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已經入了秋, 草叢裏依然有幾只青蛙在呱呱的叫着,不厭其煩地重複着它們的歌聲。

祁晨連夜回到京都祁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 本以為家裏人都睡了,輕輕打開門卻發現客廳裏的燈還亮着。

夏玲披着外衣靠在沙發上睡着了,祁晨微蹙眉, 繞過她從房間裏拿來了一條毯子,剛把毯子搭在她身上,夏玲眼睫微顫,悠悠轉醒。

看見是他, 面露喜色, 然後看了眼牆上的挂鐘,小聲責怪:“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祁晨見她醒了,随手将薄毯放在一旁, 嗯了一聲, 然後問:“您怎麽還不睡, 父親呢?”

夏玲是個美人,即便是頭發随意地挽着也依舊是美豔的,年過三十卻依舊風韻猶存。她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理了理自己稍有淩亂的外衣,“我在等你呀, 這麽晚了還不回, 媽媽還以為你怎麽了。你父親在公司處理事情,他啊,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你注意點。”

她輕輕拍了拍祁晨的胳膊,本來是想提醒着點他,卻不料看見祁晨的手下意識地收了一下,頓覺奇怪,微微仰頭借着燈光卻發現他臉上的不對勁。

瞬間臉色大變。

“祁晨。”

祁晨不敢側過頭,保持着微微背對着的姿勢嗯了一聲。

夏玲的臉色更難看了,語氣漸冷:“轉過來。”

祁晨沒動,輕笑往二樓去:“母親幹什麽啊,平日裏還沒看夠?”

“別再讓我說第二遍,”夏玲的語氣不容置疑,“轉過來。”

祁晨自知這回無法瞞過去,暗暗嘆了口氣,轉過身去,露出自己的正面。夏玲以為就是嘴角破了,卻沒想到自己兒子的臉都腫了,說個不好聽的,有點醜。

夏玲的面色陰沉下來,想到今天她囑咐兒子的事情,“是祁冷打的?”

祁晨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又沒說,算是默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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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夏玲的臉色陰沉得更加難看了,她滿眼不可思議加失望地怒瞪着他,塗着紅色指甲油的手指直指祁晨的鼻尖:“你竟然被那個賤人的兒子給打成了這樣?!你不會還手嗎?!”

夏玲的指責來得突然,可祁晨一點也不意外,垂了垂眼簾,“還手了。”

之前夏玲怎麽瞧自己這個大兒子怎麽喜歡,現在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她失望地咬了咬牙,恨鐵不成鋼地瞪着他:“還手了還被打成這樣,你是想告訴我,林潇那個賤人生的兒子都比我的兒子還厲害嗎?!”

“你長他五歲,作為一個成年人,你連一個賤人生的孩子都打不過嗎?”夏玲表情很是猙獰,一點也看不出在祁晉那副溫婉大方的樣子,若是又旁人看見了必會大驚,可是今天傭人們放假,祁晉不在家,此時這裏只有他們二人。

祁晨一點也不驚訝,因為在沒人的時候夏玲都是這樣的,更準确來說,這樣的夏玲才是真正的夏玲。

他的母親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祁晨垂眼立在一旁靜靜地聽着夏玲訓斥,他知道,等夏玲說累了,他自然可以回到房間。

夏玲罵了好久,說的也有些累了,渴了,餘氣未消,看見祁晨沉默地站在一旁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端起茶幾上的一杯水剛想喝就發現是冰的,冷得她一顫,更煩了,重重地将水杯往桌上一放,一臉怒氣地扔下一句“你好好反省”就徑自回了房間。

看都沒有看祁晨一眼。

被她随手放下的水杯蕩出了水,不小心濺到了祁晨剛換上的棉拖鞋上。冰水被棉布吸收,漸漸沁進鞋子裏,在鞋面上留下深色的印記,最後一層層地滲透到襪子上。

當涼意傳到腳背上的時候,祁晨已經站了好一會兒了。

若是夏天被水打濕了倒是沒有什麽,反而還會覺得涼快。可是秋天就不一樣了,一滴水沾到皮膚上都會覺得涼。祁晨回到二樓房間,撲面而來的暖氣讓人如沐春風,舒服得直想眯眼。

祁晨渾身仿佛被抽空了氣力,整個人渾身乏力,靠着門板緩緩滑坐到地板上,現在還沒有鋪上地毯,坐上去還有些涼。這種涼意和暖氣形成鮮明的對比,如同置身冰火兩重天。

祁晨卻絲毫不在意,怔怔地靠坐着,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臉上有點癢,他拿手蹭了蹭,卻忘記了臉上還有傷,這一下徹底牽動了傷口,疼得好一陣“嘶”。

疼着疼着,祁晨突然就特別想笑,這麽多年了,除了年齡,他什麽都比不過祁冷,可是夏玲依舊不肯相信這個事實,固執地讓他每一件事情都要和祁冷争,和祁冷比。

争了,比了。

祁冷即便是被他們趕出了祁家,也還是鉚足了勁要他和他比。

可最後呢?

他們真的贏了嗎?

祁晨從地板上站起來,在抽屜裏找到了一個醫藥箱,裏面的藥品很豐富,大多數都被他使用過。這些好像還是去年的。時隔一年看到這些熟悉的物品,祁晨有些失神。

每次和祁冷打架他好像都是被摁在地上摩擦的那個,可即便是這樣母親也依然只會訓斥他比不過祁冷,卻從來沒有問過他“疼不疼”。她好像,只會一遍又一遍地質問他,為什麽又沒有贏過祁冷,緊接着的就是他無盡的沉默和夏玲尖銳刺耳的責罵,像噩夢一樣,怎麽也看不到盡頭。

回想起夏玲每次失望憤怒的眼神,以及那從沒看過他一眼就毫不留戀離去的背影,盡管明明已經告訴自己要習慣,卻還是會很難過,很失落。

祁晨看了看這些藥品的保質期,大多數都是過了期的。這麽晚了,祁晨也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就驚動家庭醫生過來,拿了幾瓶藥往傷口上随意地塗了塗便算是消毒了。

腦袋暈的慌,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撞的,總之整個人暈沉沉的,想到明天早上還要面對公司裏那些糟心的事情,祁晨就煩的很,伸手将房間裏的最後一點燈光關掉。

黑夜沉沉,烏雲遮住了月亮,夜空裏一顆星星也沒有,像極了他的心情。

睡意如潮水般湧來,漸漸将他的意識卷了去......

——

溫晚睡了個好覺,一夜好夢,醒來的時候睡眼朦胧,天氣涼爽得舒服極了。鬧鐘響起的時候,她還有些小小的不想起床。

待她艱難地從床上穿好衣服刷牙的時候,聽到動靜的尤莉倚在洗手間的門邊,一臉好奇地問她:“今天起這麽早是要幹什麽去啊?”

尤莉是自由畫家,不存在什麽法定工作日,經常會弄混時間。溫晚嘴裏含着泡沫,口齒不清道:“雞天桑學啦!”

盡管有些模糊,但尤莉大致是聽了個七八分明白。

“哦哦......”尤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話鋒一轉:“可是今天是國慶節啊。”

“嗯???”溫晚驀的瞪大了眼睛,“國慶——咳咳咳......”

她太心急,一下子竟忘了嘴裏還含着漱口水,一張口說話,水就順着流進了喉嚨了,嗆得她面紅耳赤。

吓得尤莉趕忙輕拍着她的後背,待溫晚緩過來她才嗔怪着說:“幹什麽這麽心急呀,瞧給嗆的!”她伸手拿過毛巾遞給溫晚,眼裏滿是關心,“平常時又不是非要逼着你上學,你可以在家學的,要是你想,就跟你舅舅說,咱們在家裏請老師學!”

溫晚洗完臉接過毛巾擦幹了臉上的水,聞言笑着抱了抱尤莉的腰,小聲撒嬌:“不要嘛,我喜歡學校裏的氛圍,大家都在學習會讓我更有動力。”溫晚小聲補了句,“我就是偶爾想睡下懶覺,其他都很好......”

可是明明你可以更輕松些的。

尤莉還想再勸勸她,但看到外甥女小臉上堅定的神情後就止住了這個想法,話在嘴邊,又徘徊着咽了回去。

也是,要是充實的生活能讓晚晚忘記那些不堪的記憶,變得更有生機,也是好的。

知道今天不上學後,溫晚本來還想再睡個回籠覺,但洗完臉後她發現好像有點睡不着了,遂跟在尤莉身後去吃了早餐。溫晚是按照以前上學時的作息時間起床的,洗漱完也還很早,剛剛六點半,沈雁行和沈明還沒起來。

溫晚上學的時候沒在家吃,現在放了假尤莉也沒想到她會起這麽早,也沒提前做好早餐,于是便給她簡單地準備了一個蔬菜雞蛋三明治和一杯酸奶。溫晚不喜歡喝牛奶,牛奶裏隐隐的腥味讓她有些反感,所以尤莉經常會在家裏備着酸奶。

等溫晚吃的差不多了,沈明和沈雁行才姍姍出現在餐廳裏。溫晚乖巧地和他們打了個招呼,沈雁行溫和地笑着摸了摸她的腦袋,在她對面坐下,“今天休息怎麽起這麽早,不多睡會兒?”

沈明聞言,瞧了眼牆上的挂鐘,也好奇:“對啊,你們學生上學不都是巴不得睡個一天才好嗎?”

溫晚:“......”為什麽仿佛全世界都記得要放假???

她癟了癟嘴,特別小聲道:“我以為今天要上學。”

尤莉在一旁聽得哈哈大笑,引得溫晚好一陣幽怨的小眼神。

那副幽怨的小表情看得沈明和沈雁行也忍俊不禁,不過他們可不敢真的笑出來,不然以尤莉那麽護崽的性格還不得把他們父子倆教訓一頓。

忽地一個橙色的身影竄進了溫晚的懷裏,溫晚吓了一跳,然後才看清原來是橙子那只小胖橘。小肥貓在她的懷裏懶懶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慵懶地窩在她懷裏又陷入了甜甜的美夢裏。

溫晚快要被它萌化了,剛拿起手機準備拍張照作為紀念,就看見屏幕上何燦燦的QQ消息瘋狂湧來。

何燦燦性子急,經常一句話分成幾個字幾個字的發,溫晚本想拍完照再回複她,手指一滑,不小心點進一條消息裏——

何燦燦:【聊天記錄轉發:/她溫晚算什麽東西,一個新來的還敢這麽嚣張!/】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繼續送紅包

看看孩子的預收文吧~兩本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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