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起泡溫泉 (1)

哪怕司徒琸強調“有證據”一詞, 泰興帝依舊不信。

這是皇後生子,又不是個沒名沒分亦或是農家窮婦人,光是産房內外多少人,多少人?!難不成個個睜眼瞎不成?再說了, 霍皇後生産那天, 他自己還在産房外陪産過兩時辰,最為重要的是他親娘—皇太後, 從皇後發動一直到第二天孩子呱呱落地,都陪着呢!

她老人家陪着太、祖爺打天下, 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別沉迷雜書了,想想那偷龍轉鳳貍貓換太子之計,還得朝政不穩, 有一手遮天的權臣!宮裏有個權臣寵妃妹子懷孕了,還得皇帝寵妾滅妻了,無數狗血巧合融合在一起沒準才有那麽點小概率事件在。”泰興帝垂首看眼跪地, 一臉篤定的太子,苦口婆心勸着:“朕知道, 若是有個嫡子, 在身份上就可以脫穎而出壓過其他皇子一籌。而且你不挑曹後, 用霍後。是考慮了霍珏那奇葩, 能用霍珏與諸子相對,形成雙方平衡之勢。”

“…………父皇,我承認你這說得對,”深呼吸一口氣, 司徒琸咬牙:“我是考慮過霍珏和眼下的局勢,才決定跟你坦白這事。”

聽着語調忽然悲涼起來的司徒琸,泰興帝不其然想到了重立太子那日父子君臣間的坦白。

緊閉的側殿密室中,一點點微弱的陽光靠着窗戶縫隙鑽了進來,把一身杏黃太子朝服的司徒琸暈染的卻是那樣……單薄。

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長,細長,纖細的像跟銀針。

那身尊貴的朝袍包裹不住病魔蠶食後瘦弱身軀,更包裹不住人心人性。

所以,他率先也是第一次退卻了,給了丹書鐵券還有嫡孫。

但這一次完全不一樣!

聽起來完全就是個三流話本才會寫出來的事情!

“你別分析自己心路歷程了,我知道你圖自己活着,也圖這個朝堂平平穩穩的。”泰興帝努力讓自己更耐心一些,打斷太子的念叨,和聲道:“但是老二啊,還是多吃些堅果補補腦子。”

司徒琸擡眸看眼滿臉“吾兒已瘋但誰叫他是我的兒”的慈父臉,磨牙:“你讓我把證據說出來行不行?沒查到點東西,我神經發作給自己多找個弟弟?”

瞧着人在火盆照耀下一張俊臉都快扭曲了,泰興帝撇撇那燃燒灰燼的書冊,點點頭,繼續無比耐心着:“行,你說,你說!”話本傳奇太害人了,該清理清理,傳播些健康向上符合時下正确價值觀邏輯觀的東西!必須杜絕仙魔傳奇。

“我查到是皇祖母和霍後一起策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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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興帝聞言,一時間神色古怪的看眼司徒琸腦袋。

“以下內容的确是我自己按着兩人平日言行的揣測,”司徒琸恨不得自己眼刀子飛過去瞪回泰興帝一眼。有這麽當爹當皇帝的,聽到後第一反應是懷疑“告密者”腦子不好?

“霍後嘛,雖然接觸也就那麽僅僅幾年,但她到底是歷經過西平王後院之鬥的,掐架打架都是好手。但再有心計智慧謀略的人,皇上,父皇,說句鬥膽的話,那啥……”司徒琸瞥眼泰興帝,思忖着該怎麽婉轉表達。

瞅着人吞吞吐吐的模樣,泰興帝按着自己額頭凸起的青筋,幫人說了:“霍小妹瞅上當年六連元那張臉了。”

司徒琸聞言目瞪口呆。

“起來起來,跟你們這些孽障一比,還有什麽不好承受的事?”泰興帝看眼驚呆的司徒琸,伸手拉了一把。

哪怕久跪着有些暈眩,但是更讓人暈眩的是泰興帝,他爹對這事的态度!

司徒琸緩緩站穩了身子,眼神毫無顧忌的飄向他爹。他忽然想起來霍後榜下抓婿的那誰長得不錯!

臉超級好看!

而且據聞跟他爹也認識!

泰興帝忍着直接擡手打人的欲望,解釋了一句:“只不過後來造化弄人,被她哥直接塞宮裏了。朕是看中她的政治背景還是管家好手,封了後。”否則後宮亂一團争着後位,睡覺都睡不安穩,天天被當傻子一樣滴眼藥水。

“至于其他,懂得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做好符合自己身份應做的事情就夠了。”泰興帝說着說着,斜眸看眼司徒琸,難得跟人掏心掏肺說心裏話,道:“朕臉還沒那麽大,普天之下是個人都必須愛朕。後宮有多少秀女是因為家族利益被送進宮的?有多少是想哄着朕要好處?”

說完,泰興帝細細打量眼已經完全懵逼的兒子,嘴角彎彎上翹。當老子的還治不了兒子了?!

這種事情誰都懂,可是就是沒人敢說出來。他自己也不想說出來,因為這些利益權勢糾葛,世俗中有個很好聽的虛僞卻漂亮的外衣——忠君和君恩浩蕩。

作為男人,作為皇帝,他不管娶進來之前的事,只要求進宮那一刻起,身心都得哄着他這個帝王。像霍後吧,心理有個白月光,可也是個理智懂規矩和分寸的人。所以,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當然了,說起來最根本的緣由他不信愛情。知曉太多隐私秘聞已經把他這顆帝王心鍛煉的非常理智。他要的只是利益最大化而已。

故而哪怕知曉這事,對于蘇瑾,現如今的餘幕僚,他也是沒小心眼的去秋後算賬。

當然,另一方面,餘幕僚也是具有大是大非觀念,非但感恩,知恩圖報的人。完全不像王子騰那升米恩鬥米仇的,還敢自做小聰明!所以,哪怕最後餘幕僚這身世被調查出來,很複雜,但他依舊留了餘幕僚一命。

這些事情原先不好說,但如今他都決心把目光放遠些,要跳出歷史皇位争奪的怪圈,對于這個曾經被怪圈束縛折損的太子,他一手養大的兒子,終究情感不一樣的。

泰興帝耐心将自己這思緒剝惜了一番,道:“你昔日說朕控制欲過盛,導致你沒跟賈珍那種獨苗一樣有安全感,但如今朕雖說沒怎麽改,但終究也是待你寬和幾分。你現在先好好休養治病。不管如何,朕會安排好一切,不會讓你委屈惶恐成吉祥物的。”

他也覺得自己整日被子嗣被大臣盯着沒有安全感,可安全感也是可以對比出來的。而且,只要想想那些夜郎自大的國家,他的雄心壯志完全将那點患得患失席卷吞噬了。

定定的瞧了瞧眼前的泰興帝,司徒琸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幼年,見到了那個無比高大的父皇,他帶着無限的敬畏,随着人目光一點點看向《萬裏江山錦繡圖》。

江山無限好,只是……

司徒琸氣的感覺自己眼淚都快哭出來了,咆哮:“你還是覺得我病得不輕是吧?”

從小到大,他被無數人洗、腦,甚至眼前這人也一次次的說,他是太子,國之儲君,将來的帝王。

這話已經牢牢紮進了他的心理。

知道他放棄這太子之位,腦海裏推演過多少回?

他想過自己做一天帝王也好,可是他做不到留下無數的爛攤子,毀了自己的孩子,毀了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司徒江山,毀了得來不易的和平環境。

他真見到觀察到體會到泰興帝為這個國家,努力辦實事,他不願這儲位之争毀了這一切,所以才豁出去了。

豈料泰興帝覺得他有病。

覺得他有病!

有病!

到現在連信都不信雙生子啊!

司徒琸感覺自己胸腔內憋着一股難以寓言的氣,忙不疊跟倒豆子一般,将所有自己知曉的內容全說了一出來:“言歸正傳!霍後她大抵是沒有心思争位的。故而在她知曉自己懷了雙胎後,就找上皇祖母了。皇祖母,為了您,為了我,為了太祖爺打下的江山避免有朝一日被改姓,自然不樂意看到有霍家血脈的子嗣。聽說當初連封後都不太樂意?誰知道霍珏死挑着賈代善的刺,是不是在打算策劃什麽陰謀詭計啊。毀了賈将軍,不就他一手遮天了?”

泰興帝忍不住直接捂臉。信息不對等造孽啊!

“……等等,扯了半天,證據呢?這一切依舊是你的揣測!”泰興帝沉默半晌,回過神來,差點就信了!

“國清寺內祈福牆上有霍後親手求的平安福,皇祖母也點過長明燈。”司徒琸繼續道:“我從母後留給我的一個嬷嬷口中知曉此事。是洗三那天送走的。”

泰興帝:“…………”

雖然不缺兒子,但是這事瞧着司徒琸這麽言之鑿鑿的,而且還一副快要瘋了要哭鼻子的模樣,泰興帝當即喚了密探,當着人的面吩咐好好查!然後左思右想,幹脆一事不煩二主,直接先把這“阿、芙蓉”吸食多了有些不正常的兒子塞道觀裏。

司徒琸:“…………”

賈敬:“…………”

泰興帝也看見了道骨仙風的道長崩潰臉,為了自家孫子着想,保證道:“等他情緒在穩定些,就讓人回去現身人前。”

賈敬提醒道:“明日赦兒舉辦玉麥宴,在這!”一個兩個自己沒莊子不成?

“這莊子這麽大,又不會碰到一起。”泰興帝無所謂道:“要不然塞後山那小院裏。”

賈敬:“…………”

話說道這份上了,賈敬感覺自己膽子不夠大,他沒膽直接張口對皇帝說不,所以面無表情點點頭,應下了。

送走了皇帝後,賈敬還沒來得及去跟司徒琸擺出帝王金口玉言,就被人迫不及待的塞了幾本書。

“幹什麽?”賈敬莫名其妙的看着眼眸透着股詭異亮光的司徒琸。

“看完之後給孤寫篇策論感想。”司徒琸一本正經道:“孤最近正在調查坊間輿論的影響力。諸如之前廣為流傳的《牛郎織女》一事,經過賈赦一出《打拐戲》,有些事情思量起來就變了味。”

“貧道是出家人。”

“有道士打妖怪的!”司徒琸道:“還有你從一介凡人修仙成仙的。”

“什麽?”

“咳咳,”司徒琸目不斜視,面色如常,繼續正正經經道:“孤是說,坊間有些凡人修仙傳奇的。”

“孤是說,你不看也得看,不然孤就……孤就……”司徒琸看眼賈敬,道:“孤就不活了,死給你看。”

賈敬嘴角抽抽,敷衍的點點頭,捂頭:“要點臉,別嚎了!你自己去後山,你爹說的。思退院那邊別去了,赦兒他們在。”

“有弟弟了,連我都得退射一地,哼。”司徒琸不虞:“你看書給我寫策論,我就不去,否則,哼。”

“別哼哼,看看看!”賈敬翻白眼。這都什麽奇葩人奇葩事。一個多月沒見,司徒琸病得愈發厲害了。

垂首看眼塞自己懷裏的書冊,賈敬翻了翻,沉默半晌後,開口:“最近書局流行這些,《千嬌萬寵小公主》、《帝皇之友》、《孤好像要被廢了》、《總有人貪圖本道君美貌如花》?”

“司徒琸,你覺得我像個傻子嗎?”

司徒琸委屈: “我都讓你成仙了,道君,好威風的!”

“滾!”

一聲怒吼劃破天際,吓得在山腳下準備“美賈玉麥宴”的衆人齊聲抖了一抖。

“珍兒,你爹又炸丹爐了??你去看看。”賈赦伸個懶腰,他想菜名想得都累死了。要去泡個澡,養精蓄銳。這事還是讓人親兒子先去比較安全,等他洗得漂漂亮亮去當貼心小棉襖。

賈珍聞言,不想動彈:“十次炸個八次,每次都火大罵人,不……”

賈珍本來想不去,但轉眸掃掃還有外人在,于是改口,應了一聲,還順手拉了三個孩子同行,邊走邊跟人串詞:“蓉兒,去看你祖父安慰他鼓勵他的時候說,要是再炸爐斂不住脾氣,你就放火把那些道典燒了。”

幫忙籌辦的崔宇聽着那順着晚風飄進耳朵裏的話,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回過神來,擰眉:“敬道長看起來不像是個爆脾氣的人啊。”

“那是你沒被他拿拂塵抽過。”賈赦道:“我敬哥生氣起來,連太子都能揍!”

崔宇聞言,腦海裏不自禁又浮現那狂草思退兩字,怔了怔神。

“怎麽了?”賈赦看眼腳步沒跟上來的崔宇,催着:“走啊!”

“嗯……”崔宇回過神來,看眼賈赦,想想他們先前一群人,現在就兩,便感覺有些不妥:“就我們兩個現在去泡溫泉?”

“夏天雖然洗涼水澡很爽,但還是要注意養生的。”賈赦理所當然回道:“筋疲力盡的,還是泡溫泉爽。放心,我敬哥這邊溫泉雖不如小湯山莊子裏的,但也是上品鹽泉。你要相信前朝皇帝奢侈享受的品味的。”

崔宇:“…………”

賈赦看眼那雖然西斜,卻依舊火熱的太陽,感覺自己渾身都油膩的,身上的汗味臭的,像是從鹹菜缸裏撈起來一般,于是有些不耐煩,直接伸手拉過崔宇,往溫泉池裏去。

要不是崔宇幫着忙忙碌碌的,他才懶得搭理人。

崔宇沉默。雖然兩個大男人大白天泡澡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但是他從小到大沒這麽奢侈過!

大好光陰用來泡澡!

把崔宇拉倒池邊,吩咐丫鬟好生伺候着人,賈赦自己脫了衣裳,撲通跳進池子裏邊,來回游了一圈,感覺沒了汗膩,自己閉着眼享受,讓丫鬟捏肩擦背。

這邊崔宇滿臉通紅,小聲拒絕丫鬟的伺候,想想書上所記泡溫泉之法,又低聲請教過丫鬟們一番,挑了一個水位較淺的位置,一腳踏了進去,待用溫泉水緩慢的擦拭過身體,适應了溫度,才緩緩入了水。

不過也是在水池邊靜靜的泡着。

遠遠離着那奢侈腐敗的一幕。

饒是如此,透着一層白蒙蒙的水霧,崔宇發覺自己還是能看得見不遠處那一幕—賈赦竟然……竟然渾身赤果的被丫鬟們扶到了軟塌之上,白皙的肌膚泛着一層淡淡的粉,白裏透紅的像只熟透了的水蜜桃。

真不愧是富貴人家嬌養出來的。

崔宇垂首默念着“非禮勿視”,但是耳畔間那聲若有若無的聲音,軟綿綿的似羽毛撩過心尖,癢癢的……

感覺自己臉火辣辣的紅了。

崔宇忍不住捂臉,急忙忙想要起身。

聽到水聲響動,正被按摩着渾身舒服的賈赦睜眸看看崔宇,大楞:“崔宇,你泡好了?你們這丫頭怎麽不好好伺候……”

“與他們無關。”崔宇竭力聲音平穩,面色正常,目視遠方:“是我不太适應。”這種作風太奢侈了,一定是這樣的!

“那你就現在多泡泡。”賈赦很體貼道:“等冬日了,皇帝叔叔慣例會去小湯山行宮的,到時候賜湯浴也是常事的。你要是不泡多不合群啊?跌我們順天府招牌。”

崔宇:“…………”

“你是不是南方待久了不适應?”賈赦好奇問道:“聽說那邊都講究一個人泡澡,但在北方,大老爺們都一起泡澡搓澡,我都沒帶你玩個女、人,若是傳出去,在圈子裏已經很跌面子了。”

瞧着那雙水光潋滟的眸子靜靜的看着他,崔宇感覺自己臉愈發紅了,努力回了一句:“我……我的确不适應。”

雖然會試科考也會脫衣模樣檢查,但那時候所見種種,跟今日所見……

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崔宇正感覺自己腦中亂成一漿糊,正思忖着該用什麽理由離開,便聽得身後恍若天籁的聲音傳來:“見過珍大爺,琏二爺,蓉哥兒,薔哥兒。”

霎時,溫泉池瞬間熱鬧起來了。

賈琏和賈蓉見過禮後,自己麻溜解開衣帶,瞬間将自己脫個精光。賈蓉還表演了新學到的跳水動作,噗通一下,動作特利索豪邁的躍入水中,激起水花一朵朵。

水池邊上的賈薔慢條斯理的脫衣服。

賈珍見着啥都慢一拍的賈薔,笑了笑,示意丫鬟帶着三混小子去旁邊的小池子。現在這三年級還小,等到了年紀,自然會讓他們知道全套溫泉浴的。這邊大人泡着,不那啥,可按摩舒活筋骨,順帶吹幾句葷段子還是有的。

賈珍邊下水,邊看眼崔宇,壞笑一聲:“崔大人,兄弟不錯啊!”

“你叔我都還沒調侃,你混說啥?”賈赦聞言,急急忙忙起身,拍了拍賈珍,悄聲跟人嘀咕“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崔宇看着賈赦坦蕩蕩而來的模樣,眼底暗了一分,默默動了動,調整了一個坐姿。這……

應該是他小土鼈一個,經歷太少,努力适應适應,入鄉随俗。

“恩侯,無妨,這不過私下調侃一二。我們年歲也相差不大,我也是……”崔宇沉聲:“适應過來,便好了。”

“就是,”賈珍應道:“赦叔你太過小心了。崔大人,要喝酒不?”

“謝謝,我容易醉酒。等會還要再确認明日宴會行程,便不飲用了,免得耽誤事。”崔宇說完,倏忽一怔,他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解釋。

聽到解釋,賈珍理解點點頭:“那我就自個喝。叔,給你要點瓜果?”

“來杯水就好。你也別多喝酒了,喝水養顏。”

賈珍不理賈赦,轉頭吩咐丫鬟備酒。

賈赦見狀,也不理自家大侄子,湊到崔宇身邊,一臉真摯問:“崔大人,您老當初考了第四對吧?詩詞歌賦略通吧?來做一首,就跟蘇東坡《如夢令》輕手,輕手,居士本來無垢。”

賈赦擡手呼喚狀,道:“顯得我們也很有文化。”

崔宇看看近在眼前的“玉人”般的賈赦,竭盡全力,啞着聲:“你好好泡着。”

“沒趣。”賈赦埋汰一句,正轉身就走,一個沒注意腳底一打滑。當發現自己踩滑,臉往地面撲之際,賈赦雙手牢牢捂住臉,而後驚呼:“啊——”

在旁邊的崔宇當即一驚,急忙起身,三步并作兩步快走到池岸閃,伸手去攬住賈赦腰間兩側,把人攔腰抱起來,連連後退幾步,站穩。

而後,崔宇感覺自己腦中瞬間空白一片。

手心理傳來那恍若綢緞般絲滑柔軟溫潤的觸感,讓他切切實實發覺自己是個俗不可耐的俗人。被生存危機壓迫的男人劣根性瞬間爆發了出來,像是老房着火一般,火舌無比兇猛,吞噬一切理智。

被抱着的賈赦驚魂未定,捂了捂臉,發覺自己沒破相,而後狠狠松口氣,但這麽一松,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身後有個什麽火熱的東西。

緩緩的轉頭看眼讓他免受破相之憂的崔宇,賈赦整個人都僵硬住了。他忽然曹二狗跟他八卦過崔宇是個大斷袖啊!

賈赦正恍惚之計,忽然聽得旁邊傳來一道笑聲:“崔大人,你屁股後面居然有個紅色胎記,哈!”

崔宇:“…………”

賈赦:“…………”

迎着兩人的視線,賈珍吓得一顫,再看那相抱的姿勢,忙不疊開口:“崔大人,多謝你相救,那啥……先把我叔放下來。”

“你們還不伺候老爺更衣。”

賈赦聞言,跟着點頭,邊手忙腳亂的讓丫鬟伺候他更衣,順帶給崔宇扔了件亵衣。而後瞧着烏壓壓一群丫鬟跟城牆一樣擋住視線,賈赦緩緩松口氣。不管崔宇如何,他大侄子嘴巴太漏勺了,絕對不好被人瞧見那什麽。否則沒準就帶着崔宇腐敗了,然後好好一個青天就要被帶歪了。

崔宇見狀,看了看賈赦,看看自己的手,默默穿衣,音調正常,語速緩慢的回了賈珍先前的話語,道:“是在尾龍骨上,民間管這叫奇才奇術痣。在屁股下生有胎痣,那叫含着金鎖匙出世的衣食無憂痣,兩者不一樣的。”

聽着崔宇這一本正經解釋着,賈赦眼眸好奇的崔宇身上打轉。他剛才沒看見這奇才奇術痣長什麽模樣。

但是聽人形容以及結合崔宇的奮鬥歷程,就覺得很靈驗,必須迷信一把。

“沒什麽好看的,不過一塊淡紅色的瘀青模樣罷了。”崔宇迎着賈赦滴溜溜亂轉的眼神,回了一句。他自己都沒機會看到全貌!

“哦,那還挺的。”賈赦依依不舍的收回視線,然後扭頭吐槽句賈珍:“虧你爹還是道士呢,你算命基本的技能都不學一個。”

賈珍:“…………”

這溫泉沒法泡了!

所幸現如今是夏日。

賈珍跟着起身,去淋浴一番,換了衣服,躺在躺椅上,迎着夏日晚風吹拂,跟賈赦說他爹又一次飛升失敗,然後堕落的看起了《總有人貪圖本道君美貌如花》。

正喝水的賈赦直接一口噴了出來。

在一旁崔宇瞅了眼賈赦。這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可記得賈赦發生意外之時,率先捂住了臉!為了美貌如花,也是非常拼了。

見賈赦如此表現,賈珍找到了滿足感,然後說了自己被交代的另外一件事,打算讓兩人幫忙出出主意:“就玉麥種植這事,莊頭和劉老漢功勞不小,若非他們盡忠職守,我們早就忘記了。莊頭好賞賜,允了恩典,放了他全家自由身,還讓其子嗣入學讀書,升了他的職位和月俸,但是那劉老漢,孤身一人,給他自由身也不要,錢嘛,他也不花,就一個勁說什麽賈家菩薩心腸,願一輩子呆賈家效力。”

“有此忠仆豈不是好事?”崔宇聞言不解賈珍愁在哪裏。

“崔大人,你不知道!”賈珍忍不住吐苦水:“別提忠仆兩字,我寧府有個忠仆,一開口就是“別說你這樣兒的,就是你爹、你爺爺……”仗着自己當年救過我曾祖父,

那個牛氣沖天!”

賈珍話語帶着濃濃的厭惡:“他救了我曾祖父,我曾祖父也沒忘記他啊,給他自由身不要,讓他當親兵,培養他,給了他管家職位,自己管不好,讓賴二家後來居上占了位,但他又不思進取,依舊張口閉口死人堆裏背出我曾祖父,自己喝馬尿,給我曾祖父喝水。這兩件事我打小聽到大,耳朵能生老繭,想把人打發到莊子,他能直接撞宗祠去,說我寧府後代子孫不孝。留着這個焦大太爺,感覺自己跟孫子一樣,左右不是人!”

喝口茶壓壓火氣,賈珍道:“反正我不要忠仆,錢貨兩清,簡簡單單。被個情分吊着,能說嘴一輩子。”

聞言,崔宇看眼賈赦。他發現賈赦此刻神色很複雜,有種說不出來的滄桑感。

“珍兒,你要記住自己對焦大這心理,日後盡量在外莫要說及四王八公開國如何如何,免得造了皇家厭煩。”

賈赦這話語落下,非但賈珍,便是崔宇也着實吓了一條。賈赦這話說得……太現實太殘酷也太貼切。

“當然,我們賈家不會是焦大,”賈赦頓了頓,接着道:“我們首先要把握一個度,因為哪怕是忠心,能二話不說替主子去死的忠心,也無法代替主子決定任何事情。凡事不能越界。當然作為主子,像焦大,你要學會發揮他的長處,避開那短處。”

“可是他有什麽長處?”賈珍聞言,面色臭得不能再臭:“現在什麽年代了,跟過去那個戰亂年代又不一樣,我們花個小錢,他都能說道自己當初手啃野菜,喝馬尿。不過是随過出征三四會,救了主。我曾祖父上過戰場大大小小加起來沒一百,也有八十了吧?說的感情沒了他,就沒了寧國府!在他之前的戰場就不算戰場,功績不算功績了不成!也沒見那個親兵像他那能耐勁,就算……”

賈珍看眼崔宇,而後小聲對賈赦道:“就算按着叔您剛才說的,我可從來沒膽在皇上面前哭過賈家功績如何如何。我一直在寧府這一畝三分地裏折騰。要是我哭着以老祖宗的功勞謀取官職,魚肉鄉裏,那您先前這例子舉的我還服氣。現在,我不服氣。我敗敗自家銀子怎麽了?”

“那等我話說完。”賈赦想想上輩子的焦大和賈家,完全是犯了一樣的錯。現如今賈家因他,有機會重來,那麽就給焦大一個重來的機會。

“我在皇上面前哭過功,趕明兒我去寧府把焦大請過來。”賈赦道。

“這跟一祖宗似的,您何必受苦呢。”賈珍聞言,雖然覺得自己少了一個心腹大患,開心的想放鞭炮,但禍害到他赦叔頭上也不是好事。

“這……”賈珍痛苦無比,一臉糾結,萬分艱難開口:“不成!他救的是我曾祖父,不是您祖父,叔,我也沒理由推到你頭上啊。”

聽到這話,賈赦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有你這話,叔開心,他養過馬,我把他請到馬莊上養馬,就哄着說琏兒蓉兒他們要開始學馬了,要重震祖上雄風,反正老人家固執了,也給個體面。我去好言說幾句。”

賈赦看眼崔宇,道:“到時候,順天府公務出行全換馬,行不?至于那劉老漢……”

賈赦拉長了音調,望向崔宇,道:“崔大人,煩請您老出面,讓他去教周圍百姓種玉麥。這玉麥真能推成了,把他往地方府志裏一寫,也算名垂史冊了。”

“朝廷背鍋把他要走吧。”

崔宇:“…………”

崔宇看看聞言放亮光的賈珍,又看看賈赦,百思不得其解:“得一忠仆不易,為何?”

“這事吧……”賈赦看看一臉甩鍋如釋重負又瞬間斂聲屏息的賈珍,低聲細細說了焦大太爺跟賈珍的愛恨情仇:“他想寧府後世子孫全上進。可珍兒這脾性,要人上進也得換着法哄着來。還有我敬哥,出道修仙的,焦大是操着老太爺的心,氣炸了,我爹當年都還沒氣炸。他心是好的,但為人處世吧,反正屁股決定腦袋,我已經很理智了,但覺得他腦子有點拎不清。”

“珍兒是被這事弄怕了。至于劉老漢,他日後忠心亦或是移了性子,”賈赦鄭重萬分:“我們絕不後悔!”

“沒錯!”賈珍跟着鄭重點點頭。他們賈家連什麽玉麥主糧的功績都不要,已經很淡泊名利,講究個随遇随緣,很有佛系色彩。

不對,道家。

他爹信道。

崔宇聞言,嘗試着去理解賈家心思,但是他沒個“富貴命”,無法用正常人的思維去理解。

但他也不是個多嘴之人。對于焦大,他不知個中詳情,無法插嘴任何一句。而對于劉老漢,不可否認,賈赦提出的方法,對百姓來說是一件好事。

崔宇幽幽看了眼賈赦,他發現越跟賈赦相處,他越是理解不了賈赦這人。是扮豬吃老虎,是吧?

但不管如何,事情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解決麻煩的賈珍很開心,喝着小酒,跟兩人說他回去淘一淘發黴的庫房,給兩人送禮。自己若是用不着,留着過年送親友送上官。

賈赦雖然嫌棄發黴的庫房,但也是挺感動這大侄子大方,揉揉“敗家子”的腦袋,建議道:“若是可以,請餘幕僚幫忙參詳,辨辨真假。”

“還有贗品不成?”

賈赦意味深長笑笑,也略過這話題不說,跟崔宇核對了一番最後的菜品,用過膳,便期待明日的“美賈玉麥宴”了。

都怪老祖宗姓賈,取不到什麽好聽的名字,想來想去還是這個名,最好聽了。

第二日,收到邀請的賓客都很給面子的到來。

當然,這也是賈赦邀請的都是自己先前慣玩的一幫公子哥。雖然現如今賈赦已是家主,按說邀請也該請着當家人過來,但畢竟因思忖着“蠱惑小肥羊試種”,故而還是宰纨绔比較方便。

無他,纨绔都愛美且愛攀比!

他賈大美人說什麽都好好好!

就這麽簡單!

“兄弟們,今兒就兩件事!”賈赦請了崔宇上座一邊,舉杯,言簡意赅,道:“我好說歹說請了崔大人為證,我賈恩侯念着你們幾個兄弟哥們,給你們留一線,但你們也得給我面子!以後誰要是不給順天府面子,我拆了他全家的面!”

“赦叔,就您自打上任以來這戰績輝煌的,誰還敢不長眼啊?”東安郡王家的世子率先起身開口說話了:“崔大人,賈大人,我穆安絕對奉公守法!配合順天府一切行動。”

餘下幾位公子哥也是齊聲附和。他們大多都被關禁閉了,因為最近泰興帝比較難以捉摸,但自打一接到賈赦的帖子,他們那兇巴巴的爹看他們臉色都和悅了幾分。

所以,還有什麽所以的,當然賈老大說什麽,他們都點頭應下了。

“第二,最重要的,老大吃肉帶着你喝湯!”賈赦拍拍手,示意仆從上菜:“給你們上我最新研究出來,最美容養顏,日後定然風襲天下的玉麥宴!先喝一口富貴玉麥米熬出來的瓊漿玉液,然後……”

随着賈赦的話音落下,倩麗的丫鬟們端着托盤魚貫而入。

晶瑩剔透的葡萄杯裝着從未見過的黃色“美酒”,之前率先說話,也是被邀請過來中身份地位最高的東安王世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點評道:“倒是之前從未品嘗過,風味清香可口,倒也不錯。”

“那當然。”賈赦眉飛色舞道:“來,繼續吃。”

他的菜單可是他精心費勁了墨水準備的—瓊漿玉液(奶香玉米汁:實在湊不出來了),富貴榮寧(玉米烙:玉米烙圓圓一張象征榮寧兩兄弟齊心吶),望子成龍(玉米饅頭:白白胖胖像他侄孫子);赤心可嘉(玉米枸杞粥:化用他之前不學無術的白字赦);珍羞美味(椒鹽玉米:一粒粒的跟珍珠似的,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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