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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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烨還是沒有說話。
瞿植就知道了,這些籌碼還不夠,繡球花不夠,很喜歡的小狗也不夠,那他只剩最後一個籌碼了,只剩最有把握又最沒把握的籌碼了。
他自己。
溫烨很喜歡很喜歡他,所以最有把握。但不知道溫烨被拒絕後還喜不喜歡他,所有又最沒把握。
瞿植又看一眼多肉,說:“我最近總是很晚才能回家,沒時間吃晚飯,很餓。”
他抛出最後一個籌碼,可他還是把真正想說的話藏在舌頭底下。
但溫烨懂了。
溫烨一直很遲鈍,現在不遲鈍了。他已經很了解瞿植了,了解瞿植缺失愛所以不會表達,了解瞿植總是要把話潤色了一遍又一遍才能說出口,了解這句“很餓”已經是瞿植能說出來的最明顯的喜歡了。
不過,不過他怎麽敢相信呢。
溫烨喉嚨裏又開始有哽咽的聲音,他又開始發抖,不敢相信瞿植是喜歡自己的,不敢相信瞿植來到c市只是為了他。
瞿植也同樣了解溫烨。
他知道溫烨不敢信。所以他給溫烨時間,他不說話,讓溫烨慢慢緩過來。
兩個不太容易相愛的人,連互相表明心意到在一起的過程都要兩個月,要這麽辛苦。
瞿植知道這兩個月裏溫烨一定很難過,也會後悔那天沒有留下溫烨,但有時又覺得很好,人總是容易被一時的沖動迷了心智,誤把新鮮感當喜歡,如果他不是真的喜歡溫烨,等到這股新鮮感過了之後,就要和溫烨分手。分手,對于溫烨來說是多麽殘忍的一件事,那絕對會讓溫烨十分痛苦。
所以他花了兩個月來确認,他真的需要溫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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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那株繡球花需要溫烨一樣。
“我……”溫烨終于開口了,“您,您還想吃面嗎?”
“就現在。”溫烨補充道。
瞿植點頭:“好。”
溫烨如釋重負般呼了口氣,仿佛還在擔心被拒絕。可明明是瞿植先說要的,怎麽還會擔心瞿植拒絕他呢。
只要問問題的對象是溫烨自己,溫烨就會擔心被拒絕嗎?
“那您等一下,我去,去廚房。”
溫烨把那包煙扔進垃圾桶裏,臉上還有些不舍,站起來轉身去廚房。
“溫烨。”
瞿植輕輕叫他,他“啊”了聲,剛要回頭就被瞿植圈住了手腕,往下一拽。
一聲驚呼,貓一樣輕,那麽小的沙發,瞿植坐得很拘謹,卻還是要找出一個适合擁抱的姿勢,讓溫烨在他懷裏能舒服點。
溫烨不知所措地抓着瞿植的肩膀,聽見瞿植問:“可以嗎?”
可以什麽?
溫烨眨眨眼,看着瞿植俯下身來,嘴唇和嘴唇離得很近很近,他知道了,瞿植要和他接吻,要給他一個真正的吻。
他說可以。
瞿植的手指蹭了蹭他的手背,然後湊過來吻他,吻得很輕,很不舍,很依賴。
溫烨想哭。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他和瞿植之間接吻太像一場商業交易,溫度太低,禮貌太多,沒有喜歡沒有愛。
然而在這個簡陋得讓他窘迫的出租屋裏,瞿植終于給了他一個春天的吻。
原來植物也有溫度。因為植物擁有一整個春天。
瞿植說:“謝謝你,溫烨。”
謝謝你愛一個在感情裏這樣愚笨的人。謝謝你還願意給瞿植煮面。
溫烨也說謝謝。謝謝瞿植也喜歡他。
——
“那您今天不回去嗎?”
溫烨低着頭,把那臺舊風扇的開關擰開,調到最小那檔,對着瞿植。瞿植低頭吃面,聞言點了點頭。
“回去吧。”溫烨說,“這裏住着不舒服。”
“那你怎麽還住着?”
“我……”
“溫烨,對于別人來說不舒服的事,對你來說就總是沒什麽嗎?”
溫烨抿着嘴沒說話。
瞿植擡頭看了他一眼,又把聲音放柔了:“你不是說還要兩天才能跟我回去嗎?那就等你把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們再一起回去。”
溫烨小聲說:“但我的床和這張沙發一樣小。”
“那很好。”
瞿植說:“床很大的時候,你總是睡在床角,離我很遠,現在床很小,你就只能抱着我了。”
溫烨的臉泛上一層薄紅。
“但是,您……”
瞿植夾起碗裏的煎蛋喂到溫烨嘴邊:“溫烨,你吃。”
溫烨愣了愣,搖頭往後退:“我不用,您吃吧。”
“一口。這是我的,不會讓你多吃。”
溫烨猶豫着張嘴咬了一小口,瞿植又說:“不要再和我說您了。”
“……好。現在還是夏天,天氣熱,我這沒有空調,”溫烨有些別扭地咬字,“你會适應不了的,睡不着怎麽辦呢?”
“那很好。”
瞿植又這樣說。
“還好是夏天,冬天你會活不下去的。”
溫烨恍了下神,很久之前瞿植說過的那句話又在耳邊響起,溫烨,只要離開了夏天你就不能活嗎?
溫烨用力抿了下唇,有點置氣的意思:“不會。”
瞿植很輕地笑了聲,盯着他的臉,說:“怎麽不會,天氣冷的時候,我都是用空調養着你的,溫烨。”
“溫度稍微調低一點都不行。”
溫烨擡頭飛快地看了瞿植一眼,然後低下頭不說話了。瞿植就伸手把他往懷裏攏了攏,又拍拍他的背,哄小孩似的:“真好養。開空調就能養好。”
溫烨安靜地被拍了一會背,才說:“你也好養。一碗面就能養好。”
兩個人都笑了。
哪有談戀愛像把對方當一株綠植,當一只小狗來養的。
笨拙的人,會奇怪地相愛。
吃完了面,他們什麽也沒做,也什麽都不再說,靠在一起坐了一下午,然後吃晚飯,再簡單的洗漱,牙刷有備用的,毛巾沒有,瞿植用溫烨的,洗漱好就去那張小床上睡覺,沒有溫烨說的那麽小,比沙發要寬,但要睡下兩個男人還是小了很多。
瞿植把溫烨抱在懷裏,讓溫烨睡在自己身上。
溫烨不好意思,耳朵和臉都紅透了。
那臺舊風扇被溫烨又搬過來,放在床頭旁的一個小凳子上,最大的風,吱吱的響,有點吵,但沒辦法,調小了又熱。
實際上,調到最大檔也還是熱,身上熱,只有吹到的那小半張臉是涼快的。
瞿植果然沒睡着,溫烨又拿了小扇子給瞿植扇風,但後來那小扇子到瞿植手裏去了,他趴在瞿植胸口,睡得很安穩。
溫烨蓋過眼睛的碎發被人撩開,柔軟發頂落下了很輕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