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厲鬼勾魂,無常索命……”

“禦堂宇?”白無常又掏出來小冊子,黑無常看見了面前這鬼,微微一怔,仔細打量了一番後輕輕嘆了口氣。

“正是,請二位前方帶路。”

白無常覺得這鬼十分有趣,便調笑道:“你倒是心急,不像別的鬼似的留戀人間,都要捆了才走。”

禦堂宇扯了個笑:“走罷。”

白無常扯着黑無常,時不時往後看一眼禦堂宇,悄悄道:“老黑,你看這人是不是很奇怪?”

黑無常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什麽時候才能不這麽聒噪?”

禦堂宇看着走在前方的兩位無常竊竊私語,白無常還偶爾回頭,便追上他們,問道:“請問二位,可曾見過一位面目清秀、着紅衣銀甲之人?”

白無常一聽,立即興奮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記得清楚,那也是個奇人,明明身死,生死簿上卻沒他的名字,真是奇怪!叫什麽來着……老黑,你可還記得那小将軍姓甚名誰?”

黑無常淡淡看了他一眼,對禦堂宇道:“不知閣下所言何人。”

白無常急了:“老黑你明明知道!叫江……”接着就被黑無常捂住了嘴。

黑無常瞪了一眼自己的搭檔,帶着歉意道:“閣下若有疑惑,等到了冥府,閻王自會解答。”

禦堂宇見他們表現,心中認定兩位鬼差當然是知道些什麽,只是不便多言,颔首道:“多謝了。”

“不礙事。”

“老黑,那戟靈不就是這禦堂宇所問之人嗎?你為何不告訴他?你這人真是!”白無常一臉嫌棄地甩開黑無常的手,埋怨道。

黑無常無奈扶額,過了片刻才開口:“臨行前閻王交代這人問什麽只說不知,把人帶到他面前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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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常知道是自己多嘴了,低着頭小聲道:“是我做錯了,”接着揚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幸虧有你在!”

黑無常萬年面無表情的臉上泛起一絲淺淺的笑意,不仔細看還是看不出的,卻被白無常捕捉到了:“老黑!你居然笑了!你個萬年老冰山居然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無常輕咳了一聲,恢複往常表情:“看路。”

“噢。”說着白無常就被絆了一下,被黑無常一把撈起來,繼續趕路。

禦堂宇看着前方黑白無常親密樣子,想起了當年他與江霧也是這般,如今卻物是人非了。強行壓下湧上心間的酸澀,禦堂宇理了理思緒,繼續跟上他們步伐。

“老閻王!人給你帶來了!”還沒到閻王殿,白無常就嚷嚷起來,弄得衆鬼都探出來頭看。

“好生俊俏的小公子啊~嘻嘻嘻嘻嘻~”

“這位女鬼請把眼珠子收進眼眶裏好嗎?怪吓人的。”

“你滴下來的口水弄髒我舌頭了。”“你個吊死的不會把舌頭收一收嗎?”

“吵吵什麽!等下小公子就走啦看不到啦!”

進了閻王殿,黑無常微微颔首:“大人。”

閻王早就習慣白無常的無禮,沖着黑無常點點頭道:“你們先去吧。”

接着走下神臺,看着沉靜如水的禦堂宇,問道:“你陽壽未盡,這是何必?”

“人間無趣。”

閻王聽聞不禁笑道:“人間好啊,不像冥府,整天昏暗得很,還有見不完的鬼,這才是真無趣啊。”

禦堂宇淡淡道:“人間好不好也同我無關了,他在哪?”

“誰?”

“您知道的,紅衣銀甲小将軍,姓江名霧。”禦堂宇回答道,閻王肯定是知道的,不然路上黑無常也不會那樣要瞞他。

閻王搖搖頭:“他不在這。”

什麽?!

“沒喝孟婆湯,沒過奈何橋,沒再入輪回?”禦堂宇心急道,“那他在哪?”

“路上我沒讓黑白無常告訴你是怕你執意去找他,少不得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你鍛給他的那柄沉沙,滴了你的指尖血,他又一直使着,已經生養出來靈氣了,江霧戰死後魂魄就附在它身上。當年你接回來他的屍體,沒拿回折戟沉沙,所以……”

禦堂宇驚得睜大了眼睛,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從來沒聽過有這等事情的。

閻王看了看他繼續說:“他還在那方戰場上,因為他成了戟靈,戰場殺孽過重又滿身煞氣,我不敢、也不能收他。”

“那他現在如何?”

“成了那處方圓五十裏的守護靈。”

禦堂宇痛苦地閉了眼,把事情梳理清楚,再睜開時已是滿目堅定:“我去接他。”

閻王無奈地苦笑:“你現在是孤魂野鬼禦堂宇,不是人間意氣風發的悍刀門掌門禦堂宇了。孩子,去吧,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去入輪回罷。”

“我不。”

“你甘願一直當個孤魂野鬼?”

“那又如何?”

當真固執,當真情深義重。

問世間情為何物?無人不臣服。

閻王無奈招招手,喚來黑白無常:“黑白,帶他去孟婆那裏。”

禦堂宇就那麽站着,張了張嘴,終究沒再言語一聲,被白無常拖走。

“我說呀你就乖乖投胎去吧,按老閻王的脾氣,肯定會給你尋個比今生更好的去處的。”白無常想勾禦堂宇的脖頸,奈何比他矮了不少,只得作罷。

“閣下三思。”黑無常垂着眼道。

禦堂宇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黑無常:“沒有別的法子能讓我再與他相見了麽?”

黑無常猶豫了會兒,搖搖頭道:“罷了罷了,告訴你。要是想再見他,一是入輪回把沉沙帶回,只是殊途再難見;二是在冥府當鬼差,今生還能再見,但這法子試了千千萬萬遍從未實現過。所以,閣下安心入輪回罷。”

說着就到了孟婆面前,孟婆盛了一碗湯擺到禦堂宇面前,柔聲道:“喝掉它就好了,什麽都忘了。”

禦堂宇盯着那碗湯,并不端起:“我不入輪回,我也不願忘了今生往事。”接着擡頭對着慈眉善目的孟婆認真道:“您還缺幫忙熬湯的麽?”

孟婆笑:“你這孩子真是固執得讓人心疼,我這老太婆不需要你陪着了,閻王這個老頭子整日忙得不行,你若是願意,幫幫他罷。”

“好。”

閻王看着黑白無常又把禦堂宇帶回了閻王殿,沒等他開口問,禦堂宇就笑道:“閻王大人,多多指教。”

“這是何意?”

“我等了他這一世,生生世世又何妨?”

瞥了一眼目光看向別處的黑白無常,閻王擺擺手:“有個新人也好。”

冥府多一鬼差,常立于閻王左右,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司判官之職。

唐念霧把禦堂宇葬在了江霧墓旁,生不得同衾,也算死同穴。

禦堂宇這把叱咤風雲的刀,斷了。

安撫好悍刀門衆弟子,唐念霧把風吟擦幹淨,挂在了禦堂宇的房間,整理東西時發現了鎮紙下壓的師尊的親筆信:

“念霧吾徒,為師還有三願未了,一是放心不下你曾祖與師祖,二是悍刀門事物,三是你。唯望你照顧好吾之至親,将我門武學傳承下去,另若有心上人,成親後帶來為師墓前給我瞧瞧,切記切記。”

唐念霧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直至最後一句,忍不住出聲:“師尊……”

前來投胎的女鬼是越來越多了,閻王很是頭疼。進來先不報上名字,反倒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副手,直到他看不下去輕聲咳嗽才能進行審判。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為什麽一直盯着那小子看,是我太老了嗎!

孟婆看着眼前跳腳的人,這個老不正經的。

今日事情已畢,閻王欲言又止的看着整理筆墨的禦堂宇。

“大人有話直說便是。”

“那個,堂宇啊,審判時能否把你的臉遮一遮?那些女鬼看見你都要走不動了,實在影響效率。”閻王搓搓手。

“好。”

閻王終于滿意了。

江霧覺得日子越發無趣起來,奈何只能在這方圓五十裏活動,思至此,便狠狠踹了一腳腳下的岩石。

“哎喲我的将軍哎,可是疼死我這把老骨頭了。”石頭說話了。

江霧沒理他,石頭是不會痛的,他早知道了。

“将軍悶悶不樂是為何呀?告訴告訴我讓我取個樂?”

岩石精招來一記冷眼。

“嘿嘿嘿将軍別走哇,說出來興許我有法子幫你。”江霧停下腳步,轉身道:“你?”

“我!我怎麽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那你倒是說說,我如何魂歸故裏?”

“這……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在想念你哥!”

江霧張了張嘴,并不回話,那岩石精又叫:“你哥沒在人世啦!”

“你說什麽!”江霧一驚,一把抓住岩石精。

“你哥死啦!自刎于你墓前。你肯定要問我怎麽知道,做碑的那塊石頭是從我身上得的!”

江霧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在地,随後扯出一個慘白的笑:“多謝。”

哥哥,已經去了。

江霧在世上的唯一牽挂,沒了。

終究是緣淺,不能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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