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陰影
鄭祁張大嘴看着廣場舞隊伍裏的齊鸩, 小zhen全程表情淡淡，但跳的卻很認真, 每一個拍子都踩對了點, 動作也跟周圍的大媽們完全一致，除了沒有伸出手，不過轉念想想小zhen挽着蘭花指揮舞的模樣……
鄭祁狠狠打了個冷顫。
他呆愣愣瞧着, 嘴巴半晌都沒有閉上。
這樣的小zhen……
好厲害！
天啦嚕小zhen居然連廣場舞都會跳！
唉，頓時心情憂傷起來，又發現小zhen一個優點，怎麽辦，他跟小zhen的差距好像越來越大了。
看了看周圍不知道什麽時候圍過來的年輕男女, 尤其女孩子居多，顯然是沖着齊鸩來的。
有人手裏舉着的手機, 不知道是在錄像還是在拍照, 鄭祁心中忽然一動，隐約想起了曾經刷微博時看到的一則新聞，貌似說的就是有一個90後帥哥經常來跳廣場舞。
不是吧？！
鄭祁睜大了眼，原來他那麽早就跟小zhen認識了？
仔細回想那則微博的內容, 他記得雖然有照片但照的不是單人像而是全景，一個穿着時尚的青年立在一群大媽中, 整體給人感覺是個帥哥, 但并沒有放大特意貼出來，也沒有采訪沒有視頻，當時他刷到感慨了兩句就劃過去了。
萬萬沒想到, 竟然有可能是小zhen！
早知道他當初就該仔細看一看才對！
鄭祁痛心疾首，這麽算起來，他跟小zhen的緣分竟然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錯過了兩回。
齊鸩見他傻愣愣不動，趁着換曲的空隙朝他招招手：“怎麽，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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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沒有！”鄭祁立刻搖頭，幾步走到齊鸩面前，老實道，“我就是有點沒想到……”
齊鸩手插兜神色淡淡：“覺得我跳廣場舞很奇怪？”
“不奇怪，你很厲害！”鄭祁看着他眼睛亮晶晶。
齊鸩目光微動：“你真這麽想？”
“當然啊！”鄭祁看看左右，表情興奮，“我剛剛看了，你每個點都踩對了，跟阿姨她們的動作一模一樣，真羨慕你們這種動作靈活的，我玩游戲手殘，跳舞也殘。”
齊鸩定定瞧了他幾秒，忽的展顏一笑，轉頭朝身旁之前跟他們打招呼的大媽道：“小姨，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朋友鄭祁。”
小、小姨？！
鄭祁咽了口口水，瞬間挺胸擡頭立正站好，小zhen沒了父母，那小姨肯定就是跟他最親的親人了，他肯定得給小姨留下好印象！
齊鸩繼續介紹：“這是我小姨。”
鄭祁緊張：“小，啊不，阿姨好！”
心裏抹了把汗，差點說漏嘴。
“你好你好。”被叫小姨的女人笑呵呵看向鄭祁，“哎呀這小夥子長得真俊，比大烜俊多了，你叫鄭祁？哎呦這名字聽着不就是把小齊的名字反過來一說嗎？”
齊鸩笑着應道：“是，不過字音不同。”
小姨笑眯眯道：“那看來說明你們有緣，小夥子是來旅游的？”
鄭祁回說：“不是，我工作調來了C市，暫時留下不走了。”
齊鸩幫他補充：“他剛租了公司打算自己創業，就在西街XX國際。”
小姨眼睛亮了亮：“創業好，創業好，年輕人就得有點幹勁兒。”打量鄭祁，“不錯不錯……”
鄭祁被小姨一打量，手心汗都出來了，生怕哪裏不滿意，謙遜道：“就是跟我朋友小打小鬧，算不上什麽創業……”
齊鸩瞥了他一眼，眼裏帶了笑，朝小姨道：“音樂開始了，小姨咱們先跳着，有話跳着說。”
“哎呀，開始了開始了……”小姨連忙随着音樂動了起來。
齊鸩抽出插在兜裏的右手，伸向鄭祁：“要不要來試試？”
！！
鄭祁看到他伸出來的手瞪大眼，這一刻只覺得小zhen這個動作帥呆了。
嗷嗷嗷，小zhen邀請他一起跳舞！
莫名有點小害羞，耳朵紅紅伸出手：“好。”
然而手還沒有搭上，齊鸩就收了回去，下巴點點旁邊的位子：“站我旁邊跟我一起，或者站我後面也可以。”眼裏露出笑，“難不成你以為我要牽着你跳？”
“沒有！”鄭祁立刻将手收了回去，悄悄放到背後擦了兩下手心的汗，上前在他旁邊站好，弱弱道，“我不會跳，怕亂了你們的隊伍。”
“跳着休閑打發時間而已，又不是比賽，你跟着我就行，實在不行，自己喜歡怎麽跳就怎麽跳。”齊鸩語帶調侃，“拿出面對萬千觀衆的勇氣，我都敢跳，你還怕什麽？”
鄭祁被齊鸩這一激勵，豪氣頓生，活動活動胳膊：“好，我今天就豁出去了！”
事實證明鄭祁是真的不會跳舞，不是同手同腳就是僵硬跟不上拍子，叫後面大媽們看得直樂呵，圍觀的群衆也偷笑起來。
這下臉丢大了，鄭祁心裏沮喪，在別人面前丢臉不算什麽，反正他直播也沒少丢臉，但偏偏讓小zhen看到了，別人都是在喜歡的人面前展示最好的一面，偏偏他每次展示的都是最差的一面。
沮喪的鄭祁有點不敢看齊鸩的臉，糾結片刻一擡頭，卻見小zhen正一邊跳一邊側頭看着他，臉上帶着笑，不是那種面具式敷衍的笑意，是發自內心的真正的在笑，不是看笑話也不是嘲諷，只是純粹在笑，路燈在他身上照出一圈溫暖的光暈，打散了他身上的清冷，臉上的笑容這一刻在他眼裏比漫天星辰都要璀璨，叫他移不開眼。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麽愛你都不嫌多……”
音響裏音樂聲轟鳴，鄭祁心裏好像被塞了一顆蘋果，蘋果上刻着兩個大字：齊鸩，雖然他還不知道齊鸩的鸩是哪個鸩。
正瞧着，那顆蘋果冷不丁朝着他湊過來：“發什麽呆？”
鄭祁胸腔裏忽然竄起一股勇氣，直直盯着這顆自己看中的蘋果：“看你笑的很好看！”
齊鸩一愣，對上鄭祁的雙眼，竟然有點不自在，心頭劃過一絲慌亂，目光移開：“……謝謝。”
鄭祁瞧着他的側臉，捕捉到了那泛紅的耳朵，眼裏心裏湧起笑意，頓時也不覺得不會跳舞有什麽丢臉了，甚至放開自由發揮了起來，一邊蹦蹦跳跳一邊肆無忌憚瞅着齊鸩。
齊鸩感受着旁邊的灼灼目光，臉上的淡定險些維持不住。
很快到了中場休息時間，小姨跟幾個相熟的大媽圍上來，熱情的給齊鸩遞水遞紙。
“哎喲小齊你可終于來了，這幾天你不來，我們都不敢跳的太晚。”
“就是就是，你一來我們就安心了！”
“小齊最近忙的累不累，要是累就休息幾天，反正我們也不着急。”
……
當然也沒有放過鄭祁：
“小齊這是你朋友啊，長得真俊，有沒有女朋友啊？沒有的話阿姨可以幫你介紹。”
“去去去，就你這倒黴運氣，介紹哪家哪家吹。”
“小夥子是哪的呀？S市？哎呀，那離得也不遠，我二姑小姑子的丈夫的姐姐就嫁到了S市！”
……
齊鸩與這些大媽早就相熟，一個個應付起來得心應手，等他解決完轉頭一看鄭祁，卻見鄭祁幾乎已經跟大媽打成了一片聊得那叫一個歡快。
好吧，差點忘了這家夥當初是怎麽跟他自來熟的。
大媽們只是好奇，滿足了好奇心就去旁邊喝水休息了，得為下半場做準備。
鄭祁終于脫身回到了齊鸩身邊，偷偷舒了口氣。
齊鸩将手裏的礦泉水給他，笑道：“怎麽，剛剛看你不是聊得很開心的嗎？”
鄭祁接過來狠狠灌了一大口：“再開心時間長了也應付不了啊。”
雖然這些大媽們沒有惡意，但這你一言我一語的也夠嗆。
不過他也不是白聊，側面聽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譬如小zhen來跳舞是因為他小姨，他主動帶他小姨來的，譬如小zhen幫她們解決了不少矛盾，有小zhen在她們能安心跳舞等等。
果然小zhen就是外冷內熱，其實熱情又善良。
齊鸩笑笑，伸手将礦泉水瓶拿回來：“我還以為你樂在其中。”
鄭祁本以為這瓶水是給他的，沒想到齊鸩竟然伸手又要了回去，而且擰開瓶蓋就要喝。
等等，這這這……
他愣愣看着齊鸩擡起胳膊，俨然一副要喝的架勢。
這瓶水是他喝過的……
間、間接接吻！
金閃閃的四個大字在他腦中閃過，正糾結要不要提醒，卻見小zhen仰起頭，瓶口隔空不沾唇往嘴裏灌了幾口。
鄭祁：……
幸虧他沒有開口提醒。
廣場舞一共跳了差不多兩個小時，他們去的時候六點多，結束八點半，齊鸩小姨就住在附近那個明顯有些年份的小區，齊鸩親自送她回家。
一路上三人說說笑笑，小姨似乎對鄭祁很感興趣，一直跟他聊着，兩個小時的相處，鄭祁也沒有像開始那麽緊張，以他的性格，很容易跟人聊到一起。
“行了，我到了，你們快回去吧。”到了樓下，小姨跟兩人揮手，“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阿姨再見。”鄭祁立刻禮貌道別。
“明天見。”齊鸩看着她上樓燈亮起才離開。
“看來小姨對你印象不錯。”轉過身，他朝鄭祁道，“她很久沒跟別人說這麽多話了。”
鄭祁有點不明所以。
齊鸩瞧着路燈下兩人拉長的影子，神色淡淡：“其實她并不是我親小姨，她是我母親的好朋友。”
啊？鄭祁驚訝。
“不過也跟親小姨差不多了，她跟我母親本來就像親姐妹，小時候我們兩家經常一起出去玩，她們本來還打算定娃娃親的，誰知道生出來都是兒子。”
兒子怎麽了，兒子也能、呸呸呸，鄭祁連忙将腦子裏的想法甩開，這要定了娃娃親，那還有他什麽事，沒定好，沒定好。
“小姨年輕的時候丈夫出意外去了，她也沒有改嫁，一個人将兒子帶大，結果……”齊鸩頓了頓，語帶嘆息，“三年前家勇哥跟同學去旅游，大雪天旅游大巴打滑……”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完，但意思都能聽懂。
“當初我爸媽去世，小姨幫了我不少，誰想才一年換成我幫她。”
鄭祁面露震驚，完全想不到剛剛一路上跟他笑呵呵說話的小姨竟然有這樣的遭遇，回頭看了眼小姨家窗戶，心中有點不是滋味。
“所以，你帶她去跳廣場舞？”他輕聲說。
“嗯。”齊鸩點點頭，“我怕她想不開，雖然我也沒了父母，但小姨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家勇哥又是年紀輕輕去的，她比我更痛苦，我擔心她出事，就拉她來跳廣場舞，一開始擔心她不情願，我就帶着她一起跳，跳久了也慢慢成了習慣。”
他本來一開始只打算跳幾次等小姨熟悉起來就走的，誰知道各種各樣的事一耽誤，就一直跳了下來，幹脆當鍛煉身體了。
鄭祁偏過頭看向齊鸩，見他臉上帶着淡淡的傷感和惆悵，笨拙安慰道：“現在有你陪着她，會好起來的。”
齊鸩瞧着腳下的影子，阖了阖眼簾：“是啊，會好起來的。”
正打算換個話題，忽然手臂被拉住，詫異轉頭，對上了鄭祁直直看來的目光。
他定定看着他，表情十分堅定：“你也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
齊鸩心中一震。
看出來了！鄭祁居然看出來了！
齊鸩同情小姨嗎？這是當然的，從小看着他長大的長輩，出了這樣的事他怎麽不同情，更不用說家勇哥跟他關系也不錯，雖然比不上尚烜，但也算一起長大，只是後來上學錯開了年級交集少了而已。
他也很傷心，也是真心想要幫助她，否則不會花費這麽長的時間來幫她走出陰影。
但這不妨礙他心裏也有陰暗的念頭。
間接害死了自己的父母，他很痛苦很難受，為了緩解這份痛苦這份難受，他需要用別的事情來麻痹來轉移，正巧這個時候小姨家出了事，小姨白發人送黑發人，比他更凄慘，比他更痛苦，于是理所當然的，在面對小姨時，他的痛苦竟然有了緩解。
看，這世上還有比你遭遇更慘的人，這個人還是你熟悉的親朋，你看着她是不是會好過一點？
懷着這種陰暗的心思，他每每看到小姨，心裏的痛苦就會緩解一分。
齊鸩知道他這樣想很卑鄙，但他控制不住，尤其最初的兩年，他被失眠折磨的幾乎要發瘋。
他本以為這種心思沒人能看得出來，沒想到鄭祁居然覺察到了，雖然他沒有說出口，但眼神表明了一切。
是了，差點忘了，這家夥在某些方面還是很敏銳的。
心頭微微有點慌，畢竟這種不光彩的想法，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接受的，但是鄭祁臉上并沒有嘲諷，也沒有厭惡，只是滿滿的關切和淡淡的擔憂。
“謝謝。”他穩住心神，慢慢綻開一個笑，“你說得對，會好起來的。”
鄭祁看到他的笑，心裏就松了口氣。
他其實并沒有完全猜出來齊鸩的心思，只是單純覺得有哪裏不對，或許是他的表情，或許是他的語氣，讓他覺得古怪，他向來很相信自己的直覺，看來這一次也猜對了。
不管怎麽說，小zhen自己能想通最好了。
在他看來齊鸩已經再善良不過，明明自己才失去了父母，卻願意費心去幫助小姨，他幾乎可以想象小zhen花費了多少工夫才讓小姨變得像現在這樣開朗起來。
可是小zhen幫助了小姨，有沒有誰幫過他呢？
鄭祁打量齊鸩，似乎并沒有，那不如這一回就換他來幫小zhen好了。
想着，他放開齊鸩的胳膊，忽然叫了一聲：“哎呀，我忘了一件事！”
“什麽？”齊鸩看向他。
“忘了錄像！”鄭祁一臉懊惱，“第一次跳廣場舞應該記錄一下的。”
齊鸩表示這個他也沒有辦法，圍觀拍照的那些人手裏應該有，但是他沒有他們的聯系方式，倒是有不少來跟他要微信的，然而他并沒有，而且通常他說了沒有，那些人也都立刻轉身匆匆走了，他本來還想着如果問他要QQ要怎麽應對，結果一直沒用的上。
至于拍攝這種事，手機在他們手上，他又不能挨個去阻止，至少之前趙雨薇還征得了他同意，不過這些人并沒有壞心思，也就随他們去了。
鄭祁頗為遺憾道：“我本來打算跟我媽炫耀一下的，我比她先學會跳廣場舞了，哈哈！”說着還分外驕傲的揚了揚下巴。
齊鸩不由失笑。
笑了笑了！
鄭祁心情愉快，繼續說：“明天我們還去，今天太突然我沒有準備好，我今晚找找視頻好好學習學習，保證明天不拖你們後腿！”
齊鸩笑說：“要不要我教你？”
“好啊好啊！”鄭祁歡快應道，“那還有什麽說的，有你教我肯定分分鐘就能學會，等我變強了，咱們雙劍，啊不，雙帥合璧，橫掃C市所有廣場，做廣場舞霸主！我連組合的名字都想好了！”
“zhenbaby？”
“Nonono……這個不夠有格調，不夠霸氣，我想了一個四個字的，保證寓意深刻——整整齊齊！”
“……”
“你看，這四個字即包含了我們兩個人的名字，又寓意咱們跳舞整整齊齊，雙重含義多好！”
“……換一個。”
“為什麽？你是覺得我把我放在了前面，那換齊齊整整怎麽樣？”
“不怎麽樣。”
“好吧，你不喜歡那就換，我想想……舞動奇跡？”
“太俗。”
“漢舞帝怎麽樣，是不是很霸氣？”
“……下一個。”
“啊，我想好了，叫舞法天女！”
“……要我朵蜜你麽？”
“哇你居然知道這個！你是怎麽知道的？我還以為你不會關注這些呢，其實我覺得還挺有趣的……”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着，路燈下兩道影子越靠越近。
作者有話要說： 鄭祁：下一期直播主題，廣場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