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聽到喬燼寒出車禍的消息時,江洛洛正在洗盤子。她手一松,盤子就掉在了地上。
她腦海一片空白:車禍!車禍!他出了車禍!
一時間,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沖進了大腦,周圍的聲音再也聽不見了,眼前出現的只有他的臉。
微笑的,冷漠的,開心的,生氣的……原來,對他的思念早就深入骨髓。
深到只要想起,就心痛如絞,就難以呼吸。她捂着胸口,任淚水肆意流下。
她讨厭車禍,前不久剛聽說晟哥哥死于車禍,她傷心了好久,現在他又出車禍了!
等她漸漸平靜些了,才知道原來,他還活着。
不幸中的萬幸,他還活着。
他出了車禍,昏迷不醒,但上天保佑,他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江洛洛又哭又笑,思念如排山倒海一般湧來,她知道,她還愛他,她還忘不掉他。
哪怕那個男人曾經羞辱她,傷害她,她依然忘不掉他。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想起的仍然是他的好。
大概,她中的這種名叫“喬燼寒”的毒,她這輩子都解不了了吧?
此刻,距離她離開他身邊,已經有十一個月了。
他們的合約還有一個月才到期限。
這十一個月裏,他和陳亦宛離婚時,她沒有回去;她的卡被他凍結,她手頭拮據舉步維艱時,她也沒有回去。每一個孤單的夜裏,因為思念而痛徹心扉時,她也沒有回去……
可是,在聽到他出事的那一刻,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回到他身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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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她對他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恨他們之間那屈辱的合約,恨他們難以言說的關系。
然而就在得知他有生命危險的那一刻,她徹底明白了,再多的恨,都比不上愛。只要他能活着,讓她做什麽,她都心甘情願。
老天保佑,他還活着。
她要回到他身邊!立刻,馬上!
江洛洛毫不遲疑辭了工作,簡單收拾了東西,就回到了她熟悉的城市。
她心情複雜,有些澀然,原來兩個城市之間,只相隔了三個小時的路程。
而這三個小時,是她的十一個月都無法走完的距離,也是這輩子最漫長的路。
——他一直說,他不願意她離開他,可是這十一個月,他還是給了她自由。盡管他凍結了她的卡,但他畢竟沒有去找她,沒有逼她回去。
也許,他是尊重她的吧,只是他的尊重被他的冷漠霸道所掩蓋。
下了車,稍微整理了一下心情,直奔他所在的醫院。
好容易打聽到他的病房,她站在了門口,卻遲遲不敢進入。
所謂的近鄉情怯就是她現在的心境吧?明明想他想得幾乎要瘋掉,卻不敢往前邁出一步。
看他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她的眼淚再次決堤。
那麽驕傲的一個人,身形竟然孤單得可怕,孤單得讓她心疼。
她很确定她愛他,從頭到尾,真正被她記在心裏的只有他一個人,從來不曾改變。
如果他需要她,那她就留下來,陪在他身邊。他趕她,她也不走。
如果他不需要她,她會默默離去,不在他面前礙眼。
亦宛已經離開他了,現在還不出現在病房,大概是真的不要他了。
——這讓江洛洛有點難過,她的委屈求全,她的大度退讓,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可是她不後悔,因為她是真的想讓亦宛和他幸福的。
他的身邊應該有個女人,照顧他,陪着他。
鼓起勇氣,她輕輕推開了病房的門。
可是,她看到了什麽?
喬燼寒竟然一臉吃驚地望着她:“你是誰?你怎麽進來的?護士呢?”
江洛洛如遭雷擊,他不記得她了!不不,不是這樣的,也許他只是開玩笑呢?她勉強笑了笑:“嗨,燼寒,我回來了。”
随之而來的是她的眼淚。認識他以來,幾乎把她這二十來年的眼淚都流光了。一看到他,一想到他,哪怕是聽到一點跟他有關的東西,他就止不住淚流滿面。
真奇怪,她明明不是愛哭的人啊。
“你是誰?你認識我?”喬燼寒英俊的臉上依然寫滿了驚詫。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是誰?為什麽看見她,他會有濃濃的熟悉感,而且會感到心痛?
他知道這次車禍奪去了他部分記憶,難道說這個女人是他曾經深愛的人?
江洛洛哭得不能自已,她走到他的病床邊,拿起他的手,貼在她的臉上:“燼寒,我是洛洛,是你的洛洛。”
洛洛?洛洛是誰?喬燼寒愣了片刻,怒火蹭蹭地上漲。車禍休養期間,他躺在床上搜索了關于自己的所有信息,對江洛洛這個名字并不陌生。
從網上得知,他原本有個太太叫陳亦宛,可他卻出軌妻子的好姐妹江洛洛。事發後,妻子提出離婚,遷居國外,而小三竟然也不見蹤影了!
聽身邊的人說,他這次出車禍就是因為他要開車去江洛洛所在的城市找她,結果發生了意外,失去了記憶。
原來害的他家庭破碎失去記憶的女人就是她啊!怪不得看到她後,他心痛難當。
江洛洛剛湊過去,就被喬燼寒推倒在地。
她睜大了眼睛望着他:“燼寒……”
“我不認識你。”喬燼寒神情冷漠,“很抱歉,我出了車禍,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不過是在一瞬間,他就做出了決定。
他定定地看向她:“不過,看見你,我有種熟悉感,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江洛洛呆了一瞬,放聲大哭,原來,他失憶了,他不記得她了。
真是可笑,那些她的念念不忘,對他而言,不過是一群細胞。
她最珍視的記憶,他說沒有,就沒有了。
但是,即便是他不記得她了,她依然愛他,想陪着他,守着他,給他溫暖,給他幸福。更何況,他還說他對她有熟悉感。
或許潛意識裏,他還是愛着她的吧?真正的愛,不會因為記憶而褪色。只要曾經愛過,就足夠了。
她握着他的手,情真意切:“你忘記了沒關系,我記得就好。記憶再重要,都不及一個你。”
江洛洛,你還抱怨什麽呢?只要他活着就好,不是嗎?他活着,你還有機會看到他的笑,你已經很幸運了。
她決定留在他身邊,她知道他需要她。如果他需要,她可以幫他找回記憶,重獲愛情。
喬燼寒卻是心境複雜,這女人究竟在想些什麽?難道是想着他失憶了,他就可以任她為所欲為?那麽,她所圖為何呢?
他暗暗提高警惕,跟江洛洛的相處別扭而不失溫暖。仿佛他們真的是一對相戀已久,感情深厚的戀人。
不過,他不相信就是了。要是真愛,她會在他離婚的時候離開?破壞了別人家庭後抽身離去,不帶走一片雲彩?這女的腦子有病吧?哪有小三不求上位的?
喬燼寒失憶了,卻不是傻子。他承認面對這個女人時,他心裏會有悸動,但更多的時候是濃濃的警惕。
心動越多,他就越警惕。他時刻提醒着自己,不要相信這個女人。
他知道正确的做法是趕走她,不給她接近的機會,可不知為什麽,每次看到她的眼睛,他的心就會莫名的一通。
留下她,看她到底想做什麽!他不會上當,他不會給她得逞的機會。
江洛洛說,他們曾經很相愛,只是時機不對。相遇太早,相愛太晚。
她向他講述他們之間發生的故事。他在她走投無路時出現,帶着一紙合約,幫她度過難關。
他們相愛卻不曾明言,互相愛戀,互相糾纏。
兜兜轉轉,就在他們感情快明朗時,他結婚了。新娘是她的好姐妹。
這時,他們才明白彼此的心思。可惜,已經遲了。
如果他們能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或者他們能認識的遲一些,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們不想傷害亦宛,可亦宛還是受到了傷害。
江洛洛無奈之下,放手成全,遠走他鄉。喬燼寒獨自一人,暗暗傷感。
如今他出了車禍,形單影只,她是時候回到他身邊了。
他失憶了也沒關系,他們可以忘掉過去,重新開始。
……
喬燼寒似乎甚是感動,然而也不知他信也不信,他對江洛洛的态度很奇怪,若即若離。有時溫柔體貼,有時又冷若冰霜。
江洛洛的心也随着他的态度千變萬化,一時如在雲端,一時又恍若墜入了冰窟。
喬燼寒對這樣的局面很滿意,他就喜歡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間,看她生氣,看她無可奈何,看她怒氣沖沖,卻不得不讨好他的模樣。
難道他真的愛上了她?
不不,他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他只是無聊罷了。
喬燼寒的身體恢複了,雖然缺少了記憶,但他依然是喬氏的掌門人,他手段淩厲,出手果敢,商業奇才不是虛傳。
江洛洛看着他,驕傲而滿足,這個男人,是她最愛的人。
喬燼寒允許江洛洛待在他身邊,她說她是情婦,那她就做情婦好了。——江洛洛講的過去很美好,可在他看來,情婦就是情婦,玩物罷了。他可不相信,他會對情婦産生感情。
而且讓他疑惑不解的是,以江洛洛的身份,完全不必屈尊來讨好他的啊。她有身份,有地位,有錢有貌,怎麽就在他身上吊死了?難道他的魅力真有那麽大?
聽說他自幼父母早亡,只有祖母這一個親人。那個慈祥的老太太在他住院期間,就來看過他一次,據說老人家身體不好,對他出軌離婚的事耿耿于懷。
喬燼寒自然不會把江洛洛往老太太面前帶。也許是命中注定,江洛洛再次住進了他之前給她買的別墅。
她像是只金絲雀一樣,在外面飛了快一年,累了,倦了,想他了,又主動飛了回來。
沒有別的變化,除了他失憶,除了他離異。
像是一場夢,夢醒了,她又回來了。
還好,他們三年期滿,橫在他們之間的合約已經不在。還好,他們還有時間重新來過。還好,他們都還活着。
經歷過陳亦晟死于車禍和喬燼寒失憶的事件,江洛洛學會了感恩,看事情也豁達了許多。
人生匆匆,要學會珍惜眼前人。
她會從點滴小事中尋找幸福,她會一直快樂下去,哪怕喬燼寒失去了那段記憶,他們也可以讓人生色彩斑斓。
可惜,她終是想錯了。她做夢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喬燼寒站在她面前:“哦,我要結婚了。這張支票……”
江洛洛身體發顫,氣得說不出話來。她抓起支票,一把撕得粉碎:“你,你……”
為什麽會這樣?她都在他身邊了,他也知道他們相愛,為什麽他還要另娶?
她幾乎是祈求:“燼寒,你可不可以不要吓唬我?”
喬燼寒搖頭,有些遺憾,有些歉然:“很抱歉,我想我們是時候結束了。”他不大明白,既然她能離開一次,為什麽不能離開第二次?她不是不計較名分嗎?為什麽聽到他要結婚,就要死要活的模樣?
他承認他對她是有感覺的,但這感覺還不足以要他改變主意。
他這次的結婚對象是個很不錯的姑娘,他很欣賞這種追逐和征服的快感。江洛洛好像真的對他情深一片,可惜,這樣貼上來掏心挖肺意圖不明的姑娘,一個還好,多了就不新鮮了。
——未婚妻相信他失憶後斬斷桃花,老實做人。他也願意給她個面子。
江洛洛使出渾身解數,都不能改變他即将結婚的事實。
這次,她是真的失望了,對他失望到了極點。原來,有些事情,不是重來一次就可以的。
他愛她,可他待她也不過如此。
她表現得極為淡然,似乎一點都不在乎。
然而,在他訂婚的前一天,她悄悄再次踏上了遠行的旅程,帶着他的孩子,離開了他。
不是報複,只是心累了,不想再糾纏下去了。她無意間毀掉了他的第一次婚姻,不想再破壞第二次了。
她走了,這次會走得遠遠的,誰也找不到。
喬燼寒得知她離開,很不甘心。明明是他要她離開的,可是她真離開了,他又不舒服了。
他驅車去追她,一定要将這個女人找回來!
很不幸的是,他遭遇了他這輩子第二次車禍。
再醒過來時,他又躺在病床上,訂婚典禮取消了,可笑的是,他恢複了記憶。
他的好朋友墨白告訴他,江洛洛走的時候懷着他的孩子。
可惜,現在已經遲了。
這次車禍,歸還了他的記憶,卻奪走了他的雙腿。他記得他們之間的相愛相殺,記得身體上的那些默契,也記得了那十一個月的刻骨思念……
只是她已不在他身邊。
也許,這就是老天對他的懲罰?懲罰他一次又一次傷害這個深愛他的女人?
真是可笑,明明是她愛的多一些,可每次分別的時候,都是她先轉身。大概,她是真的心冷了吧?
現在的他,如何能求得她的原諒?他又有什麽資格求得她的原諒?連他自己都難以接受殘缺自己,他還怎敢奢求她原諒?
他知道了她在哪裏,他卻不能去找她。這樣的他,已經配不上她了。
他車禍的消息發布了出去,他等了好久,等她再度回到他身邊。這一次,他肯定好好珍惜她。
可她再也沒有回來。
心冷了,怎麽才能捂熱?
他拜托墨白暗地裏照顧她和孩子,他想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江洛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