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倔驢

這一頓飯周十實在是食之無味,整個過程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埋頭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村裏人進城,沒吃過好的呢。

而蕭煜就沒管那麽多了,到哪兒他都是主角,基本上都是他在逗桑瀾初說話。

“你怎麽不問問我考了多少分?”蕭煜給她夾了一塊牛肉,還細心地把上面的蒜末挑去了。

桑瀾初臉上帶着點淡淡的戲谑意味,“反正你考多少分都沒我高。”

蕭煜知道,她話裏還有一個意思是,他的分在她眼裏都不夠看的。他牙癢癢,真想咬她,“改明兒就讓我爸給京大捐一棟樓!它不得敞開大門請我進去?”

桑瀾初咬着筷子對他笑笑,但笑卻不達眼底,“是麽?那正好,替張妍,哦不,桑妍也捐一棟。”

埋頭吃菜的周十,他夾菜的動作頓了一頓。

而蕭煜剛才還嬉皮笑臉的,現在也收了笑,他臉色顯得有些不自然,“好好的,你提她做什麽?”

桑瀾初那雙無波無瀾的眼卻沒放過他,“我在鄉縣的事,還有誰知道?”

蕭煜的眼神微微閃了一閃,“就我一個知道啊,我可連桑叔叔和綦姨都沒說。”

桑瀾初點了點頭,又問了句不太相幹的話,“這回桑妍沒跟着你?”

蕭煜腦子裏的那根弦一緊,“她跟着我幹什麽?”

桑瀾初輕輕那麽一瞥他,看得蕭煜都快流冷汗了,他咳了一聲提其他的事,“你知道的,我對去京大沒什麽興趣,我不過是說着玩的。你去京大的話,準備報什麽專業?”

桑瀾初把菜轉到周十面前,示意他吃,自己卻朝蕭煜道:“秘密。”

蕭煜說:“再過幾天就填志願了,那時你想瞞也瞞不住。我勸你別整幺蛾子,到時候桑叔叔又該發脾氣了。”

桑瀾初歪頭看他,眼神冷了些,“蕭煜,你誰派來的?”

Advertisement

蕭煜趕緊舉手投降,“我不說了行了吧?我永遠都站在你這頭。”

桑瀾初還算滿意,接下來和蕭煜說話時語氣又軟和了許多,只是聽在周十耳朵裏,卻是很磨人。他不想再待下去了,胃已經滿了,脹得他難受,心也難堪。

還沒等他提出要走,卻聽蕭煜和桑瀾初說:“我在鎮上旅館訂了兩間房,你今晚就住在鎮上吧。””

這件事情桑瀾初沒什麽異議,畢竟她現在這個情況也不需要再麻煩周十了,于是她點了點頭,“嗯。”

她話音剛落下,還沒等她再說什麽,周十放下筷子從椅子上起身,“謝謝你們請客,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這句話說完,在桑瀾初帶着疑惑擡起頭來時,他的身影已經出了包廂的門。

“喂!”桑瀾初喊一聲,周十頭也沒回。

蕭煜靠着椅背,“這人挺有意思啊。”

不知道他嘴裏的有意思是什麽意思,桑瀾初沒搭話,卻問他:“你身上帶的現金多麽?”

蕭煜扯唇壞笑,“我什麽都沒有,就有的是錢。”

他把随身的背包拿給她,裏頭放了幾沓鈔票。桑瀾初頭一回很喜歡他這種窮奢極侈,揮金如土的性子。

她從裏面拿出兩沓,用餐巾紙包着,對蕭煜說:“你先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蕭煜看着她有些急的樣子,盯着她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桑瀾初拿着錢就小跑着出了飯店,正好看見周十跨上那輛破爛摩托,正準備走人了。

“周十!”她喊住他。

周十腳蹬摩托發動機的動作一頓,慢慢回了頭。

女孩兒向他跑來,長發飛揚,他心裏還想着,她的頭發是否摸上去真的很柔很滑?

周十閉了閉眼,轉過頭,像沒聽見桑瀾初的喊聲似的,繼續發動摩托車。破爛摩托今天很好使,一下就能啓動了,他擰了擰油門,剛要竄出去,一只玉白的手就扯住了他的袖子。

要不是他動作快,立即松了油門,她差點兒就被他的車速給甩出去了!

周十心有餘悸,兩條長腿踩到地上穩住車,眼疾手快撈住她的腰,有些氣急:“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桑瀾初其實也沒想那麽多,更沒意識到她的這種行為有什麽危險。現在被周十一說,她才反應過來她的腰被他摟得很緊,腳都快離地了,腿緊貼着摩托車的座,有點硌人。

兩個人臉的距離只有幾公分,周十的手臂很有力量,扣着她腰的掌心也很熱,她看清了他又長又密的睫毛,和焦急在意的眼神。

挺奇怪的,她居然不反感和周十的這種近距離接觸,明明連蕭煜她也是不怎麽喜歡和他有那種肢體碰觸的。

桑瀾初有些走神了,而周十卻很快發現他自己的臉離她很近,呼吸似乎都相纏。他的手也還在她的腰上,像是被燙了一下,他連忙縮回手,有些不自在,“我...我只是怕你跌倒。”

桑瀾初站穩,她拂了下耳邊的頭發,像是也沒在意剛才的事情,把那沓用紙巾包着的鈔票遞給周十,“給你的。”

周十沒有想到那是兩沓鈔票,他接過來打開紙巾,當看見裏頭包着的是兩沓錢時,他唇抿得緊緊,看向她的眼神,好像并不開心。

這兩沓票子,有兩萬了。

周十重新拿紙巾包好,放回到桑瀾初手上,“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桑瀾初覺得自己是出于好心,“為什麽不要?就當我這半個月在你家的住宿費和夥食費。阿婆身體也不好,這些錢雖然不多,但你可以去......”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周十打斷,“這和你沒有關系!”

這還是周十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桑瀾初也有些氣了,她咬着唇,臉頰上有着被人拒絕的尴尬的紅,“你!”

兩萬不多麽?對于他這種窮人來說,兩萬很多很多了。周十從口袋裏掏出剛才那張被黃毛順走的紅票子,有些皺了,他捋平了給她,“我替你拿回來了,給你。”

她沒接,他就一直舉着。

兩人僵持了兩分鐘,桑瀾初終于從他手裏接過票子,卻是扔到了地上。

周十看一眼地上的錢,沒什麽表情,也沒有再說話,也不再看她,腳下又重新開始發動起摩托來。

看他又這副悶葫蘆樣,桑瀾初心裏的氣更多了,她把那兩沓錢抱進懷裏,沒管地上的那一張,下巴一揚,語氣冷淡,“我留在你家的那幾件東西,你幫我把它們扔了吧。”

她還有幾件衣服在他家,還有幾樣女孩兒用的日用品。

摩托車已經發動了,聽見桑瀾初的話,周十擰油門的手松了。他手心微微出汗,抿了抿唇道:“你明天還在鎮上吧?我拿來給你。”

桑瀾初轉身就走,丢下一句話,“不必了,反正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扔了就好,而且我們也不會再見面了。”

她的背影果斷,毫不猶豫。

耳邊都是摩托車發動機的突突聲,就和周十此刻的心跳一樣,梗得有點難受。

他低頭看到了自己的手,修長卻微黑,有繭子還糙。而蕭煜的手,同樣修長卻很白淨,是養尊處優的手。

他握緊了車把手,從後視鏡裏看那女孩兒的背影,眼裏突然又脹又澀。

“嗚”一聲,是摩托車疾馳而去的聲音。

那輛破爛摩托很快就消失在街道上,桑瀾初回頭,咬了咬唇,頭一回罵起了人。

“倔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