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熊孩子叫板 (1)

賈·微末六品小官·赦起身撒腿就想往皇宮裏沖, 這邊燕捕頭又一個眼疾手快,趕忙拽着人衣角,悄聲直言耿谏了幾句。

賈赦是有聖寵,若今日進宮, 泰興帝也自然會替人做主。可問題是帝王做主第一件事肯定責令順天府, 刑部,甚至大理寺, 九城兵馬營等相關衙門查案!

真有人要殺賈赦,那興師動衆倒也成。

可眼下什麽都還沒查清, 就進宮,若是一場烏龍,那可怎麽辦?

而且就算真是刺殺案, 那也是得本部門查了先線索,然後進宮有理有據的告狀。更何況賈赦除了神威将軍的身份外,他還是順天府通判。身在官場中, 不說其他相關部門的關系如何維護了,便是通判上頭還有個府尹在。

好歹先跟自家老大通個氣, 不然一進宮, 撕的先是自家老大的臉。除非賈赦不想當這順天府通判了, 日後同一個衙門下如何相處?

別以為真有聖寵, 就不會有小鞋子穿了。饒是皇子在各部門歷練,甚至先前太子六部行走的時候,也有陽奉陰違的事情呢。

燕捕頭以自己多年“屬下心理”揣摩着上位者心思後,又壓低了聲音道, 掏心掏肺訴說“小人物”心理:“賈大人,正所謂閻王好惹,小鬼難纏。就算各部門長官都重視了這案子,他們也不會親自查探,跑腿走訪的還是我們這些衙役捕快們。我老燕也不說這群體好與不好,可若是個個挨訓心理帶着怨氣,挨家挨戶走訪詢問的時候稍一不盡心,沒準就将線索漏了過去。”

“老燕,我知道你是個好捕頭。”賈赦聞言,被吓白的臉緩了幾分生機過來,看看苦口婆心的燕捕頭,擰眉想了一會,道:“先報案,讓崔宇好好查!”

他也沒那麽熊,真事事進宮告狀的。像這種事情,他就是嚎一嗓子,讓皇帝叔叔通過其他渠道知道他有委屈了,但若他不親自去告狀,能自己解決了。看起來就像話本裏描寫的那般好一個堅強不屈的孩子。

更讓人心疼了。

“然後,剛才謝謝你救我。”賈赦認認真真鞠躬,發自肺腑感謝。他跟燕捕頭相識挺久了,看着人一點點從個巡邏小捕頭升到總捕頭,很有香火情誼在的,老燕沒事給他透透風說今晚各部衙門聯合掃秦樓楚館了,讓他帶着小弟們乖乖在家,免得被抓到要請家長;街上有纨绔打架毀百姓財物的,老燕若是來請他,他也會幫忙出頭讓兩纨绔賠償,總而言之算互幫互助,有些面子情。但從來沒像此時此刻,老燕是掏心掏肺待他好了,料想是完完全全被他赦大人的魅力折服了。

“大人,使不得,使不得。”燕捕頭見狀,忙不疊避開賈赦的禮,急急忙忙将人攙扶起來,瞧着那還有些發懵到慘白的臉,那微紅的眼眶,感覺自己也心疼得不行。先前多有精神氣,現在都萎靡不振了。

“您且回去休憩,我們查到了線索立馬來報。”

“我也要學着找線索!”賈赦聞言,扭頭不幹。

“那等捕快們先控制好了屋內人員。”見賈赦先前聽進了他的勸言,燕捕頭舍不得在此事在“逆”着賈赦一分,看了眼左右,表示下屬同僚趕緊将屋內所有人都被控制住了,才松口氣,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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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賈赦已經招呼了聽得動靜而來的四大武金剛,又朝先頭喚他的老太太微微一笑,颔首感謝:“老人家,剛才謝謝您了,要不是您喊我,我沒被砸死也被惡心死,那破盆子……”

“大人,您可先要除晦氣,穿百家衣。這被屎盆子砸跟掉茅坑裏一樣,晦氣!”老太太也自然看到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見賈赦柔柔弱弱又和和氣氣的模樣,也不哆嗦了,忙不疊關心道。

“屎、盆、子?”賈赦咬牙,一字一頓微笑重複了一遍,看着左右護衛心驚膽顫。他們家老爺什麽都好,就是愛美,超級愛美。

微笑着示意護衛先安排好的他的半個救命恩人,賈赦轉身直接撩袖子,一臉兇殘的看眼地上脆裂的……巨大土陶瓷屎盆子,雙手捏拳咯咯咯響!

他賈赦竟然被人當街砸屎盆子,此仇不共戴天!

擡眸看眼被包圍住的悅來客棧,賈赦摸把臉,含笑走進大堂。能在北城這三教九流聚集地住宿的自然也是些貧苦出身的販夫走卒,一見捕快包圍,當即個個面色帶着惶恐之色。

掌櫃匍匐跪地,連連磕頭:“還望青天大老爺饒命,草民這真什麽都不知道啊!客人天南地北來的,沒準是意外……”

話還沒說完,看見威風凜凜進來的京城兵馬營的士兵,愈發舌頭打顫,說不出話來。他……他就是個開客棧的而已啊!真是禍從天降!

領頭的校尉一見這大名鼎鼎的京城一霸,當即腿有些軟,顫着身子上前:“賈将軍,末将聽聞……”

“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刺殺朝廷命官。”賈赦面無表情,手點點大堂內烏壓壓的一幫人:“兇手就在他們中間。”

賈赦逡巡了屋內一群人,唇畔勾起一抹冷笑:“不說,沒事,本官跟你們就耗着。其他心理沒鬼的不要叽歪,不要廢話,誤工費損失費的,老子我十倍賠償你們!”

“陽臺不放小花小草,放個那麽大的屎盆子?”賈赦猛地一拍桌子:“給本官說意外,無心之失,放狗屁!”

“你們是老李頭的部下對吧?”賈赦一張口,本想讓人增加兵力圍困住着地方,一只螞蟻都不許放走,但眼角餘光掃見燕捕頭和自己的四大武護衛五人齊齊搖頭的一幕,驟然冷靜了下來。

他被屎盆子氣得失了理智了!

護衛能動,可不能碰兵。

賈赦沉聲,壓着火氣:“這裏沒你們什麽事情,便請先回去,老李頭哪裏我自己去解釋,這事別插手!老子我自己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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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宇接到消息的時候剛跟工房湯書吏和鐘平商讨灌溉水利之事,一聽捕快小張喘着氣來報,當即面色一驚。

“回……回崔大人,燕捕頭初步勘查,這可能是蓄意謀殺賈大人的。”捕快小張語調輕了一分,在崔宇身邊,小聲禀告一句:“小的來的時候,已經有巡城的兵馬營隊伍過去了。京城兵馬營的李将軍是賈将軍昔年下屬。”

崔宇面無表情,腦海不其然跳出了一條舊聞:據說賈珍失蹤的時候,賈代化直接就帶兵翻了,還是他堂弟賈代善稍微規矩點,邊補流程邊翻遍京城。

賈赦自幼在其祖父膝下長大,據聞也随了國公爺的急性子,還跟隔房他大伯父賈代化特投緣。賈代善想收拾自家兒子,不是被自家爹娘就是被兄長攔着,氣得只能“培養”賈家第四代。

現在都威脅到自己小命了,賈赦會如何?

崔宇想都不敢想那場面,匆匆跟湯書吏和鐘平商交代了兩句,便急急忙忙命人備馬,點了衙役随行。一到現場,就見的客棧大門緊閉,落地的烏盆還沒被收起來,穿着賈家服侍的護衛在外正維持秩序,用細繩将繞着百姓的胳膊,把人聯結成一串,老百姓們個個樂颠颠的,昂頭齊齊望向屋內,似乎能從屋內噼裏啪啦的響動中猜測出各種嚴刑酷罰。

崔宇:“……”

“賈大人怕有人渾水摸魚,兇徒逃走,下令看熱鬧的都不許放過。”捕快補充了一句重點:“每人有三十文賞銀。”

“…………”他是要說比上次進步?沒給銀票分着吃頓飯?

崔宇嘴角抽抽的推門入了客棧,只見原本亮堂的客棧此刻被黑布罩着,室內黑漆漆一片。

“關門!”賈赦看了眼入屋的崔宇,掃了眼守在門口的護衛,冷聲道了一句。他正審案子刑、訊、逼、供呢!

“現場在二樓。燕捕頭帶人查過一遍了。”賈赦眉頭擰了擰,将記載現有消息的紙條遞過去。

崔宇沒有接過紙條,反而愈發靠近了賈赦一分。之前推門而入那一瞬間,他看得清清楚楚,賈赦眼底隐忍的怒火,面上卻是一副理智冷酷,仿若置身事外的模樣。也許是有參考對象在前,一時間見到賈赦這般模樣,崔宇覺得賈赦倒跟個蹒跚幼兒抱金于市一般,透着茫然無助,卻又帶着股決然。

讓人忍不住憐惜一分。

克制住想彎腰揉揉人腦袋,說句:“小朋友,不要怕,叔叔不是壞人。”的話語,崔宇擡手拍拍賈赦的肩膀,鄭重道:“放心,這件事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哼,那當然了。”賈赦聞言,明顯松口氣,悄聲嘀咕了一句:“還以為你會說什麽與禮不合呢!這套審訊方法我從我爹哪裏學來的,先關小黑屋恐吓一分,吓得人屁滾尿流,突破防線。”

“嗯,軍中審、訊自有一套。”崔宇又和善安撫了受害人幾句,接過信箋掃了一眼,而後帶人踱步上了掉落烏盆的房間。

這是一個大通鋪,屋內擺設簡單,一排建議木板床,一茶幾和四個竹凳子。屋內有六個人,兩個家貧的寒門學子,一個游手好閑的混子,三個外地來的小商販。案發時,商販和混子四人正閑聊,一個因體弱受寒正補眠,一個在溫習功課。

至于陽臺,是用來挂衣服的。

據說,都沒有看見為何烏盆會在衣服架子上,還正好摔在了賈赦跟前。而且房間的烏盆也在,沒少。客棧其他房間的烏盆也在。

崔宇看了眼那搖搖欲墜的兩根支架,至于充當衣服架子的細竹竿早已因為承受不住烏盆的重量斷裂了,不過倒是剩了兩根還在支架上。

立在窗戶前,崔宇凝神細細思索已知的信息,腦海裏模拟着烏盆落地,因為重,那原本用來撐衣服的竹竿……

賈赦瞧着人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自己也跟着靜默。雖然若是從前,他定然不會踏進這種小破客棧的,不通風,裏面啥味道都混在一起,臭氣熏天。但眼下,為了自己的小命,就不捏鼻子了。

崔宇眼眸一沉,當即拿起竹竿看了看上面那刻痕,由垂首在窗欄上尋找。這家客棧經營了十來年,破舊不堪,窗欄上也有不少刻痕,但最深的一道的确是新的。

賈赦見崔宇有所反應,也跟着彎腰順着崔宇的腳步走,邊走,甕聲甕氣的:“還說師父呢。有線索也不教我怎麽查。”

“乖徒弟,把你兩手……”看眼好奇探究的賈赦,崔宇深呼吸一口氣:“捏緊些,等會沒準味道有些大。”

“有些大?”賈赦不解,但下一刻,見崔宇竟然翻床底,然後……

賈赦直接跑出去了。

他沒被吓死,也被那些味道嘔得熏死了。

崔宇看了眼那跟截斷的細線,然後又示意捕快整個床鋪翻過來,指指那個床底下的線輪,眼眸一片冷意:“去把那睡覺的楊明抓過來。”

屋內的捕快們齊齊一顫,皆是不可置信,呆呆的奉命行事。

賈赦在走廊裏吹風散味,一聽這話,也驚了,在門口探着身子,問:“不是小混混?”

“京城哪個混混不認識你這臉?”崔宇瞧着動作神态,還真跟小孩子沒差多少的賈赦,嘴角抽抽:“聽說各大衙們都有勳貴官宦子弟纨绔畫冊?”

“低調,低調。”

崔宇見捕快将人帶上來,道:“不用進來了,翻他的掌心,給賈大人看看。”

捕快依言而行,只見人右手掌心有一道紅痕,甚至都磨破了手掌皮,出血了。

“放過紙鳶吧?你手抓着繩子有什麽感覺?”崔宇看看愣怔的賈赦,耐心的引導道。

賈赦揉揉手,“不帶護手的話,你……”

賈赦看看那掀翻床板露出的來斷線,豁然開朗:“這人做了個機關,等我快過來的時候,拉動竹竿,沒了竹竿支撐,這屎盆子就會掉下來了。可他不是躺着,怎麽會知道我什麽時候過來呢?而且我也不一定走這條路啊?”

“還有幫手。”崔宇看了眼神色激憤的楊明,言簡意赅:“堵上他的嘴,帶走。”

賈赦看看崔宇,繼續恍然大悟狀,直接罵罵咧咧下樓:“呸,還讀書人!連《刑律》都沒學過嗎,殺人犯法的,而且謀害朝堂命官,以下犯上殺害勳貴爵爺,知法犯法會夷三族!”

話音落下,就有一人跌跌撞撞跑了出來:“求大人開恩,是草民幹的,是草民!”

賈赦看眼崔宇,見人微微一颔首,眼眸直勾勾的看着眼前一身棉服的商販,感覺自己捋不清這緣由。

沒事殺他幹啥呢?

換了個幹淨的廂房,跑出來的商販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他叫楊運跟楊明是兄弟,一月前陪楊明來清北書院求學,豈料清北書院發生大變,他們兄弟兩的盤纏不多了,而且楊明還生了一場大病,差點藥石罔效。不過被一個好心人救助了。他們無意間發現這個好心人被迫害,所以便想替恩公報仇,殺死為非作歹的順天府通判。

原本想僞裝意外,花盆跌落,但是想讓人遺臭萬年,所以選擇用烏盆。可誰知這個狗官運氣那麽好,竟然躲開了一步,而且旁邊捕快還護住了。

賈狗官感覺自己忒冤枉了。他自打上任後,最多就是分辨五谷雜糧,認認物價,還沒斷奶,呸,還沒出師呢!

“好心人?”崔宇面色陰沉:“能給你捏個假路引的好心人?”剛才都查過一番路引了。這自我供述為楊運的人路引上叫王富貴。

剛才還似乎一心認罪的楊運眼眸閃了閃,一臉躊躇。

被松開嘴的楊明冷哼一聲,非常清高的擺出“士為知己者死”的架勢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也是。”賈赦聞言,似渾然不在意幕後黑手,笑嘻嘻附和道:“崔大人,反正他們自願意認罪了,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去進宮求皇帝叔叔開恩,直接滅了他們三族!反正爺是狗官,就草芥人命喽。管他是誰的頂罪小羔羊,馬前卒呢,反正讓他們最後死,他們爹娘,他們的孩子,他們的宗親會一口一個唾沫罵死他們。”

“原以為十裏鄉親互幫互助,培養出個讀書人,豈料卻是個禍頭子,害人害己害一家族啊。”

楊明聽着賈赦漫不經心的語調說着阖族的毀滅,整個人雙目猩紅。他在大堂內從衆人閑聊中總算打聽出來順天府通判是何人了。

榮國公後裔,先襲一等神威将軍賈赦!

“要不是你,書院又豈會延遲收徒?”

“我屮艸芔茻,給臉不要臉吶!”賈赦直接起身,一腳踹翻了楊明,“你是豬腦子嗎?就你這種煞筆考得上才怪。”

“氣死我了。崔大人您接着審。”賈赦說完,直接往外走。現在不去告狀不行了。居然又還跟這見鬼的書院扯一起。

真拆了當養豬場算了。

“皇帝叔叔。”賈赦一入宮,直接跪在了泰興帝面前,哇得一聲哭起來,活像是被人欺負的小可憐:“你要替我做主。”

“好,先不哭了,不哭了。”泰興帝老早就接到了消息,甚至某個假夫人還怒氣沖沖進宮過一次。

但他們兩等了又等,沒見賈赦前來,都覺得這孩子有些長大了。

豈料,他這茶盞都還沒收拾,賈赦就哭啼進宮了。

戴權換了杯賈赦慣愛喝的天目清頂,小心翼翼端到賈赦跟前。

賈赦抽抽噎噎謝過,喝口茶潤潤嗓子,說了前因後果:“我……我們這是招誰惹誰了?一個破書院的事到現在還沒平定。同樣是寒門出身,崔宇看起來腦子挺正常的啊,怎麽會有那種被利用,腦子如此不正常的存在?”

“被權勢富貴迷了心眼。”泰興帝輕輕拍了拍賈赦肩膀,沉聲道:“出身只能決定了一時,可人這一輩子的命運是靠心态與眼界決定的。沉迷方寸之間,就會坐井觀天,可也不能好大喜功,一步跨大了萬一……”

“扯到蛋,就疼了。”賈赦聞言,嘟囔着:“皇帝叔叔,您跟我爹一個調調,逮着機會就教訓人,都不安慰我。”

“朕還不夠安慰你?”

“我爹兇完後,都會抱抱我。我都哭着朝你撒嬌了,你都不安慰我!”他就是趁着皇帝子嗣全不在,刷好感度,咋地?

有本事跳出來打他!

泰興帝:“…………你都幾歲人了,都有孩子了吧?”

“可我不管幾歲,在我爹心理依舊還是孩子啊,皇帝叔叔你難道不這麽認為嗎?不管孩子長多大有多淘氣,都是自家孩子最好了。”

“不……”泰興帝非常想說,不好!他自家孩子不好!一個兩個三四個,個個淨鬧妖!

一對比,眼前的賈赦簡直極度乖巧。

泰興帝看着賈赦已經話題一轉,開始說起他爹如何兇殘中帶着慈父柔光的一幕幕,惆悵的像是嗚嗚舔着傷口的小獸,當即心微微刺痛起來。

賈代善是為他犧牲的。

而他到現在都還未查到那飛镖上的毒。

到底是因他,讓賈赦一下子猛地被拔苗助長式的長大了。

在泰興帝意識到的時候,他來不及後悔了,因為他已經懷裏抱着賈赦了了。不過,好像感覺也不賴了。

泰興帝看看乖巧哭泣的賈赦,沉吟片刻,伸手揉揉賈赦的頭,感受有些柔軟蓬松的觸感,沉聲感嘆道:“難怪你爹說揉狗頭感覺不錯呢。”

剛嘚瑟勾嘴角的賈赦:“…………哇!親爹!”

“那老賈還真是親爹中的親爹,要是朕有你這麽個兒子……”泰興帝雖說松了手,但也頗為躍躍欲試,伸出手指頭彈彈賈赦腦門:“直接過繼給仇人當兒子得了。”

賈赦擰眉想了想,一本正經的告狀道:“皇帝叔叔,我爹沒準就這麽打算過,他跟你有仇,想我入贅你家都可以!不過被你英明神武的拆穿了。”

“別給朕提這事,想起來還來氣!”泰興帝忍不住又戳了幾下賈赦,臉好手感好!

“說說你自己當年禍禍了多少小姑娘,以致于現在私下找大臣一提及你這小鳏夫婚事,個個都拒絕!”泰興帝一說起這個,感覺自己別提有多郁悶了。他如今就關心三人的婚事,他家那個幻想成公主的瘋兒子,家裏窮沒錢的小崔,還有眼前這個。

他覺得綜合起來,在朝臣心目中應該賈赦這綜合條件最好了。不會牽扯到政治鬥争,一嫁進來就有诰命,上頭有婆婆跟沒有一個樣,雖然有個原配孩子,但賈赦還年輕又俊又有錢,而且現在還上進了!

多好!

怎麽就沒人要呢?

反而跟他拐彎抹角打聽小崔的人多,哪怕窮也沒事,他們當岳父不嫌人窮,可以倒貼。

“你确定?這不可能,我那麽美,我現在走出去都能車擲果盈!”賈赦氣得跺腳:“太氣人了。皇帝叔叔不說這事了,我們說些開心的事好不好?”

“看見你不開心,朕就開心了。”

“哪能這樣,虧我對你這麽好,知道嗎?那霍水仙來報案了,也鬧着要烏龜,哈哈哈哈哈,不給他!”

泰興帝看着說着說着自己又笑吟吟的賈赦,心理長嘆一口氣。當年,他若是同意了老賈請求尚公主就好了。

不過,他到底還是有些不忍。跟賈赦适齡的那兩公主心氣都高,若他真心跟賈家結仇,斷了關系,逼人謀反,那嫁過去倒是無妨。

可賈家到底助他良多。

又閑聊了一會,送走了連吃帶拿的賈赦,泰興帝面色冷了冷,斜眸看了眼戴權。

戴權忙不疊将最新的調查信息雙手呈送禦前。

泰興帝一目十行掃過,氣得一拍禦案:“滑天下之大稽!這世上竟然還有手伸這麽長的老……”

到底幾乎打小就接受帝王教育長大的,泰興帝在腦海裏翻來覆去,就是找不到合适罵人的詞。

“這老太婆!”泰興帝面色青黑:“史家女人和王家女人都是好樣的,好樣的!”

他還是欠心狠啊!這文武百官只要識相的,前來朝他請罪,若非罪不容恕的,他幾乎都視情況放過了。畢竟到底一開始是他這個皇帝想法天真,然後讓諸子入朝,亂了朝綱。

但是萬萬沒想到,他的仁慈自省竟然給了不少人錯覺!

“王家和史家也是好的,默許女人打頭陣,算什麽男人!”

泰興帝雷霆震怒,“戴權,傳朕的命令,這案件令大理寺徹查!”

“是。”戴權斂聲屏息,垂首回道。這便是要将兩家查個底朝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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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順天府內崔宇迎回大包小包揣着回來的賈赦,瞧着人心情還美滋滋的,抑郁的嘆口氣,說來在他離開後案件的進展:“訊問出來了,楊明背後的指使着是王子騰。王家派管事照顧了楊明,然後在他們跟前演了一場戲,讓他們信以為真。據聞除他之外,還有不少其餘落選的學子。”

“難不成王家還時刻監視着他們?”賈赦拿了兩盒禦膳糕點讓燕捕頭帶下去分了,邊不解:“怎麽連朝旁人打聽一下都不會呢?”

“有時候執念入魔,一旦轉入牛角尖……”

“停!”賈赦趕忙叫停:“怎麽一個兩個的都愛這麽借機長篇大論說教呢?來,吃塊冰皮月餅,這個我最愛吃了,冰冰涼涼的,這個時候當零嘴最好了,皇帝叔叔特意讓禦膳房現做的。不過還沒中秋,就換個名叫冰皮糕。”

崔宇看了眼遞過來的糕點,恍若玉石般剔透,而那遞過來的手指也恍若玉石般。

見崔宇愣愣的看着糕點,賈赦沒啥耐心,直接往人手裏一放,自己拿起一個,邊吃邊道:“快吃啊,融化了不好吃的。我特意給你留了一個,其他都是我的。”

崔宇失笑了一聲,捏起冰皮糕。一觸碰到糕點,有股微微的涼意透着指尖傳來,崔宇眼角餘光掃掃吃的一臉滿足的賈赦,緩緩将糕點送入口中,入口軟糯,帶着絲清涼,融化後有股綠豆的香甜。

“倒不負冰皮之稱,冰沁宜人。”

“那當然了,這可是禦膳房研究出的菜品。”賈赦哼道:“方子捂着嚴實呢,也就中秋時候,皇帝叔叔大方,賜一碟。可一碟才八個!”

“吶,”賈赦看看自己直接捂着的碟子,再瞅眼崔宇,眉頭蹙了好久,才一臉忍痛割愛的模樣,道:“再……再分你一個,紅豆味的,犒勞你那麽快破案。”

“看我對你多啊,把我最喜歡的糕點都分享給你吃了。”

“多謝。”崔宇其實想說他不好口腹之欲,這哪怕是禦品糕點,在他嘴裏吃起來……吃起來也就那個味,與其牛嚼牡丹,還不如給懂得品味的老饕餮。

但一見賈赦那“大方”模樣,崔宇倒是難得有一絲興趣,感覺自己得慢慢品嘗品嘗了。

欣賞了會賈赦肉疼的就差皺一起的小臉,崔宇萬萬沒想到接下來就自己肉疼了。

“還恕邊大人見諒,這案子牽扯本府轄下通判安危,恐怕不能轉交案件。”崔宇瞥眼賈赦—你不是說沒告狀嗎?

又來搶案子?

這京城府衙辦事跟地方府衙就不一樣的,個個很積極。

賈赦也覺得奇怪呢,他就說嘴了一句,然後借着這個由頭,刷叔侄感情去的。至于幕後真兇是誰,在查出兩馬前卒後,他雖然心裏梗着跟刺,但對着幕後真兇的追查還真不太抱什麽希望。

現如今皇子直接一鍋端了,剩下的黨羽就算賬,真存心想找他算賬,以他的智商恐怕躲不過。

所以他刷完皇帝感情後,就來刷崔青天的,他打算最近一段時間都借助府衙內,不回家了。

大理寺少卿瞅眼不樂意的崔宇以及一臉茫然的賈赦,感覺自己心理奔騰着可愛的草泥馬。

以為他們樂意搶案子啊!

之前去清北書院,那是因為他們有個以破案為榮的神經病八皇子在好嗎?

現在,恨不得個個懶洋洋的左手邸報,右手茶杯,躺在貴妃軟塌上,舒活舒活筋骨。趁着大魔王不在,偷些懶。可哪裏知道,咣蕩一下,屎盆子從天降。

“崔大人,賈大人,這事牽扯朝中官員,已非一般蓄意謀殺案件。論理移交我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邊少卿特別不解,皇帝在玩什麽?直接下旨不就行了,要他們先搶案,搶案後進宮彙報。

這樣顯得他們大理寺很……腦殘有木有?

“多謝邊大人,這事本官是涉案人員……”

“所以貴府上下還得避嫌。”邊少卿忙不疊接了一句。

瞅着一臉“搶定了”的大理寺代表,賈赦拉拉崔宇袖子,對邊少卿說句抱歉後,把崔宇請到一旁,悄聲:“大理寺自打八皇子入寺後,好像就一直畫風不太正常,咱不跟他搶,反正你都查到線索了,接下來就先按着我們私下規矩來一招。”

“你要幹什麽?”崔宇眉頭一擰:“不許胡來!”

“怎麽可能胡來呢!”賈赦一本正經,然後笑吟吟招待邊少卿,把所有案件資料都轉交大理寺。

一個下午再加一個晚上發酵,賈赦被屎盆子就差砸個正着的事情迅速傳遍整個大街小巷。泰興帝連下聖旨讓大理寺徹查此案,刑部協助查案。一時間萬衆矚目。

第二天,大理寺上了縣伯王家的大門。

等大理寺進門一炷香時間後,一輛馬車停在了王家門口,有兩個粉妝玉琢的小孩子跳下了馬車,站在馬路邊上,直接對準王家的匾額齊齊拉開了彈弓。

賈琏和賈蓉的準頭不錯,左右開弓,直接“咚咚”兩聲,将個玉石彈珠射、進了匾額內。電光火石間,王家的門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待一回神,連自家匾額,不亞于一個家族臉面的東西都被打了,當即屁滾尿流回複報告。

賈琏面色鐵青,高呼着:“王子騰,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祖父待你如子侄,你們卻存着懷心事害我爹!不要以為我賈家無人,任你欺辱!”

“王子騰,我知道你在家,有鐘出來單挑!”賈蓉傲氣的挺挺胸膛:“有本事光明正大的來打架!否則,孬種!”

所有好奇圍觀的百姓們齊齊瞅着還沒到他們大腿的兩少年,有唯恐天下不亂的勸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我爹被人蓄意謀殺,我身為他兒子,我不管誰管?”賈琏氣紅了眼,厲聲道。

“誰說小孩子就會認輸了!羞羞臉,王子騰,羞羞臉,肚子疼!”賈蓉吐着舌頭,做着鬼臉,道。

“…………”

屋內尚在接待大理寺一行的王子騰聞言,面色青黑無比。他是知曉自家夫人出手算計賈赦一事,但萬萬沒想到賈赦又會如此不要臉,故技重施。

所有跟他差不多年齡段的人都曉得賈赦這孬種打架專帶賈珍!

現在更好了,賈珍不帶,直接讓兩個小屁孩拆他們王家的門了!

“王大人,我等奉旨查案,你不要讓我們為難。”邊少卿看眼面色漆黑的王子騰,非常好奇王府管家說了什麽,能夠讓人面色如此陰沉。

“放肆!”王子騰冷眼掃了眼邊少卿,“諸位大人不是與門外那兩潑皮無賴一同來羞辱我王家?我王子騰雖然祖先功德蔭庇少,但也是為國流過血汗的,不是讓個小子戲弄!”

“王大人這話說的倒是莫名了,什麽潑皮無賴?”邊少卿冷聲:“下官只知道你屢次三番阻擾我等詢問貴夫人,調查取證。”

“那好,且與本将軍去外邊看看!”

“王大人注意自己的身份用詞,你現在是兵部侍郎,無法稱得了将軍!”邊少卿回了一句後,聽得屬官來報王家門外的事跡後,嘴角抽了抽。

賈赦這大豬腿啊!

占理也被攪合了三分沒理來!

被稱為豬後腿的賈赦渾然不介意。他就是要賈琏記住跟王家的血海深仇,以後娶媳婦絕對不娶王熙鳳。

至于讓兩個孩子叫門是否沒臉?

笑話了!

身為人子,替父出頭,有錯?

賈赦偷偷站在閣樓上繼續觀察王府大門的動靜,眼裏閃過一絲詭谲的笑意。

王家門口—

邊少卿感覺自己心肺都要氣炸了。這賈家兩熊孩子熊上天了,居然從懷裏掏出了一人掏出了半本《刑律》。

“我賈琏今年六歲九個月大!”

“我賈蓉現在四歲八個月大!”

“所以呢?”王子騰恨不得直接一個耳光抽過去。他們王府匾額雖然不是敕造某某府,但也是開國太、祖爺讓第一任首輔親筆寫的,是榮耀,代表王家的榮耀!

“所以呢?”賈蓉小眼刀子毫不客氣飛向王子騰:“瞧你這麽大個,居然還不知道?多讀些書,行嗎?”

“還勳貴精英代表?”賈琏桃花眼瞥眼王子騰,一臉欠揍模樣:“不要說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殺人同樣犯法的。但是呢!”

“哈哈哈哈哈哈,我還沒到律法規定的年齡喲!”賈蓉說完,直接噠噠跑邊少卿身後,雙手熟稔的抱着人一條大腿:“好怕怕,好兇!”

“我不跟你比眼睛大,我這是桃花眼,美美噠。”賈琏說完,也跑邊少卿身後,躲着了。

邊少卿:“………………”八皇子,下官想你了。

一對比,您是在太溫柔了。

某深山老林處,八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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