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山雨欲來

烏雲如潮水，被陣陣陰風驅逐着，彙聚到安樂堂上方，形成了一個以安樂堂為中心的漩渦。院中的桂花落了滿地，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香氣。但這香氣非但未能減緩這壓抑的氣氛，反而更加令人不安起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花香襲地魂欲歸。

一抹紫色的倩影掠過桂樹，震落米白的細小花瓣，被陰風裹挾，朝着天空飛去。陰風卷起她的衣裙，寬大的衣袖灌了風，襯得她的身形更加瘦削。她仰頭半眯起眼睛，看向不遠處的浣衣閣。

那破敗的浣衣閣就處在霧霾的漩渦深處，黑色的烏鴉盤旋着，發出詭異而激動的叫聲，似乎在等待着狂歡的盛宴。

如此詭異的場景，安樂堂卻安靜得不可思議，連一絲人影也瞧不着。

柳貴妃太陽穴微微跳動着，捏緊了手，青筋病态似的凸起。她臉色蒼白得驚人，額頭也沁出細密的汗水來，太陽穴微微地跳動着，似乎在強忍着痛苦。

身後突然響起清脆悅耳的鈴铛聲，柳貴妃睫毛微顫，漆黑眼眸閃過一絲驚懼之色。

鈴铛聲更近了，稚嫩軟糯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娘親。”

是阿桃。

柳貴妃緊咬着唇，手捏得更緊，塗了鮮紅蔻丹的指甲深深地陷進手心。她轉過頭，朝阿桃淺笑着，輕聲道：“你來了。”

阿桃背着手，微微踮起腳尖，仰頭看着柳貴妃，眨眨眼睛，甜美一笑：“是啊，阿桃來找娘親玩兒。”

柳貴妃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凝視着阿桃，似乎要看到阿桃的眼眸深處。阿桃那雙黑色的眸子，與她的眼眸如此相似，仿佛鏡中倒影。

阿桃不避不閃，笑盈盈地一步步走近柳貴妃，嘴角翹起：“莫非是娘親不想陪阿桃玩兒？”

柳貴妃緊抿着唇，蹙眉盯着阿桃。

“娘親？”阿桃伸出小小的手拉住柳貴妃的衣袖，漆黑的眼眸盯着她，“娘親不想陪阿桃玩兒嗎？”

這雙眼睛，柳貴妃明明再熟悉不過。但此刻，這雙眼睛卻變得如此陌生。她仿佛能在這幽深的眼眸中，看見來自深海的漩渦，在拉扯着她墜入這無盡深淵。

而那無盡的深淵中，有一雙熟悉的眼眸，在無助地看着她。是阿桃，那是她的阿桃。

柳貴妃不禁伸出手，握住阿桃的手，眼神飄忽地看着阿桃，俯下身子，嘴角浮起一個缥缈的笑，柔聲道：“娘親陪阿桃玩兒。”

阿桃翹起嘴角，放在背後的手輕輕撥動鈴铛。

“叮！”

清脆的鈴铛聲響起，但與此同時，響起來的還有雜亂的鼓聲，擾亂了鈴铛聲。

柳貴妃猛然驚醒，松開了阿桃的手，腳尖輕點，身子躍出了好幾米開外。

阿桃剜了柳貴妃一眼，猛地轉回頭，卻見一個渾身沾滿污泥，狼狽不堪的少女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後。這人只穿了件白色的中衣，裸|露在外的腳踝通紅，臉頰也染上了病态的紅，雙眼仿佛燃着兩簇火苗，閃着狂熱的光。

她記得這人，不就是她的傀儡嗎？

阿桃輕蔑一笑，淡淡地掃了少女一眼，視線停留在少女手中的撥浪鼓上，忍不住嗤笑一聲。

辛雲看出了阿桃眼中的輕蔑，卻也不惱。而是舉起手中的紅色撥浪鼓，食指彎起，輕輕地在鼓面彈了一下，發出可笑的“咚咚”聲。

阿桃眼中的輕蔑之色更甚。

辛雲悠悠地搖着撥浪鼓，朝阿桃挑眉，嫣然一笑：“小朋友，鈴铛不好玩兒，姐姐給你撥浪鼓。”

阿桃“咯咯”地笑起來，臉上挂着天真的笑，仰頭看着辛雲緩慢地道：“好啊。”說着她的眼眸泛起攝人心魄的奇異光彩，嬌小的身子猛然朝着辛雲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