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該怎麽去形容樂樂媽媽，眼前的人穿着滿是補丁的鞋和衣服，一雙手布滿老繭，一雙眼眸渾濁不堪，甚至頭發也像枯草一般，裏面還參雜着絲絲白發，就像是一個老妪，她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樂樂在這裏的時候表現的都很乖很懂事。

蘇錦華微笑了一下，“請問您是樂樂的媽媽？”

眼前人點點頭，兩只手緊緊地攥着手中的帆布包，身子微微往前探，神情緊張焦慮，“大夫，我想問問我閨女到底怎麽樣了，她這個病能治麽？”

她問的小心翼翼，蘇錦華聽得心裏微微發酸，她微微抿了抿唇，示意她跟着自己去辦公室，然後倒了杯水給她，把樂樂的病情很詳細的說了一下。

她盡可能的用通俗易通的話來解釋這件事，她希望能夠得到樂樂媽媽的同意，讓她給樂樂做手術，哪知道樂樂媽媽聽完後直接站了起來，雙手顫抖無助，“大夫，你的意思是樂樂得了癌症？”

“是這樣的，但是乳腺癌現在治愈的幾率很高，而且樂樂還小完全有機會治愈的，”蘇錦華同站起來嘗試着再去解釋一下，“錢的方面您不用擔心，我不會問你要錢的。”

樂樂媽媽一個勁兒搖頭，“就是說她治好了也有可能會死是不是？”

“阿姨，你要相信樂樂是可以健康快樂的長大的。”

“樂樂爸前些年在工地打工被鋼筋把腿打斷了，他爺爺又癱了，全家就指望她能長大了掙錢了來養活這一家子的人，你說她現在得了癌症這可怎麽辦才好，”樂樂媽媽一邊說一邊掉眼淚，急的直跺腳，“大夫，我們不治了行不行。”

蘇錦華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阿姨，我來幫她付手術費，不需要你們來，只要你同意我就幫她做手術。”

“使不得，使不得，我們不能要你的錢。”

“沒關系，以後只希望她能健康長大，以後對社會有用。”

正好這時候榮澤把單子送回來，見到辦公室裏的場景不動聲色的把東西放在了蘇錦華的桌子上，然後越過去。

蘇錦華看見榮澤來簡直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榮主任！”

榮澤轉頭看她。

蘇錦華上前把他扯住，朝着樂樂媽媽說道：“這位是我們影像科最有名的專家，這種病情離不開他們的診斷，只要他們說可以做手術，那麽我們就可以做手術。”

她說的急切，生怕榮澤會打斷她的話，或者是拆她的臺。

可惜什麽都沒有。

相反，一直在醫院被譽名冰美人的榮大主任竟然開口幫她，“請你相信蘇醫生，她的專業水平是很高的，而且對于樂樂來說，做完手術再休養一段時間就又能活蹦亂跳，你既然希望她長大成人，那麽就要先讓她活着長大，哪怕是自己的孩子，你也要讓她有選擇生的權利。”

蘇錦華還是第一次聽見榮澤說這麽多的話，以往她對他的印象完全是那種，只要一個字能解決的問題，絕對不多說第二個字。

樂樂媽直愣愣的看着榮澤，半響後才回神，紅着臉低着頭結結巴巴的說道：“既然這樣，那蘇醫生麻煩你把醫藥費的錢數寫給我吧，回頭一點點還給你。”

蘇錦華眨了眨眼睛，這合着自己說了半天還抵不過榮澤一句話？

這個世界什麽時候都看臉了嗎？

“蘇醫生？”榮澤拍了拍她的腦袋。

蘇錦華愣了，昂着頭看他。

“你吃過早飯了嗎？”

蘇錦華下意識搖搖頭。

榮澤推了推金絲框眼鏡，嘴角一勾，擡起手看了眼手表，“即然這樣，那就一起下去吃個飯吧，我早晨匆忙，還沒有吃早飯。”

是了，剛才人家一來就被蘇錦華拉到了病房做檢查，這會兒又剛寫完檢查，肯定是沒有吃早飯的。

“蘇醫生，這位榮主任，”樂樂媽忙說道：“我下去給你們買點早飯吧。”

榮澤搖了搖頭，“樂樂現在最需要你的照顧，他應該一會兒就醒了，你就在這裏陪陪她吧。”說着把蘇錦華拽出病房，路過護士站的時候，這一舉動引起整個護士站護士的齊刷刷倒吸氣。

小護士A：“我就覺得咱們蘇醫生跟榮主任有貓膩。”

小護士B：“現在看來絕對是已經有了實質性進展。”

小護士C：“不過我覺得人家兩個好配啊，蘇醫生長得好看，榮主任也長得好看，生出來的孩子一定是個妖孽。”

“……”

而在此時蘇錦華還在琢磨為什麽榮澤一句話就能夠搞定這件事，而自己在那裏費盡心思的解說了半天還效果顯微。

榮澤見她還在出神，幹脆停了下來，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蘇醫生？”

蘇錦華啊了一聲，瞬間回神，掃了眼四周後想起來是榮澤拉着自己出來吃飯，她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剛才想問題了。”

“直達問題所在就好了。”

“嗯？”

“剛才聽了一段你們的對話。”他也不想的，畢竟聽見病人的病情屬于隐私，他本想着在門口站一會兒就可以，可沒想到蘇錦華越說越激動，他沒了辦法才進去，想着放下報告單就走，結果還被蘇錦華抓去救場。

“樂樂媽指望樂樂能夠趕緊長大賺錢養活一家子，這就是最好的切入口。”

蘇錦華恍然大悟。

她一直在強調樂樂能夠痊愈，但是忘記了大多數人對于癌症本身的恐懼，在他們的認知裏，癌症就是花錢減緩死亡，哪怕最後救治過來也只是茍延殘喘。

而榮澤告訴她的是，樂樂可以活着，而且可以健健康康的活着。

所以樂樂媽很容易接受。

蘇錦華後退一步，朝着榮澤微微彎腰鞠躬，“多謝榮主任教導。”

榮澤側身躲過，“走吧。”

“得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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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餐廳吃飯的事情隔天就被傳的沸沸揚揚。

這也難怪。

榮澤屬于空降部隊，而且一來就是科主任級別的，最主要的是，高富帥這三個字完全是卡着他的标準來說的，所以醫院很多單身醫生都虎視眈眈的盯着這塊肥肉，看看到底能落到誰家孩兒頭上。

反觀蘇錦華只是一個主治醫，家底也不如人家殷實，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專業技術高，長相漂亮，為人熱情善良。

這衛生系統所謂的門當戶對，郎才女貌，這倆都湊成了一個詞，最重要的那個明顯是湊不成。

所以大家的八卦點一致在于，蘇醫生和榮主任到底進行到哪一步。

可惜當事人并不知情。

到最後就連董老也忍不住八卦起來，于是他在第二天傍晚要下班的時候，拉着蘇錦華在辦公室裏大談特談關于婚姻和家庭的各種美好。

聽得蘇錦華都要打瞌睡了，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董老，您到底想說什麽？”

在乳腺外一衆人的目光注視下，董老咳了一聲，“那個錦華啊，我覺得榮澤這孩子人不錯，你覺得呢？”

蘇錦華：“……”

程青已經忍不住了，湊上前說道：“我也覺得榮澤人不錯，你看人家的業務能力那是有目共睹的，不然也不能年紀輕輕就當上主任了，而且長得也不賴，家裏情況也不錯，你不然就追一下？”

“對啊，你看榮主任無論從哪方面都很好，你不如就試試追一追，說不定有戲。”

蘇錦華啪的合上病歷本，一本正經的點頭表示同意，“我覺得你們說的有道理。”

見到蘇錦華聽進去了，董老拍了下桌子，一副大事已成的模樣，“哎呀錦華啊，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榮澤，這孩子我可是知道的，從小幹啥都是第一名，上大學那會兒我就聽說被他爸送到了德國進修，本來是要留在德國的，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又回來了。”

“董老？”

董老：“怎麽了？”

蘇錦華慢慢走到他面前，睜着一雙無辜大眼，“你覺得這樣的優秀分子能看得上您弟子嗎？”

董老蹭的站了起來，“開玩笑，他還能看不上，錦華你不要覺得自己比他低，你這個技術再過兩年那就是科主任的級別，厲害着呢。”

“得嘞，那就再等兩年吧。”說完蘇錦華就起身走了。

程青在辦公室哈哈大笑，“董老您這是明顯被錦華套路了。”

“……”

蘇錦華出了辦公室門就往大樓外走，她知道自己是有些緊張了，雖然她做過很多次手術，但是每一次手術她都會緊張，一緊張就想喝可樂吃炸雞，可惜不能每次都如願，好在醫院門口的流動餐廳車上還有點麻辣小吃。

她幹脆買了一堆，又買了一杯冰鎮可樂，坐在樹蔭下啃雞翅。

樂樂的病情她現在還沒有跟董老商量妥當，手術時間也不能再拖下去，而且她覺得這件事要跟樂樂說清楚才好，不能讓孩子稀裏糊塗的就進了手術間。

只是這件事她要怎麽跟一個12歲的孩子說。

着實讓人覺得頭疼。

就在這時，蘇錦華腦海中閃現過一個人，她愣了愣，接着嘬了一口手指頭，然後掏出手機找到那個人的微信果斷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