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買東西 (1)
朝縱握着小手坐在床上靜靜的不說話,只嘴唇抿了起來, 诠釋着他的倔強。
朝硯彎下了腰去, 勾了一下唇角, 手在小孩兒的面前晃了晃道:“有什麽事說說, 憋在心裏憋壞了可不好,你不說, 我就不知道, 不知道麽我下次就還敢犯, 到時候你又要生氣了, 循環往複……嗯, 說說,說說。”
朝縱擡眼看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眉頭一蹙又給憋了回去, 目光看向了別處, 顯然想說的話又給擰了回去。
朝硯:“……”
以前的小孩兒多可愛啊,不高興了直接張口就咬,撒完氣報完仇就沒事了。
現在讀書多了, 心思也深了,從那張板着的小臉上朝硯愣是看不出來他在生什麽氣。
“你要是說了我給你買糖葫蘆吃好不好?”朝硯繼續哄道。
朝縱皺了一下眉頭拒絕道:“不要。”
那滿臉的嫌棄都快要溢出來了。
朝硯這下子都不知道該怎麽去哄了, 只能搬了個板凳過來跟小孩兒大眼瞪小眼, 等他什麽時候想說了再說。
若是他只是專心的等也就罷了,偏偏他剛開始等着捏着衣角玩,後來又嫌餓了叫了飯食來吃, 還吆喝着小孩兒一起,到後來更是坐在椅子上面一颠一颠的差點兒沒有直接睡過去。
朝縱坐在那裏捏了捏有些麻的腿,本來想說的心思在看到那人如此不靠譜的行為之時,整張小臉虎的更厲害了。
朝硯一個趔趄,頭差點兒撞上了床邊,總算是有了片刻的清醒,他看了看嘴巴撅的老高的小孩兒,伸手戳了戳道:“氣性這麽大呢。”
“你出去!”朝縱的小胸膛起伏着。
“我不,”朝硯拒絕的特別幹脆利落。
這會兒骨頭都懶得軟了,坐着就不想起來,俗稱懶得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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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縱捏緊了小拳頭,直接從床邊爬了下去,怒氣沖沖的往門口走去:“你不走我走!”
“記得帶好儲物袋啊,”朝硯在他的背後喊道,“萬一看見啥還能買點兒吃,這會兒天快黑了,早點兒回來。”
朝縱本來往門口走的步伐挺住,轉身回來在朝硯面前停住,在朝硯莫名其妙的情況下,伸腳往那椅子腿上踹了一腳。
按照常理來說,這種普通客棧的椅子哪裏受得了朝縱一腳的力道,輕輕一踹就能夠分崩離析,可是朝縱的一腳踹下去,小臉皺了一下,在朝硯莫名其妙的目光之中愣愣的站在了原地不動彈了。
朝硯:“……”
這回來踹一下椅子是什麽愛好?
朝硯本來是不太明白的,可是順着小家夥以往的思路想了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
椅子要是直接從底下塌了,他這個坐着打瞌睡的人不摔個屁股墩才見了鬼呢。
可現在椅子好端端的在這裏呢,也就是說他家崽兒心疼他呢。
朝硯十分欣慰的伸手摸了摸朝縱的頭道:“我們家崽兒都知道心疼人了。”
朝縱似乎鼓着臉沒有開口說話。
朝硯低頭去瞅他,朝縱的目光又扭到了一邊。
“不是說要出去玩嘛?”朝硯問道。
朝縱仍然不說,只是臉頰漲的有些通紅,拳頭更是握的緊了些。
朝硯抓了抓頭發,趴在椅子上好奇道:“怎麽了?害羞了?”
他家小孩兒生氣都是面無表情的狀态,什麽時候還懂得害羞了。
朝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繼續憋着。
朝硯:“……”
真是猜猜猜不完啊,他要是有個讀心術就好了。
小孩兒愣是不說話,朝硯瞌睡打夠了倒是清醒了,閑沒事幹就戳戳游戲的屏幕,啥事也沒得幹,就是瞎在那裏戳着玩。
新的任務一如既往的沒有刷出來,這游戲頹廢的仿佛要廢了一樣。
可就在朝硯戳到鑒定功能那塊兒時,看到了他家小孩兒的血條,不僅僅是血量比之前渾厚很多,防禦和武力值也是節節攀升,朝硯還沒有覺得十分欣慰呢,莫名瞄到了那血條的尾巴上。
那血條長長的,若是不仔細看,只覺得血量是滿的,可仔細那麽一看,才發現少了小小的一截,小到肉眼幾乎看不到,可是突然蹭的往上跳了一個點,說明是在回血呢。
他們一直在一塊兒,這是哪兒受傷了?
朝硯的目光在小孩兒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一點兒端倪沒有,血腥味也沒有,他正覺得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就見仿佛在原地罰站一樣的小家夥動了一下腳趾頭。
腦海之中就好像有一絲微芒劃過,朝硯瞅了瞅那小鞋子,又瞅了瞅自己的椅子,最終确定了可能不是他家小崽兒踹椅子的時候沒有使勁,而這椅子的材質太硬了,小孩兒不僅沒踹動,還腳疼。
但是知道了是一回事,說出來是另外一回事,要是朝硯直接說了,估計今天都別想小家夥說自己到底為什麽生氣的理由了。
怎樣才能不動聲色的解了眼前的困局呢?朝硯琢磨了一下,低身彎腰将小家夥抱了起來,直接抱着放在了自己手臂上坐着道:“好了好了,我陪你出去玩還不行麽?”
他的肩膀并不寬敞,卻有力的很,只一個胳膊扶着,愣是将小家夥扶的穩穩的。
“我不去,”朝縱的小臉這回是真的有點兒紅了,“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不行,”朝硯耍賴道,“今天你要是不跟我說你到底為啥生氣,我就一直抱着你,洗澡也抱着,睡覺也抱着,吃飯也抱着……”
“你!”朝縱伸手揪了一下他的頭發,小爪子的力道重的很。
可惜朝硯修真以後,發現自己連頭發絲好像都牢固了,完全沒有任何中年謝頂的危機,所以那力道雖重,倒真的不疼。
朝硯任由他拽,那小爪子就真的沒有松,仿佛在比誰比誰更有毅力一樣。
“綠豆餅,這個時候這個時候正适合吃,”朝硯買了一包愣是塞進了小孩兒的懷裏。
那小手一手要捧着糕點,只能無奈的舍棄了跟朝硯的頭發相親相愛。
“這個小泥人長的跟我們崽兒很像嘛,”朝硯這麽長時間以來還是第一次逛修真界的集市,宅到了一種新境界以後,出來真是看見什麽都想買,什麽都想摸。
“公子真是好眼光,這十裏八街的就屬我們家的泥人捏的最好,您看跟您家小公子長的多像啊,”那賣泥人的攤販恭維道。
朝縱看着那棍子上面胖乎乎臉頰紅彤彤的泥人,愣是沒有從上面找出一分的像氣來。
那小販跟朝硯你來我往的說了好一回,那泥人到手了,朝硯是到手就丢,直接放進了朝縱的另外一只手中道:“吶,給你了。”
“醜,”朝縱雖然嘴上說着,卻還是将那小棍握在了手裏,時不時眼光過去瞟上兩眼,小臉皺成了包子。
朝硯倒也不在乎他的評價,興沖沖的又到其他攤位去買東西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帶着小孩兒來逛街的,還是他自己來逛街的。
他買了不少東西,朝縱的懷裏就抱了不少的東西,到了最後直接抱的滿滿的都拿不下了。
“可以了,”朝縱虎着一張臉,抱着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說道。
“那家的千層餅看着……”朝硯看着集市還有些意動,奈何在瞄到了成堆的東西後小孩兒想咬人的目光,默默的住了嘴,“你要不把東西放進儲物袋裏面?”
“沒地方了,”朝縱抱着東西艱難道。
朝硯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買的東西好像真的太多了,塞的滿滿當當的,簡直舉步維艱。
“啧,麻煩了,”朝硯抱着孩子幾乎看不見前路,只能側着目光看人,這樣的姿态,倒是引得不少人過路的時候觀看。
“鄉巴佬呀這是,”一人過去捂着嘴跟身邊的男人議論道,眼睛裏面還帶着笑意。
“可能第一次到金琳城來,別笑話人家,”她身旁的男人雖是那樣說着,可是眼睛中的笑意同樣遮擋不住。
朝硯想抓抓頭發,他也知道這種行為的确是容易讓人覺得他沒有見過世面,可是他的的确确沒有見過世面嘛。
那對夫妻笑着駐足觀看,倒沒有離開的意思了,朝硯也幹脆抱着小家夥走上了前去,在那對夫妻警惕的神色之中問道:“敢問這附近可有什麽賣裝東西的地方沒有?”
好歹買個購物筐什麽的都比這樣舒服。
那對夫妻怔了一下,妻子笑意盈盈道:“自然是有的,這金琳城什麽都有。”
她旁邊的男人本來愣着,低頭看了看她的神色同樣笑着說道:“看見前面那個岔口了沒有,右拐往前走兩步,想買什麽樣的用來裝東西的都有。”
“哦,多謝,”朝硯假裝沒有看見他倆手裏悄悄暗示的動作,直接抱着小孩兒往他們所指的地方走了過去。
朝硯似乎未覺,朝縱卻看的一清二楚,開口道:“別過去,他們詐你呢。”
“詐人也不能詐到土匪窩裏面去,”朝硯兀自往前走着,“無冤無仇的,頂多也就是想看笑話罷了。”
他的步伐停住,看着那堪稱巨大的商行頂頭的三個大字笑了一下——金琳琅。
金琳城的頂級招牌,自然是裝什麽東西的都有。
身後傳來嘀嘀咕咕的聲音:“瞧,娘子,他要鬧笑話了。”
“哈哈,到時候一準被趕出來,”那女人笑的開心。
朝硯聽着那聲音當沒聽見,在有些圍觀的目光之下走了進去。
進去就有人迎了上來,統一的服飾,只是憑借着衣物穿戴就能分出個地位高低大小出來。
一個夥計一樣的人笑着迎了上來道:“這位客官,您想來看些什麽?”
他一邊說着,一邊手腳麻利的替朝硯将懷裏的東西都取了下來抱着放在了專門的桌子之上。
“倒也不看什麽,”朝硯感覺到了一道打量的目光,擡頭去看時卻沒有看到任何的人。
外面的那對夫妻無禮是因為他們是肉體凡胎,看不出他們的修為來,進了金琳琅的大門,連那幫忙的夥計都是鍛骨期的,甚至還有煉氣一二層的,可見進來時,他的實力應該就被摸清楚了。
有身份好辦事,朝硯看了看周圍,那些櫃臺之前交易的人實屬不少,他看着夥計說道:“請問你這裏有儲物袋可以售賣麽?”
煉氣修士多使用儲物袋,這倒是常物,朝硯不過就是客套的問一下,那夥計笑道:“自然是有的,客官是想要多大的?”
“你們有多大的?”朝硯詢問道。
那夥計一笑,朗聲道:“這儲物袋呢分三種,小的一丈見方,平日裏使用綽綽有餘,三枚下品靈石一個,中等的三丈見方,面積卻是大了九倍,裝下物體更多,要賣十個靈石一個,若是大的,九丈見方,便是将這金琳琅整個都裝進去了,卻是要三十個下品靈石一個了,客官想要哪種?”
小的儲物袋也就跟鶴眉當時送小崽兒的一個價位了。
三枚靈石,按照天選城的物價,作為見面禮來說,那老頭挺大方。
儲物袋雖是常物,可是也沒有見哪個修士的身上成打成打的挂一身。
朝硯身上的靈石倒是能把這裏的儲物袋都買空了,但是財不外露的道理,連三歲小孩兒都懂。
“嗯,其實大的倒是挺大,”朝硯從前買東西,都是一次性買最好的,可是儲物袋這種東西感覺就跟錢包似的,能被人順走一樣。
那夥計也是個人精,看出來他眼睛之中的遲疑,笑道:“您若是還是覺得不夠大,聽說過幾日的拍賣會上有儲物戒指拍賣,客官您可以去試上一試。”
“你們這裏沒有賣的麽?”朝硯對于那個什麽戒指有些感興趣,主要是小小的,可以跟金玄劍一樣認主,不怕輕易丢失。
朝硯從前是有一枚的,只是掉進那天坑之中的時候命都丢了半條,戒指更是不翼而飛了。
儲物戒指的空間可比儲物袋大上很多,空間的穩定性更是好上很多。
那夥計讪笑了一下道:“儲物戒指得來不易,每每得了都是放在拍賣會裏面拍賣,不在這裏售賣的。”
煉氣修士囊中羞澀者多,朝硯便問了一句:“不知那儲物戒指一般售價幾何?”
那夥計倒也沒有不耐煩,想了一下說道:“上一枚拍賣出了五百下品靈石,上上一枚大約是六百左右,價格不定,還是要看品質如何。”
“原來如此,”朝硯為讪笑了一下道,“那可否取那些儲物袋與我一觀。”
那夥計道了聲稍等跑去取東西去了,朝硯的手指在腿上敲了兩下,發現小孩兒又在盯着看了,認真的好像是在研究什麽東西一樣。
“看什麽呢這麽專注?”朝硯覺得那神情有趣,笑了一下問道。
朝縱搖了搖頭,側過了頭去。
他只是覺得這個人處理事情的事情,總是跟別人不一樣。
夥計拿來了儲物袋,從樣子上看大同小異,只是越是大的看起來上面的光芒越是明亮一些。
儲物袋的空間靠陣法來拓展,越是大的,越是需要更加細密的陣法,朝硯拿起每個都看了看,最後拿起了中等的那個道:“就這個吧,能不能給我再取兩個過來?”
“客官若想選空間大的,只管選大的就是了,比之三個可要劃算不少,”那夥計說話倒是讓人十分的熨帖。
朝硯拿起了那枚笑道:“我并非只給自己購買,若是買了大的,實在是囊中羞澀,故此……”
要是他敢只買一個大的,小孩兒倒不會說什麽,米果兒一準得折騰個天翻地覆,為了避免那位老母親真的大晚上鑽進他被窩裏面哭,就買個中等的随便用用就好了,大不了等以後到了別的地方再批量購買就行了。
他的話沒有說完,那夥計已然明白,笑着去幫他取了兩個來。
朝硯倒沒有着急交付靈石,而是再詢問道:“你這裏可有面具一類的東西?”
“有的,”那夥計又是取來了一排的面具,那些面具都是陳列在一個琉璃盤子裏面,共有五個。
或是青面獠牙,或是花紋遍布,保證戴上了遮全臉,別人看都看不出來是誰。
那夥計顯然對于各種各樣的客人都習以為常,金琳城有拍賣會,不想被人知道身份的不知道有多少,朝硯這樣的實在不足為奇。
“這種面具賣的最多,雖是模樣上不太漂亮,卻是可以遮擋別人的窺探,不能得見面具之下真容,”那夥計熱情的介紹道,“每個不過五枚下品靈石,你還拿了三個儲物袋,可以算您更便宜一些。”
朝硯從左看到右,每看一個都十分确定若是那拍賣會場黑一點,戴上這玩意都能吓死人。
“崽兒,你看上哪個了?”朝硯低頭問道。
朝縱伸出了小手随意拿了個青面獠牙的,十分的不講究,朝硯自己戴什麽無所謂,反正戴上又瞅不見,吓到的也是別人,他本來以為他們家崽兒算審美正常的,萬萬沒想到直接上去就選了個最醜的。
“小公子好眼光,”那夥計跟鬧着玩似的誇獎道。
朝硯低頭道:“你不打算再換一個麽?”
“換一個也是一樣的,”朝縱拿着那個面具,倒也沒有絲毫畏懼的摸着上面的紋路。
朝硯瞅瞅其他四個,的确是沒有比最醜的那個好到哪裏去,不過一分價錢一分貨,朝硯幹脆也是随便拿了一個道:“那就這些吧,麻煩您給算一下。”
“不敢勞客官尊稱,”那夥計笑道,“三個儲物袋的價格不能免,共計三十下品靈石,兩個面具每個收您四個靈石,共計三十八個靈石,這是全部了。”
“三十八聽起來跟罵人似的,”朝硯放下那面具帶着笑意道,“不如抹個零頭,三十五塊靈石吧。”
那夥計還是頭一次見上來就砍價的,愣了一下道:“客官,零頭沒有您這麽抹的,再抹我們就真的不賺了。”
“那三十六怎麽樣?”朝硯往上高了一些。
那夥計臉上仍然帶着苦笑:“實在是不能,沒聽過三十八是罵人的話啊。”
“那三十七,就一塊靈石,”朝硯從懷裏一顆一顆的往外面數着靈石道,“能付我立馬就付了,真的。”
他表現的極為積極,那夥計朝櫃臺處看了看,得了一位老者的點頭後,對着朝硯道:“罷了,您說三十七就三十七吧。”
朝硯滿意的一笑,連忙往外數着靈石。
他這模樣和讨價還價引來了不少人若有若無的視線,只是等看過去的時候,卻是沒有發現一個人的視線。
凡人不知修士本領者,大多如同初生牛犢般不怕虎,可是在這金琳琅商行一層買東西的人,修為不高者衆多,卻都是知道輕重不能輕易得罪人的人,否則若是嘴上沒把門得罪了哪一個,在金琳城內不可殺人奪寶,到了城外卻是不一定了。
殺人無罪的世界,除了武力與背後的勢力,一般修士都不會去随意的得罪人。
可朝硯數到了最後,将整整三十七枚靈石推過去的時候,卻聽到了從旁邊傳來了一聲笑聲:“哪來的窮酸鬼,到這裏來砍價丢人現眼來了。”
朝硯看了過去,心裏哦豁了一聲,莫名覺得這種主角待遇不應該降臨在他的身上。
主角身負武藝什麽的,面對這種情況直接杠回去,然後能實行一鍋端,但是朝硯瞅了一下鑒定的頁面,在瞅見那個人煉氣九層的修為和血條以後,低頭笑了一下道:“讓您見笑了。”
那人站在樓梯之上本意嘲諷,見朝硯低頭,揮開了手裏描金的扇子的道:“你倒是識時務,既然知道自己是個窮酸鬼,就少踏進金琳琅的大門,沒得讓我們金家丢人現眼,什麽人都往裏面放。”
他說話刻薄,長的也眉眼微挑,倒不醜,只是臉色有幾分過分的蒼白,更是面無血色,也稱不上俊朗,但那一身金家的服飾倒是給他增添了幾分的顏色。
“見過金紋公子,這客人乃是我們給的讓利,并非您說的那樣,”那夥計不敢貿然上前,倒是櫃臺後的老者繞了出來走到了那公子下方道,“金琳琅廣攬各方客人,若是被家主知道,只怕要責難了。”
“少拿家主壓我,”那金紋翻了個白眼,合起了折扇邁步下來,走到了朝硯的跟前道,“你自己說你是不是個窮酸鬼?”
那老者和夥計齊齊看向了朝硯,連帶着那些正在商議購買的人都停了下來看了過來,朝縱咬緊了唇,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貿然開口只怕會給朝硯惹來麻煩。
金紋……到底還是他力量不夠,若他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自然可以讓任何人都無法開口去羞辱這個人。
朝硯臉上卻不見任何的羞辱之情,只帶了些微的谄媚之色:“金公子說的是。”
“你這人雖然窮酸了些,倒是識時務,比那些個有點兒資質就鼻子沖上天的強,”金紋有些懶洋洋的抖了抖腳,他本來也就是下來随意尋個人發作一下,發出來了,心情暢快了,本想讓朝硯直接走的,卻是一個低頭看到了朝硯身邊的小朝縱。
那本來像是睜不開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啧啧了兩聲繞着朝硯轉了兩圈,然後用折扇挑起了朝縱的小臉蛋:“這可真是個美人坯子,就是太小了些,”他又是可惜的啧了兩聲,“玩都玩不成。”
他可惜的倒并不無道理,衆人之中之前就有打量朝縱的。
那孩子身量雖小,看起來似乎鬧別扭似的也不愛笑,卻着實生的粉雕玉琢,可人極了,小小的臉,嘴唇薄卻不薄的沒有絲毫肉感,像是初生的花瓣一樣軟嫩極了,小小的鼻頭,帶着屬于那個年齡孩子嬰兒肥的臉頰,而要說最妙的就是那雙眼睛了,形狀姣好,睫毛長而卷翹,瞳孔墨黑而有神,邊緣帶着若有似無的深紅,點睛之筆不外如是。
孩童一般看不出太過于出色立體的五官來,左不過都是可愛漂亮的,可是能漂亮成這副模樣的卻是少有,若是假以時日長大成人,只怕是成了那等妖孽禍水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金琳城中人皆知那金紋公子愛好美色,後院的嬌妻美妾不知道有多少,可仍然不斷的進着新人,只是他往日都看的是成年的,誰成想今日看了個這麽小的。
父親是個窮酸鬼又不過是煉氣六層的修士,只怕這孩子今日會有不測。
“公子,不可胡鬧啊,”那老者提醒了一句,那金紋卻是直接一舉扇子截住了他的話頭,對着朝硯道,“你這孩子賣不賣?你若賣了,開個價吧。”
朝縱的拳頭緊緊捏了起來,眼睛裏面已有兇光閃過,他雖然年幼,對于床笫之事不明白,卻也知道這人想要買他是因為看上了外貌。
他未曾見過他的母親,卻也知道那個女人是因為外貌而受制于王家人,如今換成他,同樣也沒有自保的能力。
“金公子,這是我兒子,”朝硯拱手嘆氣道,“不是在下不想賣,而是不能賣了他禍害他人。”
“此話怎講?”金紋看着這漂亮的小家夥,只想着若是買回去養大了吃到嘴裏是怎麽美妙的滋味,驟聽拒絕本要發怒,卻是聽到了後面那句話暫且冷靜了下來。
朝硯伸手摸了摸朝縱的頭,溫熱的手讓朝縱激動的情緒平靜了下來,他開口嘆氣道:“這孩子實屬不祥之人,觀他容貌,他母親才是那等絕世之人,也是我心中所愛……”
朝硯說着竟是帶了些許的哭腔,那金紋随着他的話也有些出神,兒子已然長的這麽美,那母親得美成什麽樣子。
“那他母親呢?”金紋有些躍躍欲試的問道,直接打算若是朝硯不答,直接派人捆了查到住處,斷要找到那等美人。
只可惜他想的好,朝硯卻是眼淚刷刷的掉了下來:“這正是我要跟您說的,這孩子出生之時,他的母親就血崩而亡,我為他算過命數,五缺之命,孤身之人,一生下來克父克母克盡身邊所有人,好好的人将他帶在身邊,也能運氣衰竭,被吃食噎死。”
“那你怎麽沒死,當我是三歲小孩兒麽?”金紋直勾勾的盯着朝硯道。
朝硯低頭拭淚,還抽了兩下鼻子,似乎有些難以啓齒道:“這蓋因這孩子的父親不是我,我只是他的養父,只是即便如此,從前修煉皆有進境,如今卻是毫無寸進不說,還日益倒退,若是公子真想待他好,便是白送給您都行。”
朝硯拉着朝縱的小手将他推到了金紋的身邊,那金紋吓得往後一個跳躍,似乎覺得有些丢人,厲聲道:“趕緊帶着你的孩子滾,滾滾滾,別拿到老子面前來礙眼。”
比之一個以後不知道能不能真的長成美人的小孩兒來講,還是他的修為更為重要。
修真界之中以實力為尊,若是因為美色多年無所寸進,那麽只怕他的位置都要不保了,若是再被底下那些虎視眈眈的超過了他去,那真是能悔的腸子都青了。
他讓人滾,朝硯卻有了幾分遲疑:“您真的不要麽,若是放的遠些,其實也是可以……”
“滾,把他們給我轟出去,”金紋氣的揚手,直接下令驅趕,自己卻是迫不及待的上樓,只恨不得離朝縱再遠一些。
只是或許是他走的急了些,堂堂煉氣九層的修士愣是踩空了一個臺階,直接腦門連帶着鼻梁磕到了臺階上面,殺豬一樣的聲音響起:“我的鼻子!我的臉!”
聽着就讓在場的諸人十分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這倒黴的也太快了,說不定那孩子真的克人,在場的客人們紛紛離朝縱遠了一些,只怕那等克人的黴氣沾染上身。
金紋讓将人轟出去,可他已然是捂着鼻子被人攙扶着叫人治療去了,那夥計仍是客客氣氣,那老者更是從之前的三十七塊靈石之中取出了十七塊還給了朝硯道:“今日多有得罪,還請公子不要介意。”
十七塊靈石在眼前,朝硯是眼淚也擦幹了,傷心也沒了,拿過那十七塊靈石,帶着買的東西,抱着小孩兒被夥計送出了門。
裏面熱鬧一片,外面看熱鬧的也不少,那對夫妻赫然在列,本是想看着朝硯他們出醜的樣子,可是在看到裏面夥計将人客客氣氣送出來時,臉色都變了一些。
金琳琅進入即會被知道修為,一般若是普通人進入若是身無分文誤闖的,都會被送出來。
說是送,可是侍衛客客氣氣的送,也委實讓人臊的慌。
偏偏朝硯他們是夥計送出來的,在場諸人哪裏還不明白人家是修士的身份。
即使金琳城無數珍寶,可那些都是金家的,凡人對于修士的畏懼那是與生俱來的,見朝硯朝着這邊走了過來,那丈夫匆忙拉着妻子就要從人群之中沖出去,卻不知道踩了什麽腳,絆了誰的腿,紛紛臉朝地摔倒在了地面之上。
朝硯抱着朝縱走了過去,有了儲物袋一身輕松,他蹲在了那對夫妻的面前道:“多謝兩位指點道路的恩情,地上這麽涼,兩位快起來吧。”
他說完起身離去,只留下那對夫妻面對路人的指指點點更是連頭都擡不起來。
而剛剛從金琳琅裏面出來的人看見這一幕,又是離朝硯他們遠了一些,只恨不得永生不同路,這克人的力量委實太大太可怕了些。
朝硯抱着小孩兒走在街上,此時華燈初上,集市比之前更熱鬧,朝硯卻沒有再去買什麽東西了。
朝縱抱着他的脖子,依偎在他的懷裏,哪裏還有之前半分的冷漠,路走了一段,小孩兒突然開口問了一個不是關鍵的問題:“你為什麽要跟那個人砍價?”
以朝縱來看,那夥計已然算是盡了職責,既無克扣,又無冷待,砍價确有過分之意。
他認真問了,朝硯也認真答了:“所謂財不外露,有是一回事,開源節流是另外一回事,不讓他們知道我窮,一下子拿出來那麽多靈石,該被賊惦記了。”
朝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懂了。
他消化完一個再問:“你為何對那金紋處處忍讓?”
“力有不怠,”朝硯又答,“以卵擊石,只會損傷自身,君子一身風骨,往往都會吃虧,小人看人下菜,反能保全己身,凡事量力而行,雖說修真界以武為尊,卻不代表不需要帶着腦子行事,就比如他想要你,若我跟他硬來,只怕一死一傷在所難免,懂了麽?”
朝縱再度點了點頭,再開口時似有遲疑:“我真的克夫克母麽?”
母親死了,父親也死了,那些人他都無甚印象,并不在意,可是對于朝硯他卻怕真的克到了他。
不祥之人麽……
“傻話,”朝硯單手抱着他,直接彈了一個腦瓜崩,趁着他捂腦門的時候說道:“人有自己的命數,活的好活的不好都是自己決定的,哪有別人克他的道理,你親手殺了還是怎麽樣,要是這樣,我若是看誰不順眼,直接将你丢過去就是了,還用費什麽心神?”
“我不是麽?”朝縱再問了一遍。
朝硯答道:“你不是。”
朝縱趴在他的懷裏,默默的嗯了一聲道:“要是我真的是,你會丢下我麽?”
他雖問的随意,朝硯卻能感覺到那小身體的緊繃,默默的走了這套路都沒有回答,在朝縱隐隐握緊小拳頭的時候道:“聽過一句事麽?叫做人有悲歡離合,不到萬不得已,非離開不可的地步,誰也不會想要分離的。”
朝縱握緊的拳頭松了些,心裏的那口氣卻沒有松下去,他開口問道:“那你送我去學劍法,不是想悄悄離開是不是?”
朝硯的步子停住了,低頭看着懷裏的小孩兒,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孩子上學不是将他抛棄的這種事情,好吧,雖然現代的孩子第一次上幼兒園哭的天昏地暗的确是因為覺得爸爸媽媽不要他們了,但是萬萬沒想到他家崽兒也會有這種認知。
“當然不會,只是送你去學,學的話要麽住在那裏,要麽跟我們住在一起,”朝硯努力的将這件事情講明白,這種誤會真是不能有,“等你學成了,喜歡這裏呢就留在這裏,不喜歡呢咱們就離開,或者你不喜歡在那裏練劍,咱們再選地方也行。”
提起的心似乎在慢慢的放下去,朝縱扶着他的肩膀道:“我不想去,我要自己學。”
雖然這個人答應了不會離開,可是還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較安全。
“好嘞,你就為了這事生氣啊,”朝硯又開始走了,邊走邊嘀咕着,“早說咱們早解決了,下次遇見這種事要好好溝通,不準憋着聽見沒。”
朝縱的聲音清亮亮的,強調道:“這是大事!”
“大事更要商量了,無數的誤解就是因為不溝通造成的,”朝硯給小孩兒講着道理,避免下次再哄的時候壓根不知道原因,真真是讓人頭禿事情的再次發生,“曉得不?”
“嗯,”朝縱小聲的點了下頭。
“真乖,”朝硯手上沒空,直接嘴欠,吧唧一下親腦門上了。
本來乖乖的小孩兒頓時臉板了起來,哼了一聲又別過了頭去。
書中講,親人乃是輕薄之舉,太不知羞恥!
“喂,怎