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王莫哭
晚飯的時候，顏瀾的爸爸還是回來了。他一言不發，沉默不語地坐在了最靠邊的位置。他樣子倒是和以前沒變多少，衣着樸素，表情沉悶。
顏瀾一直很好奇他怎麽追到的漂亮老婆，看自個兒親爹的臭臉，即便心裏不大舒服，也笑呵呵地叫了聲爸。
顏瀾的姥爺趁機打圓場說：“顏路，你看你兒子現在多帥。”
“帥能當飯吃麽。”顏路嘟囔了一聲，“畢業了還不是找不到工作。”
氣氛一下子就更加尴尬了。
顏瀾的媽媽端着蝦往餐廳走，聽到顏路對顏瀾說：“要不然你複讀吧？再考一年，考個普通一本就行，學個經濟類的，多好找工作。”
顏瀾沒吭聲，默默放下了筷子，臉上也快挂不住了。
顏瀾媽媽笑說：“哎呀孩子考上z大了還不滿意呢啊？我們瀾瀾考了第三名呢，很優秀啦。”
“不滿意。”顏路打開啤酒，喝了兩口說道，“戲子能有多大出息，z大一個班那麽多人，能出名的有幾個？”
顏瀾深吸一口氣，默默拿起筷子準備繼續吃飯，心想我不吵架，這麽久沒回來了，我不能吵架。
顏路卻說：“哎，顏瀾，我知道個地方可以複讀，要不明天就去辦手續吧？我好好輔導你一年，你肯定——”
顏路顯然在激怒顏瀾的方面有着無與倫比的優勢，父親對兒子的不理解和冷嘲熱諷讓顏瀾倏地站起來，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反鎖了門。
顏路一拍桌子站起來，走到了顏瀾卧室門口狂拍門，一邊拍一邊說道：“我都是為了你好，你還有脾氣了？三年回一趟家，心裏還有爹媽麽？給你找好門路，你去念書就行了，我看了你文化課成績，除了語文差一點其實還有救啊……”
顏瀾的媽媽終于忍不住，沖上去對顏路說道：“你說夠了沒有？兒子為什麽三年回一趟家你不知道麽？”
“你們就天天慣着他，呵呵，都無法無天了……”顏路說，“任娜我跟你說，要不是你當初給他瞎報班，他根本不會學這些歪門邪道的，你們都有責任……”
顏瀾聽到這裏，忍無可忍地拉開了門，拎着包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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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我媽什麽事兒？”
顏瀾已經比他的父親要高了，他皺眉站在媽媽面前，嘴角還硬扯出來一個硬氣的微笑。
可他實在太生氣了，仿佛這些年在外打拼學會的自控能力碰到這個頑固的老頭就會失效似的，顏瀾連這個微笑都控制不好。
不僅這飯沒法吃，他住也沒法住了。
“我愛幹什麽幹什麽，您管不着。您老實教書多帶幾個考清北的學生不比強迫我來得快。”
顏瀾還想說更傷人的話，但看到媽媽難辦的表情他就閉嘴了。
“你這兔崽子——”
顏路還想跟顏瀾理論，顏瀾快速地提着包合上了自家的門。
“砰！”
門關了。
這個顏瀾離開了三年，又思念了三年的地方，不過三四個小時的功夫，又變為了一個可觸不可及的痛苦之地。
顏瀾在樓下吹着盛夏炎熱的風，風裏帶着玉蘭花味兒。
顏瀾心裏的火卻蹭蹭的往上冒，卻又不由自主想起了小時候和自己父親在這棵樹下玩耍的畫面。這樹不知多少年了，顏瀾都長這麽大了。
他待了幾分鐘，果然看到了追出來的媽媽。
“哎，瀾瀾，你爸他現在老糊塗了，你別在意……”任娜覺得對不住顏瀾，一想到顏瀾從小就要承受這麽大的壓力就難過，“他其實還是關心你的，上回我給你轉錢，他也給了我五千讓我一塊兒轉過去。”
顏瀾皺起眉頭說道：“他對您也這樣麽？”
“沒有，哎，學校裏最近裁員，你爸當年的同事都做到了主任，你爸因為學生評價不好，嫌他太嚴厲，壓力有點大……”任娜說，“他心情不好，可能就……”
“嗯，沒關系。”
“那你跟我上去，住一晚好不好？”
“不了。”顏瀾斬釘截鐵，“媽，有機會和姥爺一起去b市看我，我會好好招待你們。給您的禮物放在了您的床頭，希望您喜歡。學費我自己賺夠了，上次您給我那筆錢，您還是自己留着，我過會兒給您打回去，您別再打回來了。”
說完這句話，顏瀾就招了個車子走了。
任娜追着小跑了兩步說道：“等媽媽去看你啊！”
魏逍以為顏瀾還得一天才能回來，沒想到淩晨三點多，他就聽到了顏瀾上樓的聲音。
聲音不大，但九尾狐的聽覺很靈敏，魏逍便從床上坐起身，變成了狐貍形态從床上跳了下去，從門縫溜進了顏瀾的房間。
顏瀾看上去很疲憊，他似乎也沒怎麽睡覺，臉色不似往日那麽透亮，而是有些蠟黃。他晚飯沒吃，此時很餓，從包裏拿出來在高鐵站買的漢堡啃了一口，盤腿坐在床上，吃着吃着竟然哭了。
魏逍默默走了過去，在顏瀾的眼前蹲了下來，爪子搭在顏瀾的膝蓋上。
顏瀾放下漢堡，難過地抱住了大狐貍的身體無聲地開始流淚。他的眼淚蹭在魏逍的毛上和耳朵上，讓魏逍有些措手不及。
魏逍嗚嗚嗚了幾聲，想安慰一下顏瀾。但顏瀾哭得很傷心，眼淚洶湧決堤，片刻就打濕了魏逍的毛。
他松開手，魏逍手足無措地滿地踱步，轉着圈圈找自己的尾巴，心想怎麽哭了呢？
“妲己。”顏瀾捉住魏逍抱在了懷裏，“為什麽他這麽煩人呢？”
誰煩我的瀾瀾了？
魏逍豎起耳朵，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用尾巴去蹭顏瀾的褲腿，試圖讓顏瀾開心一點。
“我學藝術都七年了，他還惦記着讓我改行。”顏瀾說，“為什麽我這麽在意他對我的評價？明明我平時不在意別人怎麽看我的。”
魏逍心想大概是顏瀾的爸爸和他吵架了，跳到顏瀾的膝蓋上抱了抱顏瀾，圓圓的大尾巴甩出了一道流線。
在顏瀾最傷心的時候，有這麽一個大而溫熱的狐貍能讓他抱，他心裏稍微安穩了一些。可還是沒聲音的哭，哭着哭着還拿出手機對着妲己拍了一張。
“妲己，你真好。”顏瀾抱緊大狐貍說，“毛又軟。”
魏逍：……這種時候還能拍照。
魏逍伸出舌頭舔了舔顏瀾的手指，顏瀾手上又是眼淚又是狐貍的口水，順勢抹回了魏逍的毛上。
魏逍：……行吧。
直到哭累了，顏瀾才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魏逍默默把窗簾用嘴叼着拉上了。
等到了早上，天空晴了，窗外有鳥語花香，明媚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傾斜而入。
顏瀾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差點以為自己只是做了個噩夢，醒過來，他又在這個讓他覺得快樂的豪宅裏了。
小紅小白過來叫顏瀾起床，發覺今日的顏瀾眼睛有點腫，都關切地用爪子去摸顏瀾的腳腕。顏瀾起身，看着這些柔軟的小生命，心情也好了些，回想起昨天發生了什麽。
昨晚他和父親吵架出走，連夜坐着綠皮火車回到了b市。
他發覺自己無處可去，只有魏逍的這間別墅的大門一直沒上鎖，是給他留門的。
接着他在混亂中吃了半個漢堡，抱着那條被他起名叫作妲己的紅狐貍哭了很久。
可是他醒過來，妲己又不見了。
那條最漂亮的紅狐貍，在顏瀾最寂寞無奈的時候出現，又一聲不吭地消失了。
顏瀾進了浴室洗澡，水流沖過他的臉，他借着洗澡解壓，試圖忘記一切煩惱和不快。等他下樓已經九點多了，廚房裏飄來飯香，魏逍穿着睡衣在廚房煮飯。
魏逍偏過頭，看向了眼睛依然有些腫的顏瀾，說道：“怎麽提前回來了？”
“啊，家裏人有點忙。”
顏瀾不說，魏逍也不問，只是嗯了一聲。
“我來煮飯吧，魏先生。”
“不用，我已經煮好了。”魏逍從冰箱裏拿出來一盒可可法式酥條，對顏瀾說道，“熊總很喜歡你的北極熊餅幹，這是他的回禮。”
顏瀾從人類身上沒有獲得的溫暖，卻在妖怪身上得到了雙倍的分量。
魏逍是特意起來給顏瀾煮面的，昨晚看顏瀾啃漢堡，他想顏瀾大概沒吃晚飯，早餐就豐盛一點，還炸了天婦羅。
千年狐妖的廚藝非常妙，顏瀾第一次吃魏總煮的面，覺得總裁煮面似乎很稀奇，他瞬間忘了昨晚發生的不快，大口的吃了起來。
面條煮的很爛，但富有恰到好處的彈性，溏心蛋和豚骨都很入味兒，濃湯更是可口，顏瀾連湯都喝的幹幹淨淨。
等他吃完，他才擡起頭，由衷地對着魏逍說道：“魏先生，好廚藝啊。”
魏逍輕輕勾起嘴角。
顏瀾是真沒想到魏逍的廚藝這麽好，他總覺得大少就該有一大堆人伺候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用自己親自做。
但魏逍是個例外，獨居、潔身自好、廚藝滿分。
即便同為男性，顏瀾看來，魏逍也是十分有魅力的男人。
“魏先生應該有很多女性追求吧？”
魏逍聞言一愣，心想顏瀾這麽問，是覺得自己還不錯的意思嗎？
“沒有。”
“您有女朋友嗎？”
“沒有。”
顏瀾心想那一定是魏逍眼光太高了，普通的女孩子可能入不了魏逍的眼。
“哎呀，對了，魏先生，給你看我的妲己。”顏瀾突然開心地拿出自己的手機，給魏逍看自己新設的壁紙，說道，“您看這只大狐貍，是不是超帥！”
顏瀾手機壁紙是一只火紅的大狐貍蹲在微光裏的畫面。
魏逍瞳孔一震，面色不改。
這不是他的狐貍形态麽？
“昨天晚上我回來的時候又看見它了，趁機拍的。嘿嘿。”
魏逍：“……挺好看的。”
“嗯，可惜來無影去無蹤的，下次我要和妲己合照。”顏瀾說，“不知道它還會不會來啊。”
會來的，魏逍想。
只要你在期待着，他就會去找你的。
顏瀾拿起一邊的一串青葡萄放在了自己的盤子裏，當飯後水果吃，不過這葡萄太酸了，酸到他表情都變得沮喪。
但顏瀾同志心想自己挑的葡萄，跪着也要酸完，何況魏總也在，便默默地拿起第二個忍酸吃了起來。
坐在他對面的魏逍看出來了，起身的瞬間拿起了顏瀾的葡萄說道：“我嘗一下。”
說完他便上了樓，顏瀾默默看着自己空盤子，心想魏先生是有意幫他吃酸掉牙的水果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大毛：甜不甜！就說！甜不甜！甜還不撒花！還不撒花！！
魏逍：都聽見了麽，顏瀾誇我毛軟。
顏瀾：妲己，你這個心機狐。
魏逍：你說什麽寶貝？
顏瀾微笑：魏妲己你這個心機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