手腕摩擦了幾下“你這手是怎麽回收？這天已經不冷了，你的手還這麽冰，還有點發抖？”又細細的打量湯圓的臉，發現眼下的烏青特別的明顯。不由得問道“你不會是一晚上沒睡吧？”

湯圓也沒掩飾，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老王妃您知道的，我不喜歡出去玩，也不喜歡那些花兒草兒的。成日裏就是呆在房間裏，昨天閑着沒事，白天就在屋裏睡了一天，到了晚上反而沒有睡意了。”

“就練了一晚上的字。”

老王妃嘆了一口氣，也猜着湯圓今天過來是什麽意思了。伸手給湯圓揉着手腕“你是個好孩子，大好的日子來陪我這老婆子确實是浪費了，是老婆子自私了。我待會就打發下人們收拾你的東西，送你回家。”

湯圓今天确實是來辭行的，可是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昨天元宵并沒有明确的答應什麽。本來只是想探探老王妃的口風，沒想到老王妃直接把話給說出來了。楞住了，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看到湯圓的神情，老王妃還以為她想多了，連忙解釋“你可別多想，我是真的喜歡你。可是你也瞧見了，我這身子确實不太好。等下次的，等下次我身體徹底好了，我再邀請你過來玩，痛痛快快的玩。”

湯圓反手抓住了老王妃的手，看着老王妃的眼睛問的認真“是他的意思麽？”語氣裏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失落和不安。

老王妃也不知道該如何說，只是點了點頭。那位的意思是不必強留，但是今天湯圓過來不就是為了辭行麽，自己怕她難做，湯圓也确實不善言辭，提前說了不好麽？

湯圓笑了笑，微微垂着頭，厚厚的頭簾遮住了湯圓臉上所有的情緒。

果然，被讨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